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上,辰楚蕭眼中滿是心疼。她怎麼可以爲了他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算是死,他也決意不會喝下她的血。那是她的血啊,不是水,他怎麼可以喝的下。
“你別放血了,我不會喝的。”別過臉去,辰楚蕭不敢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他會心疼的死掉。
“我放血是我的事,你若是不想喝完全可以像剛纔一樣把它打碎。”顧雲舒毫不在意的說着,好像碗中只是一碗加了顏料的水一般。
重新把碗端到辰楚蕭面前,顧雲舒解開她的穴道。
滿滿的一碗血,還帶着她的溫度,就放在他的面前,只要喝下去就可以了。
可是——
哐當——
瓷碗再一次的被辰楚蕭打落在地面,濺出一地的血花。
“你還是打碎它了。”看着地面上凌亂的血漬,碎裂的瓷片,顧雲舒面無表情的又重新拿過一隻碗。
噌——
好不預兆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又劃上了一刀,刀口一次比一次深,血腥味一次比一次濃。
“夠了,你發什麼瘋?難道你不要命了麼?”肖延風終是看不下去了,抓住顧雲舒的手腕,制止她繼續放血。
辰楚蕭渾身顫抖得看着顧雲舒,心口的絞痛令他生不如死,根本就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打翻一碗我便放一碗,他打翻十碗我便放十碗,若是他一直不喝,那我便一直放,直到我血枯而亡。我若死了,這世間便再也無絕魂的解藥。軍營戰場,我陪他血枯而亡;黃泉路上,我與他相伴相依,此生,絕不讓他再孤單。”
辰楚蕭閉上眼睛,不忍心再看見她蒼白的容顏,低沉的嗓音飽含悲傷,“我辰楚蕭何德何能讓你爲我如此,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我註定是要情負於你,我不值得你如此。”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一句不值得。就算他們再相愛又能怎樣?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她是他的嫂,這早已經是事實,縱然他們是情比金堅也迴天乏力。
“我早就說過,沒有值不值的,只有願不願意。經歷了這麼多,我早已經決定,爲你,我願傾盡所有,哪怕是負盡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小靜。”辰楚蕭動情的將顧雲舒攬入懷中,口中喚着他熟悉的名字,“小靜,這一次我也絕對不會再放手了,不管你是雲舒也好,是小靜也罷,縱然你已經是三皇兄的王妃我也不會放手,就算是傾盡天下,我也要與你相依相伴,再也不分開。”
血染江山如畫,怎敵與你攜手天涯,負了天下也罷,始終不過是指尖的亂世繁華。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喧譁瞬間變得寧靜。
這一刻,天地間安靜的仿若是一幅畫,一副美麗卻致命的畫。
畫上一名風華絕代的女子與一名風華並茂的男子,他們的都不似這人間的凡人,他們卻偏偏又是飲食五穀雜糧的凡人,他們是叔嫂,卻也是致死相愛的戀人。畫中呈現的正是一段叔嫂間的不倫之戀。
“你是雲舒?”顧雲澤最初時便覺得她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不像是男女之間的情緣,而是一種親人間血脈相連的熟悉。
“大哥,是我。”顧雲舒坦然的承認,雖然她與這個名義上的大哥只有一面之緣,可他確確實實是顧雲舒的血親大哥。
“舒兒,王爺,你們……你們怎麼這般糊塗。”顧雲澤無可奈何的垂手。他與這個妹妹不如顧雲逸親切,也不知道這個妹妹爲何會變成這般模樣,更是與蕭王爺有這樣的感情,如果被聖上知曉了,若是璃王追究下來,顧家難逃責罰,她究竟要置他們顧家上下於何地?
“雲澤,我與小靜是真心相愛,只是造化弄人罷了。”辰楚蕭苦笑,造化弄人,真是如此吧!
“王爺,於公於私,末將有句話都不得不說。”
“顧將軍,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只是這個時候無論你說什麼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我知道皇家顏面尊嚴絕不容許我與小靜做出這等不倫之事,小靜名義上是我的皇嫂,可是排除這個身份,小靜只是我的愛人,我辰楚蕭願意用生命去愛的女人。”緩了一口氣,辰楚蕭的思緒追尋了好遠,追尋到那個沒有等級尊貴的國度,“我和小靜之間經歷了太多,也錯過了太多,我們之間的事情一時間很難說清楚,如果一定要說清楚,那隻能說我與小靜的感情早已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就已經註定,如果沒有小靜,那麼這個世界便不會有現在的辰楚蕭。”
辰楚蕭說的太模糊,除了顧雲舒沒有人聽懂他在說什麼。其實他們也不用懂得,他們的世界,不需要有太多的人懂得,只要他們能夠懂得彼此,又何旁人需多言?
瓷碗中又盛滿了一碗血,連放了三碗血,顧雲舒臉色已如白紙一般,失血過多的她精神開始恍惚,只是強撐着一口氣將碗送至辰楚蕭的面前。
“楚蕭——”
呼喚他的聲音已經是有氣無力了,辰楚蕭心痛不已。如果不是他任性的打翻碗,她又怎麼至於失去這麼多的血。
辰楚蕭猶豫着該不該接下顧雲舒的碗,喝下她的血。
“楚蕭,喝下它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好不好?讓你的身體裡留存我的血真的讓你這麼難以接受嗎?”顧雲舒故意用話刺激辰楚蕭,只希望他能夠喝下她的血。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辰楚蕭在心裡叫喊道,所有的話卻都哽咽在喉嚨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辰楚蕭顫抖着雙手接過顧雲舒手中的瓷碗,紅雲奪目,彷彿那隻瓷碗有千斤重一般,抖動的放至脣邊,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霧氣迷溼了雙眼,閉上眼睛,遏制下胃裡的波濤洶涌,緊揪着心痛一口氣喝下,一滴不漏。
她的血是甜的也是苦的。
脣角邊還沾着她的血漬,宛如綻放的紅蓮,絢爛奪目。
隔着空氣,他看見她在笑,笑靨如花。慘淡的笑容下,蒼白的臉色掩飾不了她的虛弱。噙着笑的面容在他的面前倒下,而他卻無能無力。說什麼要保護她,照顧她,現在卻連她倒在他面前他都無能爲力,而她更是因爲他纔會累的倒下。
模糊中,顧雲舒看見一張怒意橫生的臉。
那張臉上寫滿了疲倦,怒視着她的雙目中佈滿了血絲。
她好像倒在了這個懷抱中,她想要逃離卻是無能爲力,她的四肢使不出一點力氣,她根本就爭脫不掉。
她感覺的到這個懷抱充滿了佔有慾,冰冷的懷抱讓她感覺不到一點的溫暖,甚至讓她感覺到了從沒有過了冷意,是那種透徹心扉,深入骨髓的寒冷。
不,她一定要逃開,這個懷抱不是她渴望的。不管是她的內心還是她的身體對這個懷抱都極度的排斥,她要逃掉。漸漸渙散的思緒在潰散的邊緣呼喚到,楚蕭,幫我,救我。
“你真的就有這麼討厭我、排斥我嗎?我就這麼的讓你不安麼?”
是誰在說話?爲什麼聲音這麼悲傷無助?這個聲音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奇怪,爲什麼想不起來是誰?爲什麼聽到這個聲音我的內心這麼不安?意識徹底渙散的前一秒,顧雲舒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說話,卻始終想不起來會是誰。
“三皇兄。”辰楚蕭機械的叫着。沒有想到辰楚揚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辰楚揚的出現使得原本就混亂的局面變得更加的混亂了。
“你竟然沒事?”辰楚揚扶着懷中的顧雲舒,眼睛卻是看向辰楚蕭。
“我沒有死是不是讓三皇兄很失望。”
“是,你沒死的確讓我很失望。”失望到我不惜違抗父皇的聖旨連夜趕至邊關。
強打起精神,辰楚蕭從牀榻上站起來,走到辰楚揚的面前,“小靜累了,請三皇兄把小靜還給我。”故意忽略掉辰楚揚的臉色,辰楚蕭伸手企圖把顧雲舒拉出辰楚揚的懷抱,他知道她一定不喜歡那個懷抱。
“辰楚蕭,你別太過份,她是本王的王妃,是你的皇嫂。”躲開辰楚蕭的手,辰楚揚橫眉冷道。
“她不是璃王妃,也不是顧雲舒,只是我的小靜。”
“辰楚蕭——”
“三皇兄,我敬你是我一直以來尊敬的兄長,也因爲礙於夢瑤的關係,所以過去沒有抓牢小靜,讓你搶了先機,得到了父皇的賜婚。不過,這一次,我死裡逃生,我是不會再放開小靜了。而你明知道我與小靜是真心相愛爲何不能成全我們?”
“本王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會放手,就算是你辰楚蕭也不可以。”
“小靜不是一件東西,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她有她自己的選擇權利。”
“那本王就不會給她這個權利。”
辰楚揚和辰楚蕭彼此對望着,眼中盡是濃的化不去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