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聯盟的新成員李察,站在大街上一臉茫然。
這草臺班子聯盟聽起來很不靠譜,但給出的條件卻足夠靠譜——羅格承諾以後會盡可能替他傳遞奧蘭多家族的情報。
這至少是值上千金幣的承諾。
要在東北行省有所行動繞不開貴族苑,奧蘭多家族不論想做什麼索倫一定都能得到點風聲,勢單力薄的李察就不至於在情報上瞎眼。
回過神來搖頭笑笑,李察擡手花兩個銀幣租下一輛路過的雙駕通行馬車。
“繁星斗場!”
馬車調轉方向,開始在科倫城的街道上疾馳。隨着里程增加,路兩旁的建築漸漸稀疏,進入不那麼繁華的郊區。
東北行省地處帝國邊陲,分佈着衆多矇昧和半矇昧之間的非人種族,加上民間又正好風氣剽悍好鬥。這一切都爲角鬥事業的發展提供了豐沃土壤,使之成爲一項領先全國的觀賞運動。
繁星斗場是城裡大大小小十幾個鬥場中很普通的一個,對於李察來說唯一特殊之處在於它是索倫名下的產業,許給他的五十個高地蠻人鬥士就關在這裡。
索倫是新興貴族,所以繁星斗場當然也是新型鬥場,圓木和磚塊壘成的建築明顯比老牌大型鬥場精美的花崗岩場地簡陋許多。
“先生,今天是休息日,請改日再來吧。”
鬥場管事矮矮胖胖的,五官倒平平無奇。只是下巴上長着個很醒目的大痦子,密密麻麻探出十幾根又長又粗的黑毛,居然被別出心裁地匝了個銀箍束成一綹。
李察把索倫的手諭遞給管事,他一邊捋着那撮毛一邊仔細覈對了印章。
“高地蠻人,當然沒有問題。”大痦子管事點點頭,帶着客人走進鬥場。
今天沒有角鬥可看,裡面一片冷清,只有幾個僕役在打掃。繁星斗場可能只對平民階級開放,觀衆席上只有擁擠的平價座位,並沒有一般更受貴族偏愛的那種獨立包廂。
“說實話,把他們帶走也不錯。他們打傷了不少其他鬥士,還把灣鱷宰掉吃肉,完全是劣跡斑斑。”胖管事兩手一攤聳了聳肩,“我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兩名名男僕結伴走進一條深邃的甬道,出來時身後跟着幾十個精赤上身的蠻子。
衆所周知,越是向北寒冷地區的原住民越是高大健碩,反之則趨向矮小瘦削。
衆所周知,高地蠻人居住在極北方的雪域高原上,有資格把除自己外所有人類分支都叫作南方人或者低地人。
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擁有最高大的身量和蠻牛般的體格,如果說肌肉也是種美德,高地蠻人肯定個個都是聖徒。
李察身高大概一刃八,劍術練習給他帶來了一身精悍而不累贅的肌肉,在本地人裡是很出衆的身架。但是和這些平均高近兩刃的壯漢比起來,活像一堆南瓜裡摻進個土豆湊數。
蠻人們盯着面前的龐貝人,目光很冷。波瀾不起的眼神裡,彷彿還帶着極北之地的森森凍氣。
他們是最傑出的武士,縱橫冰原難有敵手,所以驕矜、傲慢、蔑視一切!
“大個子們,我從索倫爵爺那裡買下了你們。”李察展開那張羊皮紙,短暫公示了一下索倫的手跡,然後繼續說道,“所以根據龐貝律法規定,現在你們都是我的奴隸了。”
蠻子們跟沒聽見一樣,沉默得像是死寂的大理石雕塑,對此完全無動於衷。
索倫買下他們曾想作爲振興角鬥場的王牌,但最終對這種桀驁不馴毫無辦法,如今又輪到李察來啃這塊硬石頭。
胖管事突然覺得腿有點軟。
在這個充滿血腥氣的地方,狠人從來不稀罕,但跟這些高地蠻子一樣狠的另當別論。
“但我覺得沒人會喜歡做奴隸,所以我想和你們打個賭。如果我輸了,就給你們自由。”李察打了幾個響指,“但是如果我贏了,你們就得爲我作戰。”
一個蠻人分開同伴的肩膀走出來,站在李察對面。
即便以高地蠻人的標準,這人也實在魁梧的不像話。身高至少有兩刃一,整整高出李察一頭,肩膀也要更寬一半。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他的體重也是李察的兩倍以上。
更可怕的是,這位肉山一樣的蠻人走動時腳步居然顯得很輕盈,似乎在力量和敏捷之間找到了均衡,絕不是坊間那些癡肥大力士可以媲美。
“聽起來不錯,賭什麼。”
他身上有道貫穿咽喉和左胸口的恐怖傷疤,也許是因此傷了嗓子,聲音很沙啞低沉。
“摔跤,怎麼樣?”
一直不苟言笑的高地蠻人之間,突然爆發出一陣足以掀翻大斗場穹頂的鬨笑。
他們都是真正的行家,明白摔跤是力量和體格的直接較量。矮小的龐貝人還比不上部落裡那些永遠吃不飽的半大小子,如何能有勇氣挑戰最優秀的“雪熊獵手”?
那可是赤手空拳搏殺冰原上最危險的雪熊才能得到的稱號!
“摔跤?我喜歡摔跤。”肉山蠻人一咧嘴,輕輕跟李察對了下拳,“岡瑟,高地人。”
“李察,龐貝人。”
看着兩人已經談妥,管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由自主地拽着下巴痦子上的毛綹,額頭上肉眼可見的沁出豆大汗珠。
他是平民出身,奮鬥了半輩子纔有今天的顯赫位置,資產甚至比一些破落貴族更豐厚,但平民仍舊是平民。
如果有大腦明顯發育不健全的貴族故意找死,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被蠻子砸成肉醬,管事不可避免要承擔部分責任,半生的努力也許都會因此付諸東流。
“爵爺”輕輕拽了拽李察的衣袖,他小聲提醒道,“這蠻子只要三拳兩腳,就能活生生打死一頭公野豬!何必跟他們較勁。”
野豬身披石子和松脂混成的天然鎧甲,是比老虎還難纏的野獸。大痦子的建議誠懇切實發自內心,但有沒有用也得看對象是誰。
“三拳兩腳?我一拳就能打死!”
大痦子手一抖,硬拽掉了毛綹上的銀箍,連帶着幾根黑毛一起。他很絕望,心裡大罵着某個不可救藥的拗蛋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