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飛一口氣奔出了十餘里,到了一個土崗之上,回目不見有人追來,才接着李寒秋在一棵大榆樹下坐下,道:“兄弟,你對我這些舉動,可是有些不滿意麼?”
李寒秋道:“不滿意倒不敢當,只是在下有些不大明白雷兄的用意何在?”
雷飛道:“如是照李兄弟你的辦法呢?”
李寒秋道:“縱然咱們不管無量大師的事,也應該收殮了那張欽的屍體。”
雷飛道:“不成,如若咱們收殮了張欽的屍體,只怕是難再生離張宅了。”
李寒秋心中雖然有些不信,但卻不再和雷飛爭論,搬轉話題道:“此刻咱們應該如何?”
雷飛道:“找一處絕對隱秘的所在,設法易容改裝,然後,再潛返金陵城中觀察大勢變化,從中操縱主持。”語聲一頓,接道:“江南雙俠既然和少林派正面結仇,還有什麼不能幹的事?因此,咱們要特別小心才成。”
李寒秋皺皺眉頭,道:“咱們如若隱藏不出,或是離開金陵,那江南雙俠,就無法找到我們了。”
這兩句話滿含了很重的譏諷之意。
哪知雷飛竟是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兄弟,你瞧出來目下金陵大勢沒有?”
李寒秋道:“沒有,這還要請雷兄多指教了。”
雷飛道:“前夜一戰,能夠和江南雙俠們一爭高低的人,大部被誘人那密林之中,也許咱們看到那面塗藥物的人,就是各大門派中派來金陵的高手。”
這幾句話,字字如鐵錘一般,擊打在李寒秋的心上,使他呆了半晌說不出話。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那前夜一戰,可以說幾乎打盡了金陵地面上和江南雙俠爲敵的人物,所以,他對少林無量大師也不再心存顧忌了。”
李寒秋點點頭,道:“雷兄說的是。”
雷飛道:“我知曉那七絕魔劍的威力,也許你可能勝過江南雙俠,但你卻無法勝過十數位高手的車輪大戰。此刻,江南雙俠已把咱們看成最大的敵人,必欲得之而甘心,因爲,雲集在金陵地面上的勢力,似是被他削平了,只有咱們兩人,是兩條漏網的大魚。”
李寒秋道:“與兄一席談,勝讀十年書,雷兄使在下長了很多見聞。”
雷飛道:“不敢,不敢,但望李兄弟此後對小兄之言,少些懷疑就是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目下情勢已經如此,此後,咱們應該如何呢?”
雷飛道:“在下必得先使李兄弟相信了小兄,咱們再談此後的事。”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好!以後在下依照雷兄吩咐行事就是。”
雷飛點點頭,道:“那很好,並非在下定要迫使兄弟聽我之言,實在是目下情勢緊張,非同小可,有時應變匆急,小兄也無法和你解釋。”
李寒秋道:“小弟記下了。”
雷飛道:“現在,我把推想出來的詳細情形告訴你,也許以後咱們沒有時間再談了。”
李寒秋道:“這樣忙麼?”
雷飛道:“不錯,隨時都要提高警覺,爲了掩護身份.必要時咱們還得分開。”語聲頓了一頓,接道:“此刻,那江南雙俠早已瞭然咱們身份,其不肯輕舉妄動,是想佈署齊備之後,一舉就把咱們擒下!”
李寒秋接道:“使在下不解的是,適才在張府之中,現身之匪,爲何不戰而退?”
雷飛道:“那是他自知不能勝咱們。”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咱們不能自貶身價,那江南雙俠早已把咱們看成了勁敵,所以,他準備沒有完全成熟之時,不敢對咱們出手。”
李寒秋道:“所以,咱們要逃避他們?”
雷飛道:“話不是這麼說。整個金陵雲集的武林高手,怕不有百名以上,他們力量是何等強大,如若他們都被擄去,咱們兩人武功再高一些,但只有兩個人,又能如何呢?而且咱們如也被江南雙俠擒去,可能連那日雜林所見之秘,都再無人知曉了。”
李寒秋道:“兄弟心中又有一件不解的事,不知可否問問?”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雷兄怎知雲集於金陵的武林朋友,全都死去了呢?”
雷飛道:“我只是推想而已。”
李寒秋笑道:“生死大事,豈憑一兩句話,就可應付過去。”
雷飛道:“我自信這番推斷,絕不會錯,明日咱們混入城中瞧瞧就不難明白。”
李寒秋道:“如若一切都如雷兄所料,咱們留在此又有何作用?”
雷飛道:“留此的作用太大了,咱們要把此刻的變化消息,隨時傳遞出去,必要時,也好從中破壞。”
李寒秋道:“好!此刻咱們應該如何?雷兄只管吩咐。”
雷飛道:“咱們暫時隱秘行蹤,等待英雄大會舉行之時,再相機決定,或是暗中參與,或是公然出席,屆時,再看情形決定。”
李寒秋道:“此刻咱們要化裝成什麼身份,纔算安全呢?”
雷飛道:“自然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李寒秋笑道:“一切雷兄作主,兄弟聽命行事就是。”
次日中午時分,兩個各擔着一擔木柴的樵夫,進人了會武館中。
原來,雷飛和李寒秋都化裝成了樵夫,擔了兩擔木柴,混入城中。
巧的是,這兩擔木柴,又正好被會武館中買去。
自然,這其間雷飛也費了不少心機安排。
兩人賣完了木柴,離開會武館,一路上雷飛默察各大門派留下暗記,果然不再見新留的。
顯然,雷飛的推斷不錯,金陵城中的武林同道,大部分都陷入江南雙快預布的羅網之中,也許還有一些人,未被生擒,但他們都已隱藏起來,未再活動。
李寒秋雖然看不懂那留在四面壁間的暗號,但他卻瞧出了金陵城中一片寧靜,不像兩日之前,茶樓、酒館,到處武林人物活動的景象。
雷飛帶着李寒秋,行人了一條僻巷之中,道:“兄弟,咱們現在要再行改裝了。”
李寒秋道:“爲什麼?”
雷飛道:“我適才暗中觀察,發覺已有人暗中追隨咱們,但咱們行動自然,又是依照來路而返,使他疑心大消,悄然退去。但以後如若再被他發現咱們還在金陵城中,那就立刻有麻煩上身。”
李寒秋道:“好吧,咱們可要分開行動呢?”
雷飛道:“不錯,但今夜中在夫子廟相見,你瞧到一個因鐵口的看相招牌,那就是我打扮。”說完,轉身而去。
行約三步,又轉回身來道:“咱們約好兩句暗語,免得出錯。”
當下把兩句對答暗語告訴了李寒秋,才匆匆而去。
李寒秋目送雷飛去遠之後,飛身躍人一家後園之中,四顧無人,匆匆脫去士布褲褂,用土埋好,然後,從懷中取出一襲青色長衫,和一具人皮面具戴好,才飛出後園,緩步向前行去。
一個樵夫模樣的人物,頃刻間變成一箇中年文士。
行出巷口,又轉入一條大街上。
擡頭看去,只見一個賣酒飯的布招,迎風招展。
沒有雷飛在一起,李寒秋覺着失去一盞照明燈光,但也使他的膽子大了很多,覺着肚中飢餓,就大步行人店中。
這時,午飯已過,店中客人很少,只有一張桌位上,還有人在猜拳飲酒。
店夥計迎了上來,道:“大爺,你吃點什麼?”
李寒秋心中暗道:“此刻我也無處可去,如其在街上走來走去,不如在此多坐一刻了。”
心中念轉,口中應道:“我要一壺黃酒,四樣精緻的小菜。”
那夥計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店中客人少,酒菜很快,不過片刻工夫,酒菜全部送上。
李寒秋自斟自飲,一面思索着如何應付目下情勢。
自己找江南雙俠報仇,本是一樁很簡單的事情,找兩人挑戰就是,想不到竟然變得如此複雜起來。
忖思之間,突然一陣快速的步履聲,突人店中。
李寒秋擡頭看去,只見兩個身着淡藍長衫的漢子,氈帽壓到眉梢,快步行了進來。
只見左首那漢子一推帽沿,沉聲喝道:“夥計!”
兩個酒保,擡頭瞧了來人一眼,立時抱拳道:“齊大爺請坐。”
那二人搖搖頭,道:“如是你們對面巷子中走出來什麼人,你們一定看得最清楚了?”
兩個酒保齊聲應道:“那要瞧是什麼時候了,如果正是午時,我等上菜繁忙,那就很難說了。”
那位齊大爺道:“自然是午飯過後了……”語聲一頓,道:“不久之前,有兩個樵夫模樣的人,從對面巷中出來,兩位可曾瞧到他們向哪個方向去?”
兩個酒保說道:“賣柴的人,兩個走在一起?”
那姓齊之人道:“不錯啊!走向哪去了?”
兩個酒保同時搖頭,道:“午飯過後,從沒有一個樵夫模樣人物,從對面巷中走出。”
那姓齊的大漢冷笑,道:‘齊大爺講正經話。”
兩個酒保駭得一跳,道:“你老別生氣,小的講的句句實話。”
那旁側站的大漢接道:“我不信他們長了翅膀飛啦!”
姓齊大漢冷冷地望了酒保一眼,道:“想他們也不敢說謊,也許他們還藏在這條巷子裡,咱們進去瞧瞧。”言罷,大步行去。
另一個大漢緊隨身後而行。
李寒秋暗暗忖道:“好啊!如非早已準備,非被他們找到不可。”
兩個酒保目視兩個大漢背影消失,心中仍似存有餘悸,轉眼望了李寒秋一眼,道:“這位大爺,你可曾瞧到樵夫模樣的人麼?”
李寒秋搖搖頭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原來他怕口音不對,不敢多言。
兩個酒保相互看了一眼,在門口一張木凳坐了下來。李寒秋心中暗道:“看來江南雙俠的佈置,果然是嚴密無比。我們化裝樵夫,已然天衣無縫,但仍然在他們的追蹤偵察之中。”
忖思之間,瞥見四個大漢,匆匆由那巷中走了出來,除剛纔進人巷中的兩人之外,另外兩人是一身土布褲褂。
敢情,對方派出的追蹤人物,也是化裝成各種不同的身份。
李寒秋暗暗搖頭,忖道:“看來江湖上的風波險詐,果然是厲害得很,此後真要小心纔是。”
只見那四個大漢,一齊行入店中。
李寒秋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這四人已然對我生了疑心不成?”當下暗中提氣戒備,但表面之上,仍然不動聲色,自斟自飲。
只見早先那兩個大漢其中一人冷笑一聲,對兩個酒保道:“你們當真沒有瞧見過人麼?”
兩個酒保被那聲冷笑,嚇得全身直打哆嗑急急應道:“人是瞧到過,只是沒瞧見過樵夫模樣的人。”
那大漢道:“你們瞧到了什麼樣的人物?”
兩個應道:“一個穿着黑衣的人……”
那大漢道:“人呢?”
兩個酒保一齊應道:“沿街向南而去。”
那大漢道:“只有一個人麼?”
兩個酒保一齊點點頭,應道:“一個人。”
那大漢沉思了一陣,道:“還有人麼?”
兩個酒保目光投到李寒秋的臉上道:“還有就是這位秀才先生了。”
四個大漢八道目光,一齊投注在李寒秋臉上打量了一陣,一言不發,匆匆而去。
李寒秋目睹四人去後,望了兩個酒保一眼,道:“那四人是何許人物,兩位好像是很怕他們。”
兩個酒保已從李寒秋的口音中聽出他不是本地人氏,當下說道:“客人不是本地人,出門在外,忍氣爲宜……”
兩人似是音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
李寒秋也不多言,匆匆結了酒帳而去。;
出得酒店,李寒秋信步在大街上走動,一面暗中留意情勢。
只見人來人往,穿梭走動,竟然未發現武林中人物。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行人紛紛退避道旁。
李寒秋擡頭看去,只見四匹快馬,一線奔馳而過。
馬上的人穿着疾服勁裝,外罩披風,但衣履鞍鐙上滿是積塵。
顯然,這些人是經過長途跋涉而來。
李寒秋心中暗道:“只要又有武林人物涌入金陵,我和雷兄就容易掩護身份。”
心中念轉,人卻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坐息了一陣,待夜幕低垂時,離開客店,直撲夫子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