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丁柔起牀,嵐心捧着衣服上前伺候丁柔梳洗,一襲藍紫纏枝褶子,一條挽花長裙,丁柔對鏡子輕笑,簪了一朵蘭陵太夫人送得宮花在鬢間,小巧的耳上,帶着赤金海棠花樣的耳環,略施脂粉,真有幾分名門貴女風采,摸了摸柔軟舒服的衣裙,看着上面細細盤起的扣子,每一處精心繡上去,丁柔不用多問,除了娘之外,誰肯爲她用心?不知熬了幾夜繡好的,柳氏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女兒。
丁柔帶着嵐心出門去給大太太問安,正巧遇上明顯一夜沒睡沒什麼精神的丁敏,“三姐姐。”丁柔撫了撫身,丁敏敲了丁柔一眼,移開目光。陽光太耀眼了?她似慢慢綻放的牡丹一般,梨渦成瞞着暖人心的盈盈笑意,清澈仿若溪流的眸子,眉宇瀲灩,靜謐美好,丁柔不如前生耀眼美豔,更多了幾分沉靜從容,彷彿山峰崩於眼前,她都能想到辦法,讓人信服。
“六妹妹,你不一樣了。”
“三姐姐,半年多不見,我又經歷過苦楚,不反思豈不是是蠢人?”
丁柔俏皮的眨眨眼,丁敏終於發現自己不同了?她會不會以爲自己也是重生的?丁柔脣角翹起,輕聲說道:“三姐姐,時辰尚早,我先去看看姨娘,再向母親請安,你...”
“我等候母親起身。”
在岔路口,丁柔起得早便是想先去看望柳氏,丁敏一向是第一個向大太太請安的小姐,丁柔笑了笑,向一旁的小路走去,前面直通向廂房側院。丁敏捏着帕子,擦拭了眼角,使之眼睛更紅些,最後瞥了一眼腳步輕快的丁柔,扶着月茹沿着正路去見大太太。丁敏薄脣抿緊,丁柔是想說道不同不相謀?她不會阻礙自己?
示弱?還是暗示她無意同自己相爭?心潮起伏間,丁敏額頭冒汗,她一直在走丁柔前生的道路,到底是多對是錯?走到最後,她還是丁敏嗎?
“三小姐?”月茹的手被抓得很疼,擡眼見丁敏眼底的迷茫中隱隱透着一分厲色,忙道:“快到大太太屋子了。”
不做丁敏又如何?前生失敗的一生還沒受夠嗎?扶正頭上的珍釵,前生丁柔可沒大姐給的珠釵,她會比丁柔做得更好,不僅她有前生的經歷知道許多的事兒,更爲重要的是,朝局變幻,奪嫡將起,只有她清楚誰倒黴,誰將登上帝位,爲蘭陵侯,爲孃家謀得一世富貴榮華,她便是丁家最貴重的小姐。
丁柔想開了,豁達了又如何?就算是養在太夫人身邊,也改變不了丁柔是丫頭養的身份,許是在莊子上柳姨娘對她細心照顧,讓她明白了點東西,丁敏嘴角上揚一些,丁柔想得太容易了些,只有自己尊貴了,姨娘纔可安穩不會被人欺辱了去。
“六小姐。”伺候柳氏的丫頭屈膝,對丁柔到來不感到奇怪,清晨的昭陽散落,丁柔頭上的宮花沾上幾滴露水,嬌豔欲滴。丁柔微笑問道:“姨娘親身了?”
“早就候着您呢,柳姨娘說了,您必會到的,要不怎說母女連心呢。”
丁柔邁步走進去,柳氏正往手腕上套鐲子,丁柔幾步走到柳氏身後,握住她的手,袖口一滑,柳氏感到手腕先是一涼後又覺得溫熱些,低頭看去是不見一絲雜色的羊脂白玉鐲子。
“小柔,這可不成,太貴重了。”
“是蘭陵侯太夫人賞的,有神貴重的?”丁柔看了看柳氏白皙手腕上的鐲子,笑道:“娘戴鐲子好看,襯得雪膚晶瑩。”
“小柔。”
“留下,戴着。”
丁柔板着柳氏的肩膀,柳氏動了動嘴,不再褪下鐲子,小聲的申辯:“是蘭陵侯府太夫人給你的。”
“我不喜歡沉甸甸的鐲子,給了我,孝敬娘誰多嘴?”
“萬一三小姐,五小姐都戴鐲子,小柔沒有,會不會不好?”柳氏憂心忡忡,丁柔搖頭笑道:“這點小事誰會注意?娘,聽我的沒事。”
丁柔不想因鐲子的問題跟柳氏糾纏不休,看了一眼屋子,“娘,怎麼不開窗戶?每天記得開窗戶通風,屋裡太悶了,容易得病。”
“娘,被子褥子也得多拿出去曬曬。”
“娘,母親身邊可不只有你一個妾室,咱不犯錯就成了,別事事搶着做,也給別的姨娘留點機會。”
丁柔不放心的叮囑着,推開了玻璃窗,晨風習習,穿過斑駁的樹蔭,可見院子裡種着的花草,大太太沒虧待柳氏,這屋子的方位,佈置很很不錯,很有種舒服的感覺,柳氏又不喜歡太奢華的擺設,再加上不識字,也不會像劉姨娘弄得書卷味兒十足,溫馨舒服也許...丁柔眸光暗了,幫柳氏爭寵是要不得,有如今的局面,柳氏安分忠心,大太太護着,自己在丁府站穩腳跟,柳氏也不會受誰的欺負。
萬一起了爭寵生子之心,後宅得事兒可是大太太做主,是罰是打,丁大老爺一句話都不會多說,就衝丁柔回府好幾日了,丁大老爺都沒見過丁柔一面就可知他是信任大太太的。
柳氏眉眼一直含笑,不由得摩挲着羊脂白玉的鐲子,看着丁柔平安就好,女兒今日打扮得也很好看,衣服很合身,柳氏有些遺憾稍微素雅了點,本來要繡上去的牡丹花,因太着急改繡了別的。柳氏對於丁柔去陪太夫人,一萬個贊成,她給不了丁柔的,太夫人一定能教導好她,將來再給女兒選門好親事,柳氏死了都能閉上眼兒。
手臂被挽住,柳氏又見丁柔笑臉,柳氏道:“對了,對了,把燕窩端上來。”
“燕窩?何時娘也有燕窩吃了?”丁柔笑意盈盈,柳氏拍了一下丁柔的手,哼道:“不許渾說,太太昨夜賞的,我吃不慣這東西,特意給你留着,蘭香用溫火煒着。”
柳氏同樣也沒小廚房的待遇,但柳氏人緣好,吃食什麼的沒什麼講究,可廚房管事的媽媽受過柳氏的恩惠,所以柳氏越不挑剔,吃得越好,丁柔非常佩服柳氏好運氣,不過是在大太太面前說了一句話,便得了如此多的好處。另外柳氏的身邊的奴婢媽媽聽話,偷偷的那煮點東西,外人也不知道。
蘭香端着一盅燕窩走進,笑盈盈的屈膝:“六小姐,主子特意給你留的。”見柳氏瞪了她一眼,蘭香故作誠惶誠恐的道:”錯了,是主子不喜歡,單獨留給六小姐。”
柳氏皺了皺秀眉,怎麼聽着一個意思?丁柔拿起湯匙,柳氏給的,不吃她一定不舒服,丁柔也就不客氣了,好東西一般都是留給兒女,感知銘記這份慈母心便好,丁柔用湯匙攪了攪燕窩,眉間一簇,吃了一口後,簇得更緊些,柳氏問道:“怎麼?不好吃了?”
丁柔笑着搖搖頭示意沒事,“是母親昨夜賞的?”
“嗯,還是李媽媽親自送來的,唬了我一跳。”
這是極品的血燕,大太太對柳氏再好,也不會輕易賞給她的,又是讓李媽媽連夜送來,足以看出大太太的重視程度,柳氏最近沒做什麼讓大太太滿意的事兒,一道念頭閃過,蘭陵侯府?是因爲她在蘭陵侯府的表現?丁柔不是自嘲,她的表現不值得勞師動衆的送燕窩過來。
“李媽媽只送了燕窩?”
柳氏道:”還有人蔘養榮丸子,一整盒,一會我悄悄讓人給小柔送去,我最是不喜歡人蔘的味兒,對了還有些內務府弄得脂粉香水,也不知太太怎麼會突然賞了這些東西。”
丁柔含着湯匙,越發肯定不對勁了,按說以大太太和柳氏熟悉程度,有事兒的話一定會把柳氏叫去細問,昨夜...昨夜...丁柔燕窩,看來昨夜大太太是沒倒出功夫,又想表達善意,才讓李媽媽送東西過來,丁柔看柳氏懵懂的眸子,笑道:“父親昨夜是去母親房中的吧。”
柳氏點頭,“原本是劉姨娘侍寢日子。”
這就對了,丁大老爺安置在嫡妻房中,大太太如何也不能把柳氏找去,再大度的女人也不能容忍大被同眠。而丁大老爺撇下劉姨娘去看大太太,是關心蘭陵侯府的大女兒丁怡?丁柔笑笑,丁敏趕對了好時候,不過,萬一丁敏太過鋒芒畢露的話,大太太嘴上不說,心裡也會不痛快,女人啊,太聰明瞭,容易出事。
這話是前生母親常說的,自己不信,如果母親聰明的話,又怎麼會給小三可趁之機,可最後...丁柔對聰明能幹,有了另一番的認識,柳氏推了推丁柔,”小柔,到時辰了,你哪日再來,我讓蘭香再燉燕窩給你吃。”
去了太夫人身邊,柳氏見丁柔也沒這般方便了,想到此處柳氏眼睛有些許的酸澀,丁柔挽住柳氏的手,“娘,我永遠都是你女兒。”就算是丫頭養得又如何?照樣可以活出精彩來。
丁柔和柳氏相攜去大太太屋裡,一路上丁柔悄聲交代,柳氏沒事的時候多走動,不許總是在屋子裡繡花,柳氏一一答應,進了門,丁柔便聽見男子爽朗的笑聲,“敏兒如此聰慧,出乎爲父意料。”
“夫人教養得好女兒。”
大太太笑盈盈的道:“是敏兒爭氣出息。”
丁敏謙虛:“沒母親教導,哪有女兒今日,母親是最最疼女兒的。”
丁柔眯了眯眼睛,他們算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