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四回:風平(1)

小炯一早上爲韓育陵處理例常的私人公務,跑了幾處的銀行櫃檯,他預算自己會在午餐時間纔回公司,於是乾脆先回家去和同居情人亞希共進午餐。近年已經少在幕前露面的亞希迷上了烹飪,幾乎每天都爲小炯準備營養均衡又美味的菜餚。

小炯回到家時亞希還在廚房,他在餐桌邊坐下,欣賞着女友在廚房的迷人背影,可沒想到,屁股還沒坐溫,居然接到一連串來自公司同事的求救訊息。

“大少爺低氣壓壓境,快來……”

“咱不敢找老闆老闆娘,只能靠你了!”

“炯哥,人家的工作是在櫃檯笑面迎人,可是現在都哭成大花臉了……”

“大少爺再唱下去會把憂鬱傳染給整棟樓啦,連來蹲點的記者都哭了喂。”

這些內容大同小異的訊息讓小炯摸不着頭腦,韓育陵心情不好發脾氣的記錄不算少的,但至今都不曾會牽連到整棟樓啊!除非放火?怎麼可能?而且爲啥要哭啊?

一邊等待附件的視頻在緩衝,小炯已經回到玄關穿鞋,得知他有急事的亞希也趕緊地給他把飯菜裝進飯盒,給他送上飯盒時順便把他桌上的手機拿給他,並點開緩衝完畢的視頻。

“嗯?”小炯湊過臉來和亞希一起看視頻,一看之下覺得疑惑,因爲畫面很正常,就是韓育陵在公司大堂的鋼琴自彈自唱,穿着很得體,頭髮很帥氣,整個人一如既往地亮閃閃。

視頻播放一分鐘就結束,亞希吸吸鼻子,眼眶居然紅了,一邊把視頻轉發給自己一邊語帶哽咽地說:“好久沒聽育陵唱苦情歌……育陵就是……唱什麼都能全情投入……一開口就感動死我惹嗚嗚嗚……”

小炯拿回手機,親親女友臉蛋以示安慰,不過他本身是挺無感的。那段視頻裡的演唱確實很動人,韓育陵也確實很久沒有唱苦情歌,但是小炯作爲一個必須照顧韓育陵衣食住行兼情緒變化的超級保姆,放在韓育陵身上的心思自然不會着重於演藝表現,韓育陵音樂做得多好,唱得多棒,他都沒有必要去關注,他的工作可不是吃瓜羣衆。

如果韓育陵只是在大堂唱了那麼一曲,唱得再慘再動人也很正常,但是那些吃瓜羣衆們發來的信息說的是韓育陵已經唱了至少三個小時。開演唱會也該結束了呀。

小炯給亞希一個再見吻,便匆匆離家趕往公司,他也不敢第一時間驚動老闆老闆娘,至於葉雅琪,他的分析結果告訴他,韓育陵九成九是爲情所擾,所以還是得先了解實際情況纔看着辦。

途中,小炯接到撥打自葉雅琪助理的電話,他纔想起今天葉雅琪又出國去繼續拍攝工作,這個時間點差不多已經到了。本來,葉雅琪就不該有空檔可以回國,要不是情況特殊,加上他身份特殊,公司必定會給予處分。

電話是葉雅琪打來的,小炯劈頭就問:“我現在趕去救火,你是有什麼關於起火源的情報可以提供?”

“總之……”葉雅琪的嗓子非常沙啞,“別向老師提起我,關於我的事,一個字也不要說。”

小炯不敢問太詳細,他也沒有資格當愛情顧問,他該做的就是避免韓育陵情緒爆發,所以葉雅琪提供的恰好是他所需要的資訊。

然而,葉雅琪居然激得韓大少爺唱足三小時苦情歌,小炯難免有些替韓育陵生氣,他乾咳了聲,諷刺地問:“你還真能安心回去開工噢?”

葉雅琪嘆氣,接着就是劇烈的咳嗽,小炯立即內疚了,葉雅琪那麼健壯的小猩猩居然病得冒死不輕,想必是真的心力交瘁。

“好吧好吧,你開工也是對的,公私分明嘛,老師那裡我會緊緊看着,再怎麼難搞,至少還有夏先生在。”小炯說。

葉雅琪道謝,但是已幾乎完全失聲,他十分吃力地接着說:“炯哥,我沒辦法常常聯繫你,能不能麻煩你每天……嗯……至少兩天一次,給我電郵老師的生活作息?”

小炯臉都垮了,韓育陵沒男朋友時,他得向大老闆報告韓育陵的日常,自從有葉雅琪的這幾年,小炯的瑣碎工作大大銳減!才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很專業的藝人管理經理!而不是全職私人保姆!

“拜託你了……”葉雅琪掛了電話,沒給小炯機會拒絕。小炯撇嘴扔手機,手機又響,這次是老闆娘……

“駱老師告訴我育陵在公司發神經。”夏穆的語氣淡定,還略有苛責之意,小炯下意識想幫韓育陵說點好話,但他自知情報數是零蛋的自己講什麼都沒有說服力!

夏穆也是幽幽嘆口氣,“他和雅琪鬧彆扭,你暫時替他過濾所有和雅琪有關的事,嗯,他身上有點傷,我看過了,沒大礙,你這幾天看緊他,別讓他做運動,別走太多的路,他腳底板割傷了,提醒他沒什麼出來見人就穿拖鞋,鋼琴別彈了,屁股疼就別逞強。”

小炯對每一句交待都‘是、是’應對,聽到最好一句還以爲聽錯了,屁股疼?該不是……吵架的原因是被葉雅琪做得太猛?天啊,好害羞。

小炯捧着熱熱的臉掛電話,他不曾瞭解過男人和男人的那個可以造成怎樣的疼,嘖嘖,他思索着自己可以準備些什麼來舒緩他家大少後ting的不舒適呢?

小炯車抵公司停車庫時,接連又收到來自公司同事八卦專用羣組的訊息通知,他直覺定是事態有緊急逆轉,於是便不浪費時間詳看訊息內容,匆匆地把車子停好就飛奔到大堂救駕!

每每事關韓育陵,小炯的直覺就相當準,比如昨晚,小炯感覺葉雅琪回國對韓育陵來說該是那麼值得炫耀的事,韓育陵卻偏偏安靜得異常,於是主動聯繫韓育陵不果,再聯絡葉雅琪時得知葉雅琪在家空等韓育陵回家吃飯,於是大少爺餐廳醉酒之事才東窗事發。

電梯門剛滑開,韓育陵的獅子吼就傳來,小炯扶額嘆口氣先,方振作精神循聲趕去。

“誰讓你坐下?滾開!”韓育陵邊吼邊嘗試用力把在他旁邊坐下的駱禾羽推下椅。

小炯目睹此景迭迭叫苦,悄聲問吃瓜羣衆來龍去脈,得知駱禾羽本來和一旁大衆一起欣賞大少爺不插電彈唱演奏會,就在剛纔大少爺唱着唱着突然咳嗽時便上前去,一掌拍開大少爺仍在彈奏的手,語氣極爲嫌棄地批評大少爺走音跑調沒深度!在大衆跌了一地瓜籽兒之際強橫地把大少爺屁股擠開,接着就坐下來接着彈唱,卻是曲風突變,把大少爺唱到一半的情歌用輕快的方式接下去。

“呃!這……”小炯可以感覺韓育陵被駱禾羽這麼攪局時的心情,必定是可以一口血吐出來的節奏,雖然駱禾羽是公司的音樂總監,也曾經是韓育陵初出道時的指導老師,可韓育陵今時今日的音樂才子地位哪裡還有人敢當面直接批評?而駱禾羽在公司所有人的印象中也不是會講話這麼不留情面的人。

此時駱禾羽被韓育陵推搡得無法順利彈奏,竟把琴蓋闔上,險些夾了大少爺玉手。

“你好歹回去多做些新創作!淨是亂唱口水歌還大庭廣衆地獻醜,存心給公司掉價!”駱禾羽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指着韓育陵鼻子罵。

大少爺捱罵可不是鬧着玩,羣衆立馬識相地解散,櫃檯小姐也都故意把座椅調低,只露出頭頂,前門保安把在外頭走廊的攝記打發走,鎖上了門,掛上只有農曆新年休業幾天纔會派上用場的牌子,示意外人免進。

“老師!兩位老師呀,你們冷靜……冷靜……”小炯衝上前,韓育陵剛好站起身,咬牙切齒的表情好像真的哪裡在疼,小炯趕忙去扶,另一手則伸前擋着駱禾羽,希望駱禾羽別火上加油。

駱禾羽倒是很合作,眼眉低垂,瞅着韓育陵遲遲站不直的腿,視線有點偏向韓育陵身後,小炯被影響得也觀察着韓育陵,發現大少爺腿在抖,是麻了還是怎麼的……

韓育陵卯勁要和駱禾羽口舌激戰時,發現駱禾羽和小炯的視線都往自己身下盯,臉瞬間更熱,羞憤交加,憤憤踹了駱禾羽小腿一腳,並甩開小炯,忍着疼大步往電梯走,一聲不吭。

小炯看了看駱禾羽,見他不似被踢得多有感覺,心想駱禾羽算是出手解除了危機,只是方法比較偏激,於是還是道了聲謝,便追在韓育陵身後,隨韓育陵進入電梯。

駱禾羽搖搖頭,拍拍褲腿上的鞋印子,想自己做爹做得給兒子當木樁踢,人生失敗也是不過如此了,他再把琴蓋打開,坐下來,深吸口氣,手指就在琴鍵上優雅地運動,唱起訴說着人生崎嶇、過往滄桑、未來茫然的沉重歌曲。

四散在大堂的羣衆不約而同扶額嘆氣,保安垂首摸着下巴猶豫該不該把大門牌子翻回來,忽地看見一雙漆亮皮鞋出現在門外,以他爲公司開門長達七年的經歷,一眼就認出這雙鞋是屬於公司管理層的第三把交椅,蘆紹宗的助理兼公司總經理——林寶渦。

“林先生,中午好!”保安趕緊開門,林寶渦進門時疑惑地把牌子翻回來並問:“剛纔休息?誰下令休息?”

保安還想着怎麼回答,跟隨林寶渦一起進來的一位西裝美男涼颼颼來一句:“哎呀呀,總經理不在自然休息唄!”

保安賠笑,點點頭打招呼:“田律師,中午好,好久不見,氣色依舊好!越來越年輕!”

隨林寶渦進公司的是韓育陵最常僱用的律師事務所裡的一位新進律師,名叫田爾,最近剛開始獨立接案,之前都是以助手身份隨前輩前來,因此保安認得他。

田爾和林寶渦是從小就認識的竹馬,由於蘆紹宗有意聘用公司專屬的法律顧問,林寶渦便想推薦田爾,正好韓育陵昨天請他邀律師事務所派個擅長處理撫養權問題的律師,林寶渦便暗中周旋,讓事務所派出田爾。

林寶渦耐心等着喜好被稱讚的田爾喜上眉梢地和保安道謝,保安又讚了田爾修長身段幾句,林寶渦擔心會贊個沒完,就拉着田爾手臂,帶他到櫃檯領探訪證。

趁田爾在填寫個人資料,林寶渦從櫃檯接待員口中得知了適才的事,他望向仍忘我彈唱的駱禾羽,眉頭緊皺,這時田爾推他肩膀,一手支頰,撅着嘴說:“這樣子好像不方便覲見吧?”

林寶渦想想也是,便提議到食堂喝咖啡消磨些時間,等他私下問小炯情況再看着辦。

田爾聞言站直身,抱着胸不悅地撇臉:“難得和你一塊行動,我纔不要喝廉價的食堂咖啡,走!帶我去精品咖啡座!”

林寶渦搖搖舉起的食指:“甜甜你有所不知,你知道我們公司的夏先生吧,他對咖啡很有研究,我們公司所有咖啡供應都是使用夏先生嚴選的咖啡豆,有進口自巴西的,也有印尼的,連本土的也……嗯?等等,好的我們邊走邊說,你知道本土的咖啡豆來自哪裡嗎?那是……”

目送着林寶渦和田爾離開公司,櫃檯接待員都嘖嘖稱奇,他們家的冷麪總經理怎麼多表情?還說話特別溫柔?還有那聲‘田田’?好親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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