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孃抓到你了!”
聽到這個聲音,烏鴉甚至可以想象雌豹猙獰的笑容和躍躍欲試的神情,但他依然沒有動,連眼睛都沒眨,徹底斷絕了呼吸,渾身血脈流動降低到最慢。
呼呼,火焰跳動了幾秒,隨即熄滅了,周圍的環境又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x的,老孃怎麼覺得自己像個傻x。”雌豹狠狠地啐了一口,嘟嘟囔囔的沿着樓梯走了回去,一邊走一邊罵,“真沒人?x,奇怪了,明明感覺溫度就是有變化的,不可能是錯覺啊,難道我最近要換毛的原因,x的,又xx不是真的豹子,換你xx毛啊。”
終於,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不情願的漸漸遠去了。
直到此時,烏鴉才無聲無息的從防爆門的背後平移出來,彷彿脫力般,渾身發軟的靠在潮溼的牆上,眼睛半開半閉目光迷離,手輕輕按着下腹,長長的吁了口氣。
回味了許久,烏鴉才露出無聲的微笑,大腦開始恢復正常運轉,重新回到當前的首要任務上來。
樹苗。
“東西會不會真在地下室呢?”
黑暗中,烏鴉在認真思考。
從進入小樓確認了內部佈置開始,烏鴉就一直在推算,那個紅衣女人會把東西收在哪裡。
樹苗無疑相當重要,按照他的判斷,很可能那東西纔是地下掩體真正的線索,脆弱的樹苗帶在身上並不安全,紅衣女人拿到之後,肯定會放在最穩妥的地方。
對小樓來說,最穩妥的地方當然非地下室莫屬,不僅隱蔽而且安全,是保存貴重物品的首選,按理說,紅衣女人把樹苗存放在地下室的可能性極高。
但烏鴉卻不這麼認爲。
從那個女人之前的行爲來看,無論是派出雌豹隱晦的替變種人阻擋追兵,還是不動聲色的在烏鴉和蜻蜓爲了試管對峙的時候暗中收走第一顆樹苗,都說明她絕不是易於之輩,她會遵循常理把樹苗放在地下室?
對此烏鴉持懷疑態度,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一點點地毯式搜索的主意,但是雌豹剛纔的動作,卻讓他有了其他想法。
雌豹作爲看守,在發現了異常之後,一定會下意識去檢查樹苗所在的樓層,確保東西的安全,那麼既然她在搜索過發現異常的一層之後,直接跑來檢查地下室,就只有兩種可能了。
烏鴉已經在雌豹離開房間之後,用寵物確認過樹苗並不在她玩遊戲的房間了,那麼現在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個。
樹苗就在地下室。
捋順了思路,烏鴉重新打量周圍的環境,眼前當然只有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不過他並沒有試圖開燈,而是重新回到一側的樓梯間,從衣服內側的口袋裡取出一粒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裝置,安放在樓梯扶手的下方,黃豆上的一處黑點,正對着上方有微光傳下來的樓梯轉角。
另一側的樓梯間如法炮製,隨即掏出兩枚薄薄的金屬片插進眼鏡外的接收器裡,輕點幾下遙控器,兩側樓梯間的景象就如實的出現在同一個接收器上。
做完這一切,烏鴉在黑暗中摸索着打開提箱,熟練的從中間一格最下層取出兩塊摺疊整齊的布料層層展開,展開後才能發現,這兩塊又輕又薄的布料面積很大,六米長五米寬,足以從上到下封住整條走廊了。
取出手電,分別用兩塊特殊布料包裹一層後點亮,即便在這麼黑的環境裡,仍然完全看不出有光線透出,烏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在黑暗中迅速移動,將布料分別貼在走廊兩側,用它們把通向兩側樓梯間的路徑徹底封住。
最後另取出一條牙膏管一樣的膠管,擠出無色透明的膠體抹在布料四周邊緣,讓布料和四面的牆壁嚴絲合縫,烏鴉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點亮了袖口裡的聚光手電,認真打量周圍的環境。
地下室的環境相當簡陋,牆壁上的防水塗料都剝落了不少,和樓上的走廊不同,地下室只有一側的牆壁上有三扇門,另一邊則是實心的地基。
烏鴉一邊觀察兩側樓梯間的動向,一邊打着手電在走廊裡迅速轉了一圈,三扇門兩小一大,每扇都是多層金屬夾着軟材鑄造的防爆門,厚度和牆壁相同至少半米,絕不亞於走廊兩端的兩扇。這種防爆門都是嚴絲合縫的,根本不可能故技重施從外面觀測內部狀況,除了開門進入之外別無他法。
手掌貼在門上稍稍感受一下反饋會的阻滯,烏鴉搖了搖頭,門比預想的更重,而且門軸顯然也缺乏保養,一旦開啓必然發出聲響,樓上那隻貓除非是聾了,否則不可能聽不見。
眯着眼睛盯着門看了幾秒,烏鴉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微笑。
反正這裡也不是我家,就算稍微破壞一點,她們應該也不會怪我的吧。
想到就做,手一揮,一個金屬的螺紋指套已經套在了食指上。沒有調動一點源能,以比普通人更小的力量,把指套按在門旁的牆壁上輕輕一扭,牆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微微有些向上傾斜的淺凹陷,旋轉時發出的聲音微不足道,烏鴉自己都幾乎聽不見,根本不用擔心會傳到樓上雌豹的耳朵裡。
吹耳球吹去凹陷處的牆灰,凹陷很淺,要貼近才能勉強看出來,但這樣已經足夠了。
烏鴉的手再度探進衣服的內側,那裡就像是個百寶囊一樣,什麼奇怪的東西都能拿得出來。這次出現的是一根聚合樹脂試管,打開膠塞取出裡面細細的玻璃管,一端抵在凹陷處,管徑剛好能卡進去,另一端則以微小的角度傾斜向上。
扶着玻璃管的手穩如磐石,另一隻手搓搓手指,從衣服裡再取出一個拇指粗細的玻璃瓶,靈巧的手指慢慢打開帶着吸管的瓶蓋,從瓶子裡吸出幾滴透明的液體。
“哈哈哈哈,x你x的,讓你xx的打老孃黑槍,老孃乾死你!”
烏鴉眼角抽了抽,始終穩定的雙手終於顫抖了一次,這傢伙的腦子真是……烏鴉搖了搖頭,收攝心神兩指夾着滴管湊到玻璃管的開放端……
“x的,又XX是誰,你們有完沒完了,敢不敢當面開槍啊,x。”
沒錯,有完沒完了,你那破遊戲是拿嘴玩的吧。烏鴉雖然心裡瘋狂的翻白眼,但這次手上的動作完全沒受影響,兩指輕輕用力。
一、二、三,三滴過後,滴管迅速收回瓶中擰緊,整個過程迅速流暢,沒有一滴液體漏出。
屏息靜氣,烏鴉盯着玻璃管,眼看着三滴液體滑入凹陷處,液體一接觸牆面,牆面就泛起一片細小的氣泡,液體也開始迅速向牆內滲透,伴隨着細微的放氣聲,淡淡的白色煙霧從凹槽裡騰起,很快就消散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點痕跡了。
直到最後一點液體沒入凹陷,烏鴉迅速倒退幾步,用過的玻璃管已經迴歸原處,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嗯?面沉似水的烏鴉突然皺了皺眉,這麼快就停下了?
在他面前,嘶嘶的輕響消失了,凹陷處冒出的白煙也已經斷絕,牆壁又恢復了原來的狀態,表面看不出一點變化。
不應該啊,只有預計中時間的五分之一,難道她們用其他世界的技術給牆面做了什麼防護,或者牆壁的材質乾脆就不含碳酸鈣?但是剛纔的觸感,絕對是水泥澆築的承重牆體呀,難道情報是真的,這裡的建築真有問題?
暫時擱置疑問,先看看再說。烏鴉打定了主意,帶好絕緣手套舉着個小噴壺,走回去輕輕碰觸凹陷周圍的牆壁。
很正常的反應,凹陷周圍半徑十釐米的牆面,已經酥脆的像是燒透的麥稈,看似還保持着原樣,但只是輕輕一碰,就化作了一篷飛灰,早有準備的烏鴉及時向空中噴出一片水霧,避免走廊陷入塵土飛揚的境地,不用擔心揚起的塵土讓上面的雌豹發現什麼異常。
表面上的效果很完美,但烏鴉的臉色卻有些陰沉。
瓶子裡裝的是他自己調配的道具,專門針對水泥的腐蝕性濃縮液體,三滴足以把厚厚的牆面腐蝕出十釐米半徑的大洞,以前無往不利,但偏偏在這次出了問題。
牆面確實被腐蝕了,但那只是牆壁外面的牆灰和塗料這些內飾而已,拂去化爲飛灰的內飾就會發現,內部鋼筋水泥澆築的承重牆體卻毫髮無損,別說被蝕穿了,就連凹陷都沒有。
如果說牆壁的材質不對,液體無法腐蝕,那它就會在牆壁表面擴散,讓牆面被破壞的範圍擴大好幾倍,但烏鴉沿着破壞的邊緣摸了一圈,範圍很正常,並沒有擴大的跡象,這隻能得出一個結論,液體確實生效了,它確實向內腐蝕了牆體,卻並未產生效果。
“呼,看來他們真的沒有騙我,嘖,怎麼可能有這種違反常理的現象。”黑暗中,面對着牆上的半個洞,烏鴉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呢喃着。
實際上,早在他和軍方達成合作的時候,軍方提供的資料裡就介紹過七界之都的一些特點,比如說,建築的不可破壞性。
雖然原因不明,但七界之都裡的所有建築都是不可破壞的,也不是完全不可破壞,而是建築的所有結構性部分都無法破壞,簡單地說,就是框架和承重牆體。
但烏鴉根本不相信,不僅是因爲它違反常理,更是因爲他根本不相信軍方,這份資料裡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內容和他已知的信息衝突,完全是軍方放出的煙霧彈,因此他很自然的把不可破壞性這部分內容劃歸到了煙霧彈的範疇。
然而隨着一天來對城市的接觸,烏鴉的信心開始動搖了,他慢慢覺得,也許這部分信息……未必是假的。
因爲這座城市真的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