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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剛剛吃過晚飯,就有兩名文官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四名擡着小轎的內監。兩名文官走到蕭啓牀前,向蕭啓施禮道:“蕭將軍,皇上請您到御書房一唔。”
蕭啓吃力的撐起身子,道:“階下之囚,何必客氣。”
左邊的文官笑道:“皇上有旨,蕭將軍乃當世少見的英豪,不可輕辱,還請蕭將軍上轎。”
蕭啓閉目搖頭,對於洛江山的召見,蕭啓雖然驚訝,但並不意外。然而,骨子裡的驕傲不允許他以一種病弱的狀況出現在敵人面前。
蕭啓緩慢的將雙腿放在地上,左腿傳來的鑽心劇痛使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還是輕輕推開試圖攙扶他的內監,緩慢的站了起來,腳步略微有些踉蹌。
兩名文官看向蕭啓的眼神充滿了敬佩,可惜道不同,不可深交。
蕭啓咬着嘴脣慢慢走到門外,扶着門框深吸了一口氣,站直身體道:“走吧。”
蕭啓的住處,離御書房本不太遠,可這段路,蕭啓竟然走了半個時辰。
可是,誰也沒有催促他。
來到書房門口,早有一名紅衣內監等候,待他看清蕭啓的臉,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慌亂的低下頭,道:“蕭將軍,陛下請您進去。”
蕭啓微微點頭,推門走了進去,書房中沒有點燈,一名身穿黃色便裝的儒雅中年男子正對着門負手而立。
待看清蕭啓,洛江山微微一怔,道:“名將蕭啓,胸襟氣度果然不凡,看來名不虛傳啊。”
蕭啓慘淡一笑,因爲消瘦,嘴角的酒窩更加明顯:“敗軍之將而已,皇上不必如此。”
洛江山看着蕭啓的臉,竟然有些出神,半響才道:“蕭將軍何苦,朕也只不過是亡國之君罷了。這次請蕭將軍過來,只是想見見名動天下的展邦將軍,倘若蕭將軍想離開,隨時可以。”
聽了洛江山的話,蕭啓微微有些驚訝,擡起頭看了洛江山一眼,蕭啓淡淡道:“皇上仁德,蕭啓歎服。”
洛江山道:“你可以不信,但我是真心的。我雖然是個傀儡皇帝,但這點兒權力還是有的。大景江山必亡,殺不殺你也不會對結果有任何影響。”
蕭啓看向洛江山,這位帝王雖然正值壯年,眼角眉梢卻有着垂暮之人才有的頹廢神色。哀莫大於心死,洛江山已經放棄了對祖先基業的一切希望。
蕭啓不知如何勸慰,只是默默不語。
洛江山又道:“我真的沒想到李路會放棄防守弼州,轉而進攻點將口只爲將你活捉。”
蕭啓冷冷道:“他想要蕭啓的命,可以有很多方法,何苦將我的兄弟們一網打盡?倘若蕭啓有一口氣在,不報此仇,誓不爲人。”
洛江山道:“我也沒想到,他會爲了捉住你殺那麼多人。他……可曹將軍真的不一樣……”
蕭啓咬牙道:“他恨我入骨,而我,也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斷。”
洛江山道:“蕭將軍還是坐下吧,身上的傷,可還好些?醫官的醫術是否滿意呢?”
蕭啓坐下淡淡道:“無妨,謝皇上關心。”
洛江山道:“蕭將軍,你……真的是金城人?”
蕭啓道:“自然。”
洛江山又道:“那……蕭將軍的父母,只是普通百姓?”
蕭啓淡淡道:“蕭啓出身守陵村。”
洛江山驚道:“你是守陵村人?你怎麼可能是守陵村人?你的父母,可都是漢人?”
蕭啓心中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洛江山見狀,疑惑道:“那……蕭將軍可否告知令堂的名諱?”
蕭啓猶豫了一下,道:“我娘……名叫棗花。”
“什麼?”洛江山一聲驚叫,似乎還想說什麼,停頓了一下,還是搖搖頭,坐回龍椅上,片刻道:“她……是守陵村的奴隸?”
蕭啓打斷洛江山道:“守陵村人,已經不再是奴隸。”
洛江山點頭道:“我也聽說了那道聖旨,守陵村人能恢復市民身份,恐怕也是蕭將軍的功勞吧?”
蕭啓搖搖頭:“守陵村人,本就無意謀反,恢復身份,也是理所當然。”
洛江山道:“無意謀反?那姬月華率領平民圍攻天子行宮又是爲何呢?”
蕭啓無意與洛江山解釋,只是低頭不語。
洛江山也沒有再問,轉而道:“蕭將軍驚世之才,這樣說自然也有足夠的證據。我大景能亡在蕭將軍手上,朕毫無怨言。朕甫一登基,這個天下就是一個爛攤子,朕總有千種抱負,也難以實施,如今,成爲亡國之君,朕所不甘心,也無能爲力啊……”
說完,洛江山無力站起:“蕭將軍,一會兒我派心腹送你出去,還請你,攻下大景後,求你們皇上善待大景百姓。逃亡這一路,朕也明白了,百姓根本不關心這個天下是誰的,他們只想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
蕭啓默默點頭,不忍拒絕落魄的帝王,但心中清楚,齊響絕對不會容自己這樣回去。
洛江山走到蕭啓身邊,道:“那……蕭將軍,你走吧,小路子!”
可是,書房中一片寂靜,無人回答。
洛江山又吼道:“小路子?”
還是沒人回答。
這時,屏風的後面忽然傳出李路陰冷的笑聲:“皇上還真是心軟啊!”
洛江山一愣,失聲道:“李愛卿?你怎麼在這裡?”
李路從屏風後緩步走出:“倘若臣不在這裡,怎麼會看到皇上仁慈的一面呢?不過,還請皇上將蕭啓交給臣處置,臣一定可以讓齊狗退兵!”
洛江山道:“算了,沒有用了……大景……完了……”
李路走到洛江山身前,道:“還請皇上相信曹氏秘法,臣已經算出,只要將蕭啓押到中州城牆之上,敵軍不戰自潰。”
洛江山道:“李愛卿,不要在掙扎了,每次看到將士們大量傷亡的戰報,朕的心就會很痛。”
李路朗聲道:“能爲國捐軀是他們的榮幸。還請皇上不要自責。皇上坐擁四海,最大的缺點就是過於仁德,所以,臣已經爲皇上處理了小路子,還請皇上不要優柔寡斷,將蕭啓交給臣,臣自會解中州之圍,然後一舉將齊狗趕出國境。臣已經算出,我國今日之局,名爲死地重生,還請皇上相信臣!”
洛江山看了看蕭啓,搖頭道:“李愛卿,你還是退下吧。此事容後再議。蕭將軍……必須好好對待。”
李路正色道:“皇上,您作爲一國之君,怎可如此仁慈?如今,這是我們唯一翻盤的機會,皇上也不珍惜嗎?臣受曹將軍重託,守衛大景江山,未有一日懈怠,也從沒向皇上提過任何要求,今日,臣只求皇上,將蕭啓交給臣!”
洛江山道:“即使殺了蕭啓,大景一樣無力迴天。”
李路扯住洛江山的衣領道:“我一心只爲大景江山,既然皇上不在乎,那臣也就不用在乎了,還望皇上好自爲之吧!”
言畢,李路一甩衣袖,憤憤而去。
洛江山回過頭向蕭啓苦笑道:“你看,我算什麼皇上?他……呵呵,讓你見笑了。”
蕭啓嘆道:“皇上不必如此,李元帥也是一心爲國。”
洛江山道:“蕭將軍,朕早就聽說你雖然相貌柔弱卻天生傲骨,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如此謙和的人。”
蕭啓淡淡道:“皇上對蕭啓以禮相待,蕭啓自當回報。”
洛江山道:“沒想到,蕭將軍會這樣說。”
蕭啓搖頭道:“蕭啓一直覺得,齊景兩軍對陣,本無對錯。立場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