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玲下意識的瞄了一眼雲老虎,在椅子裡欠了欠身,“什麼婚禮?”
雲景琪眨巴了兩下眼睛,立刻轉向了弟弟,“怎麼?老虎,你還沒和人家說呢?”
雲景庭淡淡的,“沒安排好的事兒……說什麼?”
“瞧你這脾氣,說話真是又臭又硬的!”雲二姐用手虛點着弟弟,真是無語了,又轉向了米香兒,“看見沒?他就這樣!我和他說一句話,他能把我噎到二里地外!我看,只有你能治他了!”
米香兒淡笑不語。
唐喜玲迫不及待的接着問,“雲……景庭,婚禮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是她第一次正正式式叫姑爺的名字。
雲景庭站直了身,恭恭敬敬地答,“小舅子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他雖然是孩子,不過說的也沒錯!我是欠米香兒一個婚禮,女孩子嘛,都希望嫁得風風光光的,再說了,沒有這個婚禮,我和她就這樣住在一起,雖然我自己沒覺得什麼,在別人的眼裡,好像確實有點兒名不正,言不順……明明是合理合法的,總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呢!”
這話說的……有點旁敲側擊的“控訴”之嫌。
唐喜玲覺得臉上有點**,低着頭沒接茬兒。
雲景庭挑着眉,“就像我之前解釋過的一樣,組織上讓我儘量低調,可我權衡了一下,不能讓米香兒受委屈!我即便是背個處分,也不會是大處分,不過就是結婚的事情嘛,不過就是媳婦兒的成分不好嘛,又不是什麼上綱上線的大問題!我能挺過來!結!結吧!”
他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可任誰都知道……別管是什麼處分,在部隊裡都是件大事兒。
米香兒第一個站出來了,實在有點兒沉不住氣了,“雲景庭,你的意思是……這次你又要善做主張,未經過組織批准,就要和我辦婚禮了?你這……這不是有病嗎?婚禮喜宴就是個形式,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也不想看着你因爲它而影響自己的前途!不行啊!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不同意?
堅決不同意?
唐喜玲一聽就急了,使勁瞪了米香兒一眼,又礙於雲家二姐在,不好意思當面阻止女兒。
乾脆咳嗽了兩下。
那個意思是“我的小姑奶奶,你少說兩句吧!”
雲景琪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既然弟弟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當然是主意已定了,“小米兒,你肯爲我弟弟的前途着想,我非常感激!這也讓我看出了……他爲什麼非要娶你的原因!我以爲,夫妻之間就應該互相爲彼此着想!你爲老虎考慮,他的心也是一樣的……心心念唸的都是你!”
轉而向着唐喜玲,“阿姨,不是我老王賣瓜,我弟弟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一諾千金,重情重義,雖然外表看起來有點高冷,脾氣有時候也很犟,不過他的心卻是熱的,誰對他好一分,他拼了命的也要回報!”
唐喜玲作爲一個長輩,唯一的回答就是微笑……滿意的微笑。
雲老虎試圖結束這場談話了,“天也不早了,我看大家就休息吧!關於我和米香兒婚禮的一切,我已經安排妥了,你們都不用擔憂!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姐打算一直住到婚禮結束,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想多幫些忙!”
雲錦琪立刻說,“對,這是我的意思,希望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事已至此……
米香兒再說什麼也沒用了……也不願意當着外人的面和雲景庭犟,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
拉過了雲景琪,“那好!姐,我先給你收拾一個房間!咱們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先休息!”
雲老虎直接附和媳婦兒,“對,明天再說,先休息!”
唐喜玲優雅的站起身,理了理頭髮,說話緩慢而清晰,“香兒,你把西廂房那個最好的房間收拾出來,讓雲家二姐住!如果需要什麼東西,你就過來我這邊取!務必把人家安排妥當了!”
轉向雲景琪,“希望你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千萬別客氣!”
再不多說了,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
屋裡都是小輩兒了,大家說話自然隨便了些,雲景庭湊到了米香兒的身邊,壓低了聲音,“你知道吧,你媽突然這麼一正常,我還有點不適應了!”
“嗯?”
雲老虎臉上帶着調侃,故意拍了拍胸口,“我有點害怕!”
米香兒嬌嗔的一瞪他,“去你的,少貧!”
雲景庭笑了,“香兒,我姐先交給你了,我去看看傅博文,聽說……他受傷了?”
一提這話,米香兒有點擔心,擡起頭靜靜地瞧着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可結果呢?雲淡風輕,啥都沒有。
當着二姐的面也不好說太多,只能點了點頭,“嗯!那你一會兒先別睡,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雲龍虎背對着姐姐,挑着半邊眉毛,歪着半邊嘴角,語氣裡含着幾分戲弄,“大半夜的,你找我說什麼話?男女授受不親,咱倆還沒辦婚禮呢,應該避嫌!”
“你……”
雲老虎一見媳婦兒緊嘟的小嘴兒,真想抱着親兩口,強行才忍住了,“得了,得了,我逗你呢!我等你啊!”
樂呵呵的出門了。
米香兒這才引着雲景琪一起進了西廂房,邊鋪被,邊聊天,“二姐,這一路上累吧?”
“還好!”
米香兒頓了頓手裡的動作,扭過頭望着她,“二姐,有件事兒我還沒來得及說,剛纔光顧和我媽聊婚禮的事兒了……”
“你說!”
“嗯……我媽在收容所裡受了不少的苦,雖然現在看着正常些,不過,她有的時候,還是有點兒……”
米香兒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意識很明顯了……有點兒思維短路,“所以呢,有的事情她想不到,今天本來應該先當面謝謝你的,謝謝你幫忙把她從廣東弄……”
雲景琪沒等她說完,“米兒,你這話說的不是有點多餘了嗎?咱們都是一家人,怎麼還客氣呢?”
話雖然這麼說,心下卻也讚賞米香兒的處事周到和能言善語。
誰都喜歡聽好聽的話,雲景琪當然也不例外了。
親熱地拉住了米香兒的手,“說實話吧!老虎剛開始說結婚的時候,我還有些納悶呢!老虎人長得帥,身材又出挑,從小就有好多女孩子喜歡他,可他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那個時候,我就常想……將來的弟妹會是什麼樣呢?後來聽說,你是個農村的……別介意啊,我不是說農村女孩兒不好……”
米香兒笑了,“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和雲景庭在生活習慣和思維方式上有差異!所以極難同步和調和!”
思維……
差異……
調和……
雲景琪到有些詫異了……能隨口說出這幾個詞的女孩兒,在那個年代,就該算是有些學識和見地了。
她靜靜地瞧着米香兒,心裡也奇怪呢……和對方相處的時間越長,就越能發現她身上的不同,難怪這個女孩子可以把弟弟迷得神魂顛倒的。
神魂顛倒?
可不是!
在雲景琪的眼裡……這個詞一點也不爲過。
今天下午……
雲老虎特意找到姐姐單位,好言好語的央求她過來幫助主持婚禮。
說實話,雲景琪就算再開通,也知道場婚事背後的利害,爲了不讓弟弟受處分,她也開口勸了,“別急!慢慢來!等一等!以後再說!”
可無論自己怎麼說,雲老虎都是一份堅決不動搖的樣子,最後甚至還有點兒要翻臉了,“我長這麼大,不就求你這一件事兒嗎?不辦算了!”轉身就要走。
雲景琪知道弟弟的脾氣,如果這次真把他惹毛了,下回就很難哄好了,所以,只能請了幾天假,大晚上的跟着來了。
一路上心裡想……弟弟現在這個樣子,不就是傳說中的陷入愛河,愛上某人,愛魔怔了嗎?
此刻……
她一見了米香兒,倒有些釋然了,這丫頭果然與衆不同。
沉吟了一下,決定替弟弟說幾句話,走到窗邊,面向着月夜,聲音輕柔的開了口,“小米兒,你以後也算我們家裡的一員,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瞞你!”
“……”
“我們家呢,在外人的眼裡也算是高幹!這個……老虎沒給你講過?”
“沒講過!”
“我父親是軍區的……一個領導!”雲景琪還是決定把話說的委婉些,“至於他和我弟之間的矛盾呢,是因爲我母親!我媽出身成分不是很好,算是資本家的大小姐,解放之後,她全家都去了米國,她爲了我父親……留下來了!”
米香兒靜靜地聽着……那個年代,好像每個家庭都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故事。
雲景琪接着往下說,“後來,世道開始亂了!我母親爲了這個家,爲了孩子們的前途,毅然決然的和我父親脫離了關係,也就是所謂的離婚……一個人在外面過日子。”
“……”
“再後來,我父親又再婚了!老虎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他認爲,我父親應該一直等下去!再婚?就等於是拋棄了我母親,沒履行一個男人保護妻子的責任!等到了18歲,他就參軍離開了家,從那以後,基本上就沒回去過!”
米香兒靜默的不說話……那個時代的背景,再加上那樣的家庭條件,大難臨頭了,夫妻是能同林鳥,還是要各自飛,就見仁見智了,誰也沒法評論對錯。
雲景琪修長的手指輕敲着窗櫺,指尖有些神經質的輕抖,說話的聲音也不像剛纔那麼鎮定了,“關於我父親的選擇……作爲一個晚輩,我不願置評!可我要說的是……我也理解他!人在面對巨大壓力的時候,都會脆弱的,我父親如此,我亦皆然!”
我亦皆然?
那也就是說,雲景琪的愛情也有坎坷?
米香兒也不是個多事的人……關於別人的**,如果對方開口主動講,她不打斷,如果人家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她也不探究。
過了好一會兒……
雲景琪才緩緩的轉過身,語氣裡帶着幾分感慨,“人無論做什麼決定,都要自己承擔一切後果!後不後悔?只有自己午夜夢迴的時候最清楚!”
“……”
“總之,經此一事,老虎對感情格外執着,總是和我說,婚姻就該是一輩子相濡以沫,愛情也不能左顧右盼半途而廢,如果找不到一個能夠和他共度風雨的女人,他寧願這輩子不結婚!”
米香兒聽完了這席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雲景琪凝視着她,“小米兒,我弟弟是個意志非常堅強的男人,眼光也獨到,如果他認定了你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那他就會一心一意的對你好!我作爲姐姐,無話可說,唯有祝你們……幸!福!長!久!”
她垂下了眼皮,窗外的暗黑悄悄地爲她攏上了幾許淒涼,“夜了!米兒,去睡吧!”
米香兒只好轉身,“姐,你也早點睡!”
緩步出了廂房。
站在皎潔的月色中,擡頭看着滿天的星空……心思繁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
一雙結實有力的胳膊,將她擁進了溫熱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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