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襲墨色緞子衣袍的唐子默。陽光下,他精緻的面容呈現在如錦眼前,面上帶着些許笑意,眸中閃着幾分狡黠,正一臉認真的凝望着對方。
如錦擱在門把上的手一滯,對方臉上的表情讓她看不懂,開口就問道:“唐公子怎麼在這?”
唐子默笑笑,見着眼前女子只將門開了一半,絲毫沒有讓自己進屋的意思,也不惱怒,只回道:“便是聽說了你要來德華寺,我纔來的這兒。”
直接的話讓如錦面色一紅,低眸就輕道:“有事嗎?”
想起前幾日的那封信,如錦心裡說不彆扭是不可能的。專程特地來找的自己?
唐子默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裡面就道:“難道你就打算這麼跟我說話?門裡門外的談事?”
如錦心中一囧,條件反射般地鬆了門往旁邊站去,可又覺得有些不對,復又立馬回到原位。突然的動作,直直地就撞上了剛擡腳跨過門檻準備進屋的唐子默。如錦身子難免往後倒去,心中慌亂,但關鍵時候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
擡起頭,正見唐子默含笑地望着自己。
這是對自己一成不變的表情,如錦將胳膊自他手中掙開,道:“唐公子有什麼事,還是在外面說吧,省的讓人誤會。”
唐子默收回手,望着表情彆扭的如錦就道:“可是我已經進來了啊~”說着還往身後看了看。
原來剛剛的一拉一扯間,唐子默已經進了屋子。如錦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後知後覺,忙繞過他就到門口往外瞅了瞅,見四下無人,竟是鬆了一口氣。
唐子默站在她的背後,望着空曠寂靜的庭院,不解道:“何時你也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
如錦回身,“唐公子不怕被人誤會,我還嫌又鬧出什麼流言呢~”
唐子默聽了心中莫名就不舒服,微微皺眉看着如錦就道:“你不介意秦楓傳出流言,也不介意和陳浩寧。便是同我,就不樂了?”似是賭氣,唐子默的心中竟是有些泛酸。
如錦聽得一怔,和秦楓是之前原主的留下的後遺症。至於和陳浩寧,也是無心的意外。畢竟,有哪個女子願意聽到外面盛傳有損自己清譽的話?
望着唐子默,如錦忍不住蹙眉,這人的思想還真是奇怪。自己和別人怎麼樣,同他有什麼關係?
“你這話說的好生奇怪,我和你非親非故,何故讓外人誤會了鬧出風波?”
如錦滿口不在乎的話,讓唐子默聽了心頭煩躁,想起初時的目的,轉了話鋒道:“可現在怕是外人早就有所誤會了,至少薛府的人是那麼認爲了。”
“你,真是你故意送了那信給我?”
聽得對方親口提及,如錦想起因爲那封信,自己母親被錢氏指着鼻子說話的場面,很是惱怒。咬了咬脣,不解地質問道:“我何時惹了你,竟是要讓人送那樣一封信過來,害的我不得安寧”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如錦本還以爲不是他寫的。
畢竟自己除了早前說過的那句“唐家兒郎嫁不得”的話,其他也沒什麼得罪他的地方。原來是自己忘了,這人做事就是沒根據無厘頭,放着好生生的日子不過,偏做這種無聊的事。
唐子默聽如錦想歪了,扭轉了自己話的本意,當下也是訕訕。
如錦對唐子默有怨氣,看着外面就沒好氣地說道:“我自認爲沒什麼同唐公子好說的,你還是出去吧。”這下子是真心着急了,這兒是公衆廂房,隨時就會有人進來,如果見着眼前的情形,那便真是百口莫辯了。
自己可是答應了母親,不惹出事來的。如錦還真是沒起其他的心思,但現下卻是麻煩找上了門。
唐子默雖不喜歡聽如錦這類急於撇清同自己關係的話,但爲了消除她的顧慮,還是道:“你放心,不會有人再到這處院落了。再者外面有人守着,你也不必擔心有外人撞見。”
如錦聞言,看向院外,果然見着一個小廝正站在那兒。細細一看,可不是方纔坐在廊下的小廝嗎?
一下子似是想通了什麼,如錦轉過身看着唐子默就道:“你是故意安排寺中的小和尚帶我往這兒來的?”
唐子默不置可否,顯然是默認了。
“方纔我便說過,我是過來找你的。”
這男人什麼都安排好了,既然這樣,自己在這兒故作矜持,將他推拒在外還有什麼意思?怪不得他一臉不慌不燥,原道是早有處理妥當了。
唐子默這人,如錦是打一開始就看不懂的。要說和他有交情吧?搖了搖頭,這個還真沒有。說到底,還是上一回在唐府的時候,自己才知道了他的具體身份。
唐子默見如錦對着自己的時候一臉警惕,連身子都繃直了,心下爲她的這份生疏感嘆。可沒一會,便是自嘲一笑,本就是自己一直想着與她如何如何,她便是連自己的心意都未曾知曉一分,自己能要求她什麼?
“那封信,不是我寫的,我也是事後才知。”
如錦擡頭,將信將疑地出聲道:“當真?”
唐子默鄭重點頭,復又開口道:“我從未想過害你。若真是我有心寫信,定然會親自交予你手裡。”目光熠熠,望着如錦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沒由來的,如錦突然覺得心跳加快。
顧左右而言其他,如錦低低地道:“那會是誰?”
對方裝傻充愣,唐子默也不心急。她隱隱地明白便好,須知自己怎麼可能去害她?
無奈地一聲嘆氣,“許是我母親。”
“你母親?”
想起唐夫人,上一回她對自己還和顏悅色。如錦似是難以想通,迷茫地只好繼續看着唐子默。
後者畢竟也只是一個少年,面對早已心儀的女孩,臉龐也忍不住泛紅。想起自己在母親面前說的那番話,現下能讓她知道?唐子默不免有些眼神閃爍,別開頭就道:“這個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
如錦勾起脣角,“既是你母親,你又如何給我解釋?”
說完不等唐子默開口,便接着道:“算了,你們唐家的人、唐府的事,同我又有什麼關係?好在事情沒有鬧開,不然的話,我可真是被你們給害慘了。”
“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會負責”
“負責?”
如錦冷笑,“唐公子怕是忘記了你的身份。同爲大家族子女,感情半點不由人。你又何必做無謂的掙扎?”
同爲大家族子女,感情半點不由人……
唐子默心裡咀嚼着這句話,耳旁就想起唐夫人上回的話:
“子默,難道你以爲這親事就真那麼好辦?就算是我同意了,也幫你說服了你父親,但是你就能保證薛家能將女兒嫁到我們家來?你口中所謂的你情我願,難道你就知道薛家五姑娘一定願意嫁給你?”
薛家五姑娘一定願意嫁給你???
薛家五姑娘一定願意嫁給你???
她會願意嗎?
唐子默擡頭,看着眼前的素裝少女,周身淡淡的,總是給人一種想要沉浸其中的感覺。想起這個,他心中就甚爲沒底。畢竟自己同她不過也才只見過寥寥數面,且一直都是自己在暗處觀察她。
頭一回在客棧的時候,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陳家兄弟和秦家兄弟身上,卻唯獨漏了自己。而宮中相遇的時候,她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了寫得一手梅花篆的陳浩宇身上。
那一次,偶爾同她目光擦過,唐子默自己心裡就想,爲什麼那席字不是自己所寫。聽她一句句誇讚着陳浩宇,唐子默當時都恨不得衝上前撕爛了那副字。
等到母親過壽那日,自己好不容易和她說上話了,卻聽得她先同陳浩寧說了那樣一番話。即便是後來自己苦苦相問,她的答案依舊模棱兩口。
每一回,自己都只是站在她看不見的角落。一個不起眼的自己,即使是他再有心,那她又當真能將目光放在平淡無奇的自己身上?
這樣一想,唐子默心中就彷徨,連自己都感到幾分挫敗。他幾次在母親面前力爭,卻一直沒有問過她的意思。可現下要他放手,卻也是做不到的。
唐子默擡頭,深情地望着如錦就反問道:“你怎麼就知道我這是無謂的掙扎?”
如錦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怔,愣了下神纔回道:“難道不是嗎?唐公子難不成還真有那種不該有的想法?”
既是你要說的這麼明白,如錦心道自己也不同他含糊。先不提眼前的人本身如何,但獨他姓了個唐字,這其中就很是複雜。如錦不是個愛生麻煩的人,眼前的人,自己若是同他有所瓜葛,那後果就真的是不堪設想。
如錦這樣想着,便狠了心直白道:“唐公子,您還是請回吧。上回信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事實上也無法追究。希望你回去能同你母親說清楚,也希望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若是你當真不想害我,就不要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