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節團的隊伍從拂裡士出發,沿着平坦的大道一路向南。
半個月後,越過龐貝的南方邊境,正式進入聖荷西境內。
聖光教會的教國是個只包含幾個小城市的迷你國家,夾在聖荷西跟幾個小公國的邊界之間。龐貝人若想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教國,就得聖荷西的國土上度過一段漫長的旅程。
這是個風土人情和龐貝完全不同的國家,更溫暖且溼潤的氣候培養出了熱情奔放的藝術風格,也帶來了更開放的風氣和繁榮的商業。
李察還在這裡,第一次親眼看到了騎士小說裡的常客傭兵團,不過似乎他們沒什麼改變大陸局勢的能力,倒是對找貓收債之類的瑣事比較擅長。
領主大人就此向貝德里克進行了詢問,立刻得到了後者的無情嘲笑。“你說的那種傭兵團,在一些小公國確實有。但對於大國來說,怎麼可能容許民間自由組建武裝呢?”
於是李察的傭兵團情懷就此破滅。
而聖荷西的農人,普遍習慣種植一種在龐貝很不常見的農作物——水稻。
在本地,水稻一年能成熟兩次。而據說再聖荷西最南方,這種作物一年成熟三次,產量非常驚人。
使節團的大部分成員都是地道龐貝人,很不習慣用水稻做成的米飯,嘗過一次後就再也沒動過。只有領主大人,看到這玩意簡直激動得熱淚盈眶,一口氣造下去半盆,一戰成名。
“您以前吃過米飯?”
半個月的朝夕相處,互相間總歸能有幾分熟悉,保羅偶爾也會和高山堡領主搭幾句話。
“我是南方行省人,吃過幾次。”李察雖然不知道這種大人物爲什麼如此熱絡,但也不好拂了善意,總不至於人家熱臉貼過來他給張冷屁股。
“您覺得聖荷西這個國家怎樣?”馬車在沃野上快速行駛,保羅主教指着兩側水田裡不斷向後飛掠的農夫和水車。
“非常富饒!”李察真心實意地說道,“普通平民居然也有條件,每天中午磨磨唧唧禱告半天,這擱在龐貝非得餓死不行。”
保羅頓時哭笑不得,“這是聖荷西下達的強制法令,以此表達自己的虔誠。聖荷西前面的‘聖’就是這麼來的。”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保羅主教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其實教會根本不喜歡這種做法甚至是厭惡,聖號完全是捏着鼻子給的。你猜猜爲什麼?”
“嫌一天禱告一次還不夠?”李察對不論哪個教會都沒什麼好印象,聖光教會當然也不可能例外,下意識夾槍帶棒。
不過事實證明,聖光教會既然能穩坐大陸第一教會的交椅,沒有兩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保羅主教給出的回答一點也不涉及信仰,反而很現實,甚至有種精打細算的味道:“因爲王室得到了虔誠美名,卻由教會承擔民間的暗中埋怨。”
這讓領主大人不由怔了下,“還真是這麼回事。”
…………
總體來說,聖荷西官方以及大小領主,對於龐貝使節團普遍維持着一定尊敬。只要遞交外事文書,一路通行都非常順利,甚至還不時有大貴族設宴款待。
但在民間,情況又完全不同。大部分平民發現他們是龐貝人後,往往第一反應就是玩命逃竄。
尤其高山堡領主還帶着不少半獸人戰士,毫不誇張地講,身板比人家門板還寬,更是嚴重加劇了這種狀況。
李察不禁感慨隔閡之嚴重。
一方面,龐貝是叛逆者尼祿後人,而聖荷西承載着古人類帝國的往日榮光,溯本歸源確實一開始就不對付。但另一方面,各自立國的這幾千年,原有的隔閡恐怕不但沒有消弭,反而漸漸更加不可逾越。
龐貝民間風氣剽悍尚武,而聖荷西推崇經營致富。
他們彼此視對方爲強盜、奸商,並且大加唾棄也不是一天兩天。這其中究竟多少自然而然,多少人爲營造,早已經難以分辨。
而當使節團又在聖荷西走完七天的旅程,在身後留下長達三百里的車轍,一座完全由黃石搭建的城市已經在視野中遙遙在望。華麗的哥特式尖頂,越過城牆的高度,展現在來客們面前。
聖光之城,梵蒂斯。
據說當年聖光神就是在這裡第一次降下神蹟,開啓了聖光教會的數千年曆史,而建立於原址的聖索菲亞大教堂早已成爲總庭所在。
據說在這座小城面積尚不足科倫四分之一,卻有足足一百多座大大小小風格迥異的教堂,幾乎是全部建築內容。
據說那還不到兩萬的常駐人口,也幾乎全部由神甫、修女、聖堂等神職人員組成。
“梵蒂斯有很多有意思的教堂,李察大人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帶您去逛逛。”
“那就多謝保羅主教了。”高山堡領主還真有幾分心動
只不過同時準備入城的還有另外一支隊伍,他們高高擎着一面淡藍底色旗幟,用白色線條描繪着一個頭戴冰王冠的女人——那是冰雪女神的標誌。
在龐貝徹底拋棄冰雪女神教會之後,還能光明正大擎起這個徽記的,當然只能是斯圖亞特的使節團。
即便是三大強國,面對亡靈重新現世這樣的頂級惡性事件,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一起坐到談判桌前,想辦法給世人個交代。
但談判歸談判,指望宿怨不斷的斯圖亞特跟龐貝能暫時放下成見,還不如指望太陽能從西邊出來或者老虎改吃素。
雙方使節團的先頭部隊各自試圖領先一步進城,結果誰也沒搶過對方卻又誰也不願退讓,在城門口對峙起來。
這裡是聖光之城,是理論上絕對不允許動武的地方。
但兩撥人對梵蒂斯都缺乏敬畏——龐貝這方剛改信不久,除了保羅外能有幾個真信徒很難說;而斯圖亞特一方直接就是異教徒,冰雪女神教會的神職人員數量相當多,聖光照耀不到他們。
更重要的是,兩邊都是權貴,在自己國內都是橫慣了的角色。
所以哪怕只是誰先進城這點小事,他們劍拔弩張起來也毫無心理負擔。
“唉。”李察捂着臉嘆了口氣,他現在算是知道,爲什麼說這次調停必將困難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