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帝在北方舉子鬧事時,將主考副主考下獄能解決爭端,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事態從簡單的科考,轉爲由來已久的南北紛爭。文熙帝有帝王心術,擅長平衡之道,有時官員的南北之爭其中有文熙帝的影子,前提條件是他可控制,然此番南北紛爭越演越烈,主考徐階又不肯認錯,nòng的局面越來越僵,閣臣六部官員都捲進來,年老的文熙帝知道如果再不控制的話,將會是滔天大禍。
在江山面前,十幾顆人頭不足畏懼,文熙帝是出sè的政治家,曉得孰重孰輕,正當他準備以主考副主考的人頭轉化這場危機時。他冊封的忠義縣主鳴yù鐘鳴冤,後又有江南舉子聯名爲徐階鳴冤,文熙帝如果殺了徐階的話,難堵天下悠悠衆口,可不不殺,等到大秦各地的奏本到京城,三大總督上奏本,文熙帝更難處理。
朝中大臣爭論紛紛時,尹承善請求陛見,上得金鑾殿,尹承善以學識辯駁倒了南北兩方的大臣,大有舌戰羣儒之勢,文熙帝的御案上擺放着楊和等南方舉子聯名獻上爲師鳴冤的狀紙,一如楊和的好文采,然文熙帝更看重尹承善,是他緩和了危局。
氣氛稍緩之時,文熙帝又接到了丁棟獻上的關於南北分榜的兩策,多日的愁容盡消,文熙帝道:“丁愛卿奏本上寫下南北分榜,衆卿以爲如何?”
丁棟的奏本被大臣們傳看,從文熙帝的稱呼中,便可看出他對丁棟這項建議的看重。尹承善看見寫得花團錦簇,有力的奏本,道:“臣以爲丁大人所言甚是,懇請陛下恩准南北分榜取士。”
尹承善跪下後,又有幾名大臣出列贊同丁棟此舉,南北分榜取士,既不得罪南方已經高中的舉子,又給了北方舉子一次機會,自然會得到兩派的支持。朝臣也看得明白,南北之爭是分不出勝負的,不過是誰佔上風,他們更關心是將來的首輔之爭。
散朝後,文熙帝去了中宮皇后的坤寧宮,看望身體不好的皇后,碰上了進宮的信陽王齊恆,皇后一生無子無女,膝下撫養的公主大多是別的妃嬪所出,因文熙帝尚未冊立太子,皇后不可撫養任何的皇子,皇后很喜歡齊恆。文熙帝同樣欣賞齊恆,不是太祖皇后的鐵令,文熙帝早就賜婚公主給齊恆做王妃了。
齊恆當着皇上皇后的面,從不提朝中政事,談笑間,文熙帝問道:“皇妹在佛堂?”
齊恆點頭,文熙帝嘆道:“皇妹放不下。”
“臣斗膽問陛下一句,科舉主考副主考會如何?”
文熙帝笑道:“丁棟獻上良策,所有人免死,徐階...朕給他留分體面,致仕還鄉。”
他倒不是專mén爲齊恆解釋,多年夫妻的皇后也惦記着,齊恆暗自鬆了口氣,丁棟沒死就成,徐階是不是致仕同他不關心。齊恆談笑間越發自如,文熙帝問道:“你同尹承善?”
“陛下,他是臣的知己。”
齊恆知道瞞不過文熙皇帝,預期讓他疑心,不如直說。文熙帝嘴chún抿成一道線,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的滿意,“南北分榜後,朕問他是入北方榜單做狀元,還是入繼續做探花,你是他知己,猜猜他如何回答朕的?”
“他一定不肯破例,祖籍在餘杭,必定是探花。”
文熙帝大笑,“你們不愧是知己,母后曾戲言,探花比狀元出人才,朕yù看尹探花之才。”
“臣料想他不會讓陛下失望。”
陪着皇帝皇后用過膳食,齊恆出宮。皇后問道:“陛下不擔心?”
“擔心什麼?信陽王謀反?”文熙帝抿了口茶水,同皇后在一處,他會多說幾句,“此番科舉風波,朕有三得,一是南北紛爭根深蒂固,朕往後得慎重,二是尹承善,此人非池中之物,審時度勢,有勇有謀。三是丁棟,他能提出分榜,解朕之困境,朕着實想不到他有此才,況且...他所言甚合朕意,南北皆屬於大秦,江山穩定重於公平。”
周皇后笑笑,不用問便知,丁棟會得道丈夫的重用。文熙帝道:“丁棟——朕用之,尹承善——朕留給太子用之。恆兒同尹承善交好,將相和,國之吉兆,朕自信太子能駕奴這對賢臣名將,大秦江山無憂也。”
“臣妾看陛下能用到尹承善...咳咳...咳咳...“
周皇后咳嗽起來,蒼白衰老的臉上因咳嗽而緋紅,文熙帝握住妻子的手,“朕愧對皇后。”
“陛下不可如是說,臣妾以蒲柳之姿嫁給陛下,亦然是天大幸事,臣妾不怨陛下。”
文熙帝眼裡帶着感動,“緋兒,陪着朕。”
周皇后淚眼míméng,“陛下。”
因當初皇貴妃,周皇后小產這輩子無法再做母親。因太祖皇帝責怒罵還是太子的文熙帝,是周皇后擋下了太祖皇帝踹向文熙帝的一腳,從那以後,每當下雨變天時,周皇后總會有壓制不住的咳嗽,從風風雨雨中走過,文熙帝一直愛重皇后,無論何人都無法撼動周皇后的地位。
他曾今在太祖皇后離世前發過毒誓,不因皇后無子而廢除後位,不因寵妃而薄待皇后。帝后雙手交握,周皇后靠在文熙帝肩頭,“陛下,臣妾無悔。”
丁柔從天牢裡出來後,料定丁棟不會再在天牢裡住太久,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搶在尹承善之前,丁柔期盼延續千年的官僚主義發作一把,尹承善見皇帝有很多道盤查,順便期望朝臣多爲難尹承善幾句,這樣丁棟就有機會了。
“六小姐很在意尹公子?是怕他同老爺相爭?”
“除了今日的事,他們爭不到一塊去。尹公子有才有氣魄,卻少了官場沉浮的經歷,再聰明的人沒有閱歷的積累也應付不了官場的老狐狸,尹公子從翰林慢慢的熬吧。”
方纔綿綿細雨,如今卻有轉晴的趨勢,丁柔撩開車簾的一角,陰霾的天空逐漸放晴,空氣裡泛着cháo溼的味道,“父親屬於當前,未來屬於尹府四公子。”
“楊狀元呢?”
“他——比不過尹四公子,年紀輕輕便爲江南舉子的領袖,調子起的太高,步伐邁得太大,一旦入朝爲官,朝中閣臣大佬們該如何想?他有是嫉惡如仇的xìng子,仕途坎坷,前程難料。”
丁柔也沒專mén去打聽消息,該做的都做了,無論成敗丁柔都不會覺得遺憾。回到丁府後,丁柔先去同祖父祖母說了丁棟的情況,當着祖父的面重點提了提丁棟在天牢的表現,如何同徐階大人抗辯,說得名臣徐階啞口無言,丁柔在徐階面前說過的話,被她輕描淡寫的掩飾過去。
丁老太爺即便知曉大兒子丁棟沒丁柔所言那般神武了得,但臉上難掩喜悅,“他能有這番見識,不枉入天牢走一遭。”
“父親不會讓祖父祖母失望。”丁柔屈膝道:“您沒吩咐的話,孫女去看望母親和三姐姐,五姐姐,尤其是五姐姐,她陪着忠義縣主去撞yù鍾,着實辛苦了。”
丁老太爺含笑道:“去吧,同你母親說,丁姝做得很好。”
“是。”
有丁老太爺一句誇獎,丁柔見到大太太好說話,在旁人眼中,她是最清閒的一個,不過是去天牢送一次衣服,在走到mén口時,丁柔突然回頭問道:“祖父入過天牢嗎?”
丁老太爺哈哈哈大笑,笑都眼淚差一點流下,“六丫兒,你認爲我是否入過天牢?”
“祖父騙人,不理您了。”
丁柔臉頰微紅,跺腳出了書房,雨水稀稀落落,丁柔拍了拍臉頰,她也懂得裝萌了裝幼稚了,可不這樣丁老太爺會疑心她,十二歲的丁柔太成熟,懂得太多可不見都是好事。
書房裡,丁老太爺搖頭嘆道:“六丫兒被天牢nòng暈了,天牢——是大秦最獨特的存在。”
“天牢?”太夫人不懂了,“難不成不是你說的那樣?是嚇唬她?”
丁老太爺笑着點頭,太夫人道:“難怪六丫兒方纔會那般。”
“夫人不認爲六丫頭多了幾許的活潑更好些?“
“老爺是想看六丫兒變臉sè吧,嚇壞了她,我可是不依的。”
“她的膽子大得很,嚇不壞。”
丁柔走進大太太房中時,聽見丁敏繪聲繪sè的同大太太說她去聽風閣的事,大太太見丁柔,示意丁敏等一會再說,丁柔屈膝道:“母親請安心,父親一切都好,方纔向祖父說了父親的事,這纔來回稟母親。”
“嗯。”
大太太微微頷首,有了丁敏,丁姝的作爲,大太太並不像事發時那般緊張,她知道丈夫會平安從天牢裡出來,極有可能會再次高升。
“蕭兒尚未回京,全兒又在江南遊學,yù兒還小,這次全靠你們姐妹,我同老爺沒白疼惜教養你們。”
“爲父親平安,爲家族安穩,女兒做什麼都無怨無悔,沒母親平日的教導,女兒說不動楊狀元。”
大太太含笑點頭,拍了拍丁敏的手,“還是你懂事,敏兒辛苦你了。“
“爲父母分憂,女兒不覺辛苦。”
又要在面前上演母女情深?丁柔問道:“五姐姐呢?祖父方纔說五姐姐是頭功,費力吃苦最多。”
“裡屋歇着,你去看看她吧,七丫頭陪着她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