柳孤雨拖着疲憊髒亂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洞,草草將身上的灰塵摸擦處理了一陣,然後又將身上的破爛衣裳給換了,他原本隨身衣物就沒有,這桃木洞剛給了他一套新衣裳,他一直捨不得穿,除了偶爾必須換洗的是時候,穿一穿新衣以外,身上一直穿着從家裡穿出來的舊衣裳。
柳孤雨喜歡穿舊衣裳還有一條,這衣裳,是他娘一針一線給他封起來的,捨不得脫下,穿着這衣裳,就好像小時候依偎着孃親睡覺一般。正所謂:“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以前柳孤雨都不能體會這兩句詩的意思,但自從進入這修真境之後,才深切的感受到這衣裳帶來的溫暖和離別雙親帶來的苦楚。
今日柳孤雨身上這件孃親親手做的衣裳,被荊棘掛成了一條條的破布,眼看着是沒了衣服的形狀,柳孤雨十分難受。身上雖然穿着新衣,但是手裡卻捧着那破舊衣裳不肯放手,再加上近日初次練習這武道的基礎,累的半死,柳孤雨抱着那破舊衣裳,躺在牀上就睡了去。
柳孤雨睡去不久,紫靈珠便來到他門前。紫靈珠不知他是否還在生氣,這回不敢造次,輕輕敲了敲門,門內毫無動靜。柳孤雨睡的昏昏沉沉,哪裡聽得見這客客氣氣,輕輕巧巧的敲門聲。
紫靈珠敲了一會門,還是沒人答應,正準備走,卻看見門外的鎖搭子上的鎖不見了,顯然這門是從裡頭關着的,看來柳孤雨就在屋內,只是不肯開門。
紫靈珠在這洞中,可從來沒吃過閉門羹,哪怕師尊大人,也不過晚些開門而已,這柳孤雨居然敢不給她開門,她一下子便又忘了剛剛整的柳孤雨十分難堪。
紫靈珠加大力氣,使勁在柳孤雨房門上用力拍了幾下,口中叫道:“柳孤雨,臭小子,給姑奶奶開門。”連叫幾句,裡頭還是不答應。
紫靈珠更加氣惱,心道:我抓你練功,也是爲了你好,怎麼一肚子臭脾氣,就發作起來,不肯釋懷。今日我偏要進去看看,你這小子能跟我倔到什麼時候。
想到這裡,擡腿便是一腳,那門嘭的一聲,應聲而倒。
紫靈珠衝進房去,大叫一聲,“柳孤……”
“雨”字還沒出口,紫靈珠便愣在了那裡。只見柳孤雨蜷着身子,躺在牀上,手裡似乎緊緊抱着什麼東西。
紫靈珠不知道他在幹嘛,緩緩走過去,向牀內探着身子看去,卻見柳孤雨已然睡着,而且睡的極深,連適才的一陣鬧騰,都沒有將他鬧醒。
紫靈珠見這情形,突然心中就有些不忍,又有幾分愧疚,心道:我今日是不是有些過了?
而後,紫靈珠看着柳孤雨睡去的摸樣,就像一個娃娃一般,十分天真可愛。紫靈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是一看之下,卻看見柳孤雨睡夢中,從眼中流出了幾行淚水。
紫靈珠雖然平時被桃木真人慣壞了,有些刁蠻、任性,但是畢竟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看了這柳孤雨的眼淚,心立刻便亂了下來,心道:這孩子真是,受了這麼點委屈,就哭鼻子,抹眼淚,真是還是個孩子。以後我不這麼兇狠對他就是,省的他孤身一人,總覺得受了委屈,被人欺負。
紫靈珠想到這裡,忍不住又憐愛的多看了柳孤雨幾眼,更覺得柳孤雨身上,有一種孤苦伶仃的孩子沒娘照顧的悽苦之感。於是一股母性慈愛悠然而生,心腸更加柔軟,也更加疼惜起柳孤雨來。她此刻對柳孤雨的感情,十分複雜,有朋友之間的友情,有師姐弟之間的姐弟之情,有帶有女人天生母性的慈愛之情,更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總之,就是紫靈珠覺得,跟這個小弟弟在一起,十分的自在有趣,心中也更加踏實安寧。
故而紫靈珠看那柳孤雨睡覺,看的癡了。
忽然,她又看見柳孤雨手裡抱着那破衣裳不放,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心道:這傢伙,看來他哭還不光是被我欺負,他還捨不得這件破衣裳。真是小家子氣,一件破衣裳算什麼,來日我給他弄個十件八件,也不是難事,不如給親自給他做件天蠶絲的衣裳。
想到這裡,紫靈珠自己都覺得奇怪,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這傢伙這麼好。
紫靈珠伸出手,想從柳孤雨手上取出那破舊衣裳,誰知柳孤雨拽的還挺緊,抽不出來。紫靈珠微笑着道:“吝嗇鬼,抓的還停緊,於是對着柳孤雨的雙手,蘭氣清吐,吹了一口道氣,柳孤雨的手這才放開,紫靈珠輕輕拿出那破衣裳,走出門去,將破衣裳丟在垃圾堆中,而後纔回轉來,給柳孤雨蓋上被子,念動道術,將那破了的大門弄好,而後,關上大門,準備要走,誰知那門關的重了些,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紫靈珠自己都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門居然關的如此重,心中想着,不要將那柳孤雨吵醒了纔好。她心中還自己安慰自己:適才那麼踢門叫嚷,他都不醒,這會子應該不會吵醒他吧。
正這麼想着,就見柳孤雨瘋了一般從門裡衝出來,嚷道:“我就知道是你,你鬧什麼?弄的我還不夠慘麼?還要鬧,快還我衣裳。”
紫靈珠被柳孤雨這一嗓子喊得又是一愣,心道:看來他不抱着那破爛衣裳,就會驚醒許多。心中想着,口中道:“你叫什麼,不就是件破爛的衣裳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扔了你一件,大不了陪你兩件就是,這總成了吧?”
柳孤雨聽了,怨氣沖天的道:“不成,那衣裳,你賠不起,快說,衣裳在哪?”
紫靈珠從來沒見過柳孤雨這麼發瘋,心底有些發虛,不知道他要鬧哪樣。於是指了指扔垃圾的地方,“就,就在那邊,我看都爛了,就幫你扔了,你別難過,我賠你兩件便是。”
柳孤雨憤憤的道,“誰要你賠,那是我孃親給我做的,你就算用一萬件天蠶鳳尾衣裳來陪我,我也不要。我就要我孃親給我做的衣裳。”
一邊說着,柳孤雨一邊跑到垃圾堆中,將那破爛衣裳找了出來,如同至寶一般,捧在手裡,不肯放手。
紫靈珠聽了這話,這才明白柳孤雨爲何對那衣裳如此留戀,她自小跟着桃木真人長大,不知道爹孃是個什麼概念。
今日看柳孤雨如此留戀那衣裳,實則是懷念自己爹孃,她心中十分感佩,也有些空落落的,心道:不知道我的爹孃在哪裡。
柳孤雨捧着自己的破爛衣裳,自顧自的走回自己房中。
紫靈珠頓了頓,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她也跟着走進柳孤雨房中,卻見柳孤雨捧着那衣裳,坐在牀邊發呆,那破衣裳上溼了一片,似乎又在垂淚。實則是柳孤雨一邊懷念親人,一邊想着進入這修真境以來受得苦楚,那壓抑之感,實在難以控制,盡情釋放了出來。雖然未曾放聲痛哭,卻也淚眼婆娑。
紫靈珠坐到他身旁,輕輕伸手拿過他娘給他縫製的衣裳,一邊道:“我知道了,你莫哭,是師姐的不對,你這衣裳給我吧,我去幫你縫好,就跟當初你娘給你縫的一樣。”
這回柳孤雨沒有執拗,任憑紫靈珠將衣裳拿了去。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拭去掛在睫毛上的淚珠,擡頭對紫靈珠道,“你說話算數,不許再扔了我的衣裳。還得給我縫好。”
紫靈珠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拍柳孤雨的臉,“知道了,小冤家。”
柳孤雨被她拍的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她笑靨如桃花,心中一陣柔軟,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又哭又笑,像什麼樣子。”紫靈珠笑着道,“對了,我可不白給你縫衣裳。我又不是你家傭人,你得有回報。”
柳孤雨道,“這衣裳,原本是你害我弄破的,怎麼還要我回報。”
紫靈珠嘴巴一撅,俏皮的道:“那還不是爲了幫你練功。”
柳孤雨撓了撓頭,“那倒是。好吧,反正你都說了,我是你冤家,你也是我的冤家,說罷,你要我幹嘛?”
紫靈珠眼珠子一轉,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前兩日說過,要想法子挫挫那李修長的銳氣。”
柳孤雨點頭,“記得啊,怎麼了?”
紫靈珠道,“我今日碰見了他和那李豔妖一起,還跟我說話,我可懶得理他,我走的時候,不知道他跟那李豔妖說些什麼,說完還肆無忌憚的狂妄大笑,我實在有些受不了。而且,那廝看我的眼神,也十分無禮,我必須收拾他。”
柳孤雨聽了這話,並不直接回答,卻煞有介事的道:“對了,師姐,我問你個事情,你覺得,嘿嘿,”柳孤雨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看你的眼神有何不同?難道,不都是那什麼,有些登徒子的摸樣?你上次不也這麼說我來着?”
紫靈珠聽了這話,知道柳孤雨是在取笑她,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柳孤雨的腦門上,“不許胡說,你和他怎麼能一樣?”
說完,紫靈珠又補了他一巴掌,但是她心底卻想:有時候這小兔崽子看我的眼光,確實也是色迷迷的摸樣,但是同樣的色迷迷的樣子,那李修長的目光就透着一股子淫*邪,而這小子則透着一股子清澈貼心的感覺,這眼神,不但不叫人討厭,還叫人看了,有些喜歡。真不知道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紫靈珠正自胡思亂想,柳孤雨卻正經道:“好了好了,別打別打,玩笑歸玩笑,你到底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