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冪的話中少了些往日那種討好至卑微的語氣,如錦聽了覺得極爲順耳,立馬就應了下來。
二人往如錦的屋子裡走去,白英沏了茶來。兩人邊喝茶邊坐了會,如冪主要說的無外乎還是在邊關時候,與原主如何如何的事情。如錦心裡是並不怎麼想要聽的,但也不制止她說下去,只是旁敲側擊了下“自己”在燕京時候的事情。
今日遇到了弄熙,自她的口中,如錦明白了個事實:“自己”是喜歡秦楓的,而且是非常喜歡。喜歡的甚至可以不管不顧女兒家的名聲就能冒然跑去靖安侯府。
每每想到這一點,她都很難理解“原主”的想法,怎麼能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呢?但想到自己現在仗着她的身份,仗着這份地位、這份榮華,就算是昨日中午那樣當面同大姐開過分的玩笑,大家也只能一笑而過。
那一刻,如錦也就理解了。
她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就算是自己真的做了錯事,但隨口一句玩笑的話也可以將錯的變成對的。大家不會責怪,不會訓斥,饒是心中不舒服,但那也是別人的事。不管如何,反正最後是她自己的心情順暢了。
秦楓,那個盜馬賊,娶弄熙嗎?
如錦嘴角微微勾起,好在自己之前算是見過了他,就算是再相遇,應該也不會出現什麼認錯人的狀況。四姐姐現在如此高調,看來對嫁入靖安侯府一事胸有成竹。秦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秦楓又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雖不瞭解,但從客棧裡的所見所聞,也斷不會是自己喜歡的那一類。
以利用爲目的的婚姻,可不會天長地久!
這句話,還是前世在平易王府的時候,陳二姑娘雲婷對自己說的。在她甚至是陳家很多人的眼中,都認爲自己一心想要嫁與陳浩寧的原因,就是爲了攀陳家的關係,好振興柳州花家。
真是諷刺!
甩開那些不快的念頭,如錦凝神繼續聽對面如冪說話。
本來在邊關還好,橫豎自己一家,也並不怎麼與外界來往。但是在燕京,不說平易王府的宴會,以後各府走動的機會肯定更多。自己不是這身子的本尊,對她以前的事情也毫不知情。既然從前二姐姐對自己這般“照顧”,恨不得都做到形影不離,那就借她之口瞭解自己。
這幾次與文國公府的人交涉,都能在他們眼中看到疑惑。就算是自己的母親廖氏,昨天都將白英喚去問話。性情可以變,但是記憶……自己總不好說是失憶了吧?
她必須儘快融入現在的這個世界,如錦在心中想着。
許是因爲話說多了,如冪一改先前的拘謹,話也變得隨意多了,望着如錦就笑道:“昨日見到大姑媽家的珠兒表妹,姐姐還真怕你倆心存芥蒂給吵起來。”
如錦擡頭,似有不解。
見她這般茫然,如冪驚訝道:“妹妹難道忘了?自那件事後,你與珠兒表妹可是見一次鬧一次,讓母親與大姑媽好生無奈。”說完似是自己都覺得話說過了頭,立馬用帕子掩了嘴,半似解釋道:“姐姐失禮了。”
如錦搖頭,繼續望着她。
如冪轉看向別處,有些彆扭地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姐姐就不打擾妹妹了。”
如錦心中沮喪,無聲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別話講到一半啊,自己與那表姐到底是有什麼矛盾,搞得每次見面都跟仇人見面一樣。她昨晚上可是清楚地察覺到了路珠兒身上的那股冷漠,縱使薛元音讓她如何如何,她也不想搭理自己。
起身讓白芍送了如冪出屋,如錦便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裡坐了許久。
從方纔如冪的一番話裡,她隱約瞭解到兩點。其一是自己的大哥,他與父親的父子關係貌似並不是很好,對如冪極爲寵愛,而反觀對自己這個胞妹,卻並不怎麼給好臉色看。其次,自己對秦楓已經喜歡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這一點縱使如冪說的含蓄,但她也聽得真切。
怪不得今早四姐姐見自己表現得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會直跺腳,還真是姐妹情深,連鍾情的男子都是同一人。
總的來說,在燕京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平靜得多。
三姐姐那院子裡的事情,如錦沒有派人去打聽。但是總有院子裡小丫鬟的談論聲傳到她的耳裡,說是玉梅園裡的阿蘭因爲昨日打翻了三姑娘的藥,所以被打了二十棍子遣到外院裡當粗使丫頭去了。不過過了一會,又有知情的丫頭說,其實不是那樣的,是阿蘭昨日傍晚去廚房取藥回來的時候遇着了匆匆往外的四姑娘。
如錦一聽便知,肯定是大伯母怒四姐姐跑去秦府,不好懲罰女兒,便只好拿那知情不報的丫頭懲治。三姐姐那麼軟的性子,凡事都不爭不奪,肯定是聽人處之。
在三姐姐身上,如錦總是見到前世的自己與綝兒的影子。心裡不禁替她惋惜,自己是多麼想告訴她息事寧人並不一定就能換來平安。
譬如自己,就很後悔,當初沒有放手一搏。
……
對於如錦來說,現在的日子就如同是秋日的天氣一般,蕭條、枯燥,望着窗外的落葉,如同浮萍一般,不知歸去向,似是她現在的心情。傷春悲秋,如錦顯得有些悶悶的,這樣安逸至無聊的日子沒過幾天,一天傍晚,廖氏突然派了董媽媽過來,通知她說是皇后娘娘召見,明日一早隨她進宮。
董媽媽說了很多話,都是廖氏交代的,無外乎要守宮規,謹言慎行,還有宮中不是其他的地方,處處都是貴人,不可魯莽衝動,隨意任性。
如錦一一記在心上,點頭讓董媽媽回去告訴母親,讓她放心。
第二日一早,如錦卯時就被白芍白英喚醒了,一番隆重裝扮後,去了廖氏的月怑院。廖氏上上下下望瞭如錦,露出滿意地一笑,母女二人攜手到國公府的大門外,登上早就備好的馬車,一路往那權力之地駛去。
宮門外早就有宮人侯着,如錦與廖氏在宮人的帶引下一路往內走去。
皇宮是個威嚴聖神的地方,高大的磚築院牆,牆檐下砌築斗拱,顯得古樸厚重。處處紅牆綠瓦,宮殿金碧輝煌,重廊復殿,層疊上升,貫穿青瑣,氣勢磅礴。每隔幾步,又能看到一個立得筆直目不斜視的侍衛,手持長槍地站在那裡。這樣奢華豔麗的皇宮,給如錦的卻是一種冰冷的氣息。
漸漸地,出現在她眼前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內宮繁花似錦,絲毫沒有外面秋日蕭索的氣氛,御花園內,不是春天,卻照樣百花盛開,紫的紫、紅的紅、綠葉仍舊那般盎然,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如錦跟在廖氏身旁邊往前走邊私下感嘆間,突然一陣秋風吹起,也不知是從何處吹來一張泛着墨香的紙張,就這樣飄到了如錦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