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被他寄予厚望的臣子,文熙帝當然希望尹承善家宅安寧,夫妻相敬如賓,有了父母的教訓,他明白後宅的重要,如果父母最後不是反目成仇,大秦可能會更加的富饒昌盛。
他不敢說是明君,兢兢業業當了三十多年皇帝,他清楚比起父親的治國才能,他還是差一些,不辜負母親的囑託罷了。文熙帝言:“朕很疼愛嘉柔縣主,在她大婚時,朕會晉封她爲郡主。”
文熙帝始終記得在尹學士別院裡避雨時,遇見的讀書少年,俊逸瀟灑,朝氣蓬勃,尹承善是敢於向命運抗爭的人,這一點文熙帝尤爲的欣賞,如果一個人沒有進取心,得過且過,隨波逐流那是庸才,他給尹承善一個契機,尹承善不負他所望,科舉高中,憑着真本事走到了他面前,文熙帝並沒有看走眼。
尹承善雖說是庶出,但他卻是一個驕傲的人,他想給丁柔一場盛大隆重的婚禮,懇求文熙帝賜婚並不是難事,然而賜婚的旨意會讓丁柔站在風口浪尖,她會被所有人知道,雖說是將來她難免聞達於諸侯,是珍珠早晚有發光發亮的一日,但此時尹承善直覺的不想丁柔得人注意,知己好友信陽王並沒死心,尹承善不願節外生枝。
“臣……臣……”尹承善跪在文熙帝面前,“臣不願嘉柔縣主受委屈,臣的嫡母很有派頭,早就盼着臣娶親。何況臣想憑着真本事立足於朝堂,臣不想被人說依靠裙帶關係,臣以爲臣的出身,迎娶一相同經歷的女子爲好,嘉柔縣主出身高貴,所思所想臣難以理解,與其將來生了怨恨,不如趁祝福嘉柔縣主招得良配。”
尹承善略微帶着一分深情款款,雖然是拒絕了嘉柔縣主,但凡是聽見他這番話的人·都會認爲他是實在人,是真心不想耽擱嘉柔縣主,是爲嘉柔縣主考慮,給足了方纔在皇宮宴會上彈奏鳳求凰的嘉柔縣主面子。
文熙帝道:“相同經歷?庶女?尹愛卿不是朕瞧不上庶出,比起嫡女來,庶女的教養是不同的,能理解你出身的人,並不一定能輔佐你。”
“臣只想尋找個能理解臣的人·臣亦不想再壓着嫡出的兄長,臣的嫡母對臣着實不錯的。”尹承善擡眸望着文熙帝,眼裡透出赤誠之色:“嘉柔縣主得皇室衆人的喜愛,臣高攀不上,如果再給臣五年功夫嘉柔縣主等不起,只能說嘉柔縣主不應該遇見臣。”
文熙帝瞭解年輕的臣子,驕傲不肯依託裙帶關係,妻子榮寵至極,會讓他不不舒服,“五年,你便可以做到?”
尹承善自信的點頭,文熙帝嘆息:“你說得對,她等不了你五年。”
“嘉柔縣主太得二皇子疼愛,有是皇后娘娘最喜歡的孫女輩的人……”
“你想說什麼,朕明白。”
文熙帝揉着額頭,諸子奪嫡之勢以成,尹承善一旦娶了嘉柔縣主,必會有所偏頗,雖然他也意屬二皇子,但他想再看一看,二皇子能不能消除他身上的缺點。
“啓奏陛下,寶親王求見。”
“宣。”
大秦帝國唯一的親王,也是傳說中的人物,所有人都知道大秦帝國有一位寶親王,但鮮少有人知道誰是寶親王,寶親王很少在衆人面前露面,堪稱大秦帝國最神秘之人。
關於他的傳言很多,有人說他是太祖皇帝的兄弟,也有人說他是太祖皇后的侄子,衆說紛紜,知道內情的人絕不會當衆說出寶親王的身份。
“僮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小舅舅請起。”
文熙帝笑了,“賜坐。”
“謝主隆恩。”
寶親王站起身,坐在一旁,縷着花白的鬍鬚,“陛下單獨召見臣的徒弟做什麼?”
尹承善面露吃驚之色,他猜到師傅的身份不簡單,但萬萬沒想過他會是寶親王,是陛下的小舅舅?記得太祖皇后是有兄弟,但大秦開國後,並未獲得敕封,師傅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不僅是你徒弟,也是朕的臣子,朕爲何不能單獨召見他?小舅舅着急了?”
“他父親是個混球,我不給他操心,誰操心?”
寶親王陳軒,是太祖皇后的表弟,在兄長捨棄紅塵出家後,因太祖皇帝造反,尚未離開的親族死於元蒙屠刀之下,唯有他憑着年幼,僥倖鑽狗洞逃脫,他是太祖皇后一手帶大的,因對他兄長的愧疚,開國後封他爲寶親王,但他不愛上朝,愛好經史子集,幾年後成爲一代鴻儒,寶親王反倒很少有人提起,他也從不以寶親王自居。
寶親王說:“他的親事您就別操心了,尹小子脾氣古怪得很,嘉柔縣主那丫頭不適合他,您可別亂點鴛鴦譜。”
因年齡相差無幾,文熙帝同他談得來,故意的說道;“朕看他們挺合適的。”
尹承善略顯焦急,算無一漏的他竟然失策了,他是想讓師傅去丁府提親,想給丁柔的及笄之日送一份大禮,可他沒想讓師傅進宮,低聲道:“陛下哪裡是談臣的婚事?師傅,您想多了。”
寶親王看看尹承善,又看看文熙帝,感嘆一聲:“難道我來錯了?多日不進宮,卻鬧了個笑話,陛下是表姐的兒子,豈會爲臣子亂點鴛鴦譜?是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該罰。”
文熙帝大笑,“朕想聽聽你給他選的人家?你愛徒曾說過,娶個相同經歷的庶女,朕想知道誰家的庶女能入他的眼兒。”
尹承善更爲焦急,寶親王道:“我正琢磨着人選,我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總不能關心着年輕的小姑娘,好在我還有幾個好朋友,多半從他們中間選個孫女配尹小子。”
文熙帝稍一琢磨,笑着問:“小舅舅不會是看上丁師傅家的孫女了吧?”
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尹承善信了這句話,師傅的好朋友不少,怎麼陛下就單獨提起丁老太爺?“朕記得你們兩人一見面就爭吵,當時還有母后給你們調節,後來母后過世,是皇妹爲你們……”
“陛下。”寶親王面色凝重,神色不愈,說道:“安國夫人有功於社稷,臣渾人一個,不配談及她。”
“小舅舅還是不肯諒解安國夫人,她的苦楚,小舅舅不明白。”
文熙帝最信任的人是安國夫人木婉清,卻同寶親王最爲親近,寶親王道:“臣是不明白臣的兄長就是這麼教導她的?她是有功於社稷,有功於陛下,但她行事陽剛之氣太重,心思也太重,缺少了女子的婉約柔和……算了,不說這些了,臣知道安陽郡主回京,臣很高興。”
文熙帝道:“過兩日秋闈,小舅舅一起去吧,見一見安陽郡主。”
“臣遵旨。”
尹承善見文熙帝溫潤和藹的淺笑,爲能開解安國夫人同師傅之間的矛盾而開心,文熙帝不是位鐵血無情的帝王,寬厚仁慈有長者之風,所以大秦帝國纔會在他的治理下富饒昌盛,隱王之亂的政變併爲影響大秦,國家很大,弊政必然會存在,但此時是盛世。
這是最好的時代,尹承善默唸這句話,對文熙帝多了幾分的仰慕。寶親王看出徒弟的心思,暗自搖了搖頭,徒弟到底年輕,歷練得少些,他不知道有仁君風範的文熙帝曾經做過什麼,他的狠辣手段並不少。
“小舅舅別想躲過去,您給尹承善相中的小姐是不是丁家的?”
“臣還沒定下來,不是說還得再看看?同丁老頭聯姻,臣還不想被他氣死。”
“哈哈哈哈……”
文熙帝大笑,摸了一把笑出的眼淚,他消瘦的手拍了一下膝蓋,“朕許久沒如此開懷大笑了,小舅舅同丁師傅一樣的有趣兒,朕還記得當初咱們三人結伴而行,在外遊歷,三十多年過去了,朕老了,丁師傅謹守爲臣子的本分,不是朕強留他在京城,他早就致仕回鄉了。也是在尹卿跪着的位置,朕問他可後悔,可有什麼要求,你猜他如何說?”
“丁老頭會說……”寶親王板着臉,學着丁老太爺的聲音:“臣無悔,臣只是略有遺憾,兒孫自有兒孫福,臣的兒子爭氣自然出頭,不爭氣,以陛下的慈愛仁厚保他衣食無憂罷了。”
文熙帝訝然失笑,“小舅舅果然是最瞭解丁師傅之人,說得絲毫不差。”
“丁老頭死要面子,活該他兒子在翰林院熬了半輩子,不是因南北分榜,誰記得他?”
寶親王唏噓幾句,站起身說:“陛下沒什麼事臣先告退了,尹小子的婚事您不用操心,臣會給他挑個配得上他的小姐,既然庶子能出個尹小子,庶女未嘗不會有出色的丫頭。”
“小舅舅常進宮來。”文熙帝叮囑,“陪陪朕。”
“遵旨。”
寶親王領着尹承善出了皇宮,說道:“你什麼都別問。”
“師傅,多謝。”
寶親王看着尹承善欣慰的笑了,不愧是他看重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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