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海生氣道:“那些人懂個屁,阿北怎麼會怕老婆?他連韃子都不怕,不過是因爲他對媳婦的確情有獨鍾,所以不肯負她罷了。那些小人懂什麼情比金堅?竟敢以訛傳訛,真是太可惡了。”
方瓊華連忙道:“市井小人本來就是這麼個德性,老爺今天才知道麼?叫我說,如今既然阿北媳婦也不能懷孕,不如給阿北再添一個房裡人,他對媳婦好,咱們不攔着,只是給他添個通房丫頭開枝散葉,這總沒錯吧?堂堂侯爺,總不能後繼無人啊。”
蕭東海猶豫道:“就怕阿北不領我們的情,那孩子最倔強了。”
方瓊華笑道:“這事兒老爺交給我吧,哪怕就是讓老太太高興高興,也得做啊,難道她老人家這麼大歲數了,不盼着重孫子?阿北媳婦一向通情達理,她自己不能生,如今有了通房丫頭,生下的孩子她就可以抱去當做自己的兒子養,這也是爲她爭臉面,也省的她成了大家口中的悍婦妒婦。”
這番話着實打動了蕭東海,想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你說的沒錯,只是我們那兒媳婦可是個厲害的,怕只怕你真要替他們屋裡添人,卻只能賺個出力不討好,這是何苦來哉?”
方瓊華嘆息道:“如果只是爲了自己好,我當日就不答應老爺的求親了。既和你成了一家人,我便把這裡也當做自己的家,自然希望萬事如意。這話我只和老爺說,若說給別人聽,只怕都不以爲然,反而覺着我是無恥之尤。可在我心裡。我是真把幾位姑娘和少爺當做自己兒女來看待的。老爺知道,我這一生,也沒有自己的兒女……”
說到此處,眼淚便下來了,蕭東海自然好一番溫言安慰,最後終於同意了方瓊華的提議,沉聲道:“罷了。你只管去做。這事兒本來就沒有錯,我給你撐腰,若那夫妻兩個真不知好歹。我來和他們說,省得你鬧個裡外不是人。
方瓊華笑道:“有老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的意思是,從咱們府裡挑個人。二房裡那個大丫頭秋晴,我覺着很不錯。容貌性情都是上好的,這是當日香姨娘送給阿北的丫頭。應該也就是爲了服侍他的,只是阿北那會兒正和他媳婦好,所以房裡沒收人。這丫頭服侍了他幾年,最是知冷知熱。先前我也藉機將她要過來做了些活計,試探她的爲人品德,是個安分守己的。老爺意下如何?”
秋晴這個人蕭東海還是知道的,聽見這話。便點頭道:“不錯不錯,那就你來安排吧,但願阿北媳婦別糊塗,讓你好心賺了驢肝肺。”
方瓊華心中冷笑,面上卻越發笑得慈祥道:“她還是懂事的,這開枝散葉傳宗接代放在哪一家都是頭等大事,我不信她別的事情上都精明,處理的妥妥帖帖,卻在這事上犯糊塗。”
夫妻兩個議定了此事,見天色已晚,也就歇下了,不提。
且說顧綺羅,雖然預料到了方瓊華下一步的打算,她卻並沒有在意。本來嘛,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反正有蕭江北和自己一起同心協力,她就不信哪隻狐狸精能大功告成?所以自然不會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這一日恰好聽說曾遠回來了,因爲之前蕭江北說過他和杏花的事,所以顧綺羅有心試探下兩人心意,便只帶着杏花出門去了。留下秋容春雨在院裡。秋容便奇怪道:“這是怎麼說?那是你哥哥,奶奶怎麼不帶你過去見見面,反而帶着杏花去了?”
春雨是知道曾遠和杏花的事情的,之前只以爲杏花是自己嫂子了,偏偏這事兒八字兒沒一撇,不好到處嚷嚷,後來漸漸感覺到這兩人似乎疏遠了,她看在眼裡急在心上,這會兒巴不得主子能把他倆的心結解開,聽了秋容的話,她便笑道:“姐姐不知道了吧?今兒奶奶過去,我哥哥有許多事要向她稟報,哪裡有和我說話的空兒?等到明天,或者再過幾日,奶奶必定放我一天假,到那時我單獨去見哥哥,豈不好?”
秋容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倒貪心,奶奶也貼心。”說完忽見方瓊華院裡一個小丫頭走進來,看見她們忙行了禮,笑道:“太太打發我過來找秋晴姐姐過去,她在嗎?”
“在,怎麼不在?”秋容上下打量了那小丫頭幾眼,忽然微笑道:“不知太太找她什麼事兒啊?”
小丫頭搖頭道:“這個我哪裡知道?姐姐幫忙說一聲罷。”話音落,就見秋晴從房間裡出來,也是狐疑道:“太太找我什麼事兒?”
小丫頭仍說不知道,秋晴便囑咐了春雨秋容兩句,和她一起去了。這裡秋容便撇嘴道:“不知道又要鬧什麼幺蛾子,原本大奶奶之前雷厲風行發落了一批人,我還以爲她終於認清了形勢,如今看來,只怕未必。”
春雨對秋晴向來不感冒,聽見這話深以爲然。兩人便坐在廊下,等着秋晴回來。果然,過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只見秋晴抱着一個大包袱走進來,看見她倆,便冷笑道:“這是在這裡等着看我有沒有吃裡扒外麼?倒真是盡職盡責。”說完將那包袱往石欄上一放,賭氣道:“你們看吧,看看這裡有沒有貓膩?”
秋容早看見那包袱裡露出一段鮮豔布料,因皺眉道:“我們不過是覺着天氣好,在這裡坐一會兒,你幹什麼夾槍帶棒的?莫非是心虛了,所以惡人先告狀?這是太太給你的吧?我們可不敢看,免得被人說是狐假虎威。”
秋晴冷笑道:“太太因爲我前陣子幫她做了些活計,所以賞我幾件不穿的衣裳,你們看不看?不看我便拿走了。或者還是看一看吧,大家彼此放心還是次要,許是看見什麼中意的,便拿去穿,好歹都是一個屋裡服侍的姐妹,這點事算什麼呢?”
“要我受你的恩惠?別噁心我了。”秋容站起身啐了一口,便進了屋,這裡春雨和秋晴向來冷淡,此時也就只去逗弄鳥兒,理也不理她。
秋晴討了個老大沒趣,面上卻也不惱,拿着包袱進了屋,打開一看,見是幾身鮮亮衣裳,除此之外,還有一對玉鐲,兩支做工精美的珠釵,兩盒上好的胭脂,另外還有幾塊上等緞子,其它也有些小玩意兒,總之是一個女人打扮的東西全都齊了,當真是考慮的面面俱到。
秋晴滿懷感激,撫摸着那衣服良久,才深深吸口氣,將包袱裡的東西仔細收拾了,然後翻着黃曆選了個最近的黃道吉日,心中充滿了期待。
顧綺羅直到晌午纔回家,一進院門,就見秋晴迎出來,滿面笑容道:“奶奶可算是回來了,奴婢還擔心您能不能趕上午飯呢,聽說廚房裡今兒熬了羊湯,這是您喜歡的東西,奴婢這就讓她們傳飯。”說完服侍着她進了屋,又端茶遞水,無比殷勤周到。
這套活計向來是春雨和秋容的,可兩人此時竟完全插不上手去,只能目瞪口呆看着秋晴如同花叢中的小蜜蜂一般忙前忙後。顧綺羅卻似是什麼都沒察覺到,一如既往般端莊沉穩。
中午的羊湯十分美味,顧綺羅一口氣喝了兩碗,見秋晴仍是服侍的熱情周到水潑不進,她就對秋容和春雨笑道:“下去吃飯吧,等會兒過來換秋晴。”
秋容和春雨答應一聲,一起出門,心裡直嘀咕這秋晴是不是喝了雞血?怎麼忽然間就這樣亢奮起來?
她們倆一走,秋晴就迫不及待問道:“奶奶,咱們爺在京營也住了五六天吧?不知讓什麼事給耽擱住,奶奶就沒派人打聽打聽?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會。”顧綺羅用絹子擦了擦嘴,淡淡道:“應該明天晚上就回來了,這一次之後,大概會休兩天假呢,到時候又有野味吃了。”
秋晴歡喜道:“果真這樣就好了,奴婢就是瞎擔心。說起來這羊湯雖好,到底是家養的,比不得上次咱們喝的那獵來的黃羊做的羊湯。”
顧綺羅笑道:“那是,不然能叫山珍海味嗎?這山珍就是山上的禽獸了。說起來咱們如今能喝這樣的羊湯,雖是家養的,也算是好福氣了。若是去了西邊,那裡有一些部落,有着他們的風俗,你只要到了人家的地頭,就必須遵守,有一些還罷了,另有一些,當真是讓人受不了的,其中就有一個部落,具體什麼名字我忘了,若是有客人去,他們的習俗就是要宰殺一整隻羊,熬一大鍋羊湯給客人喝,嘖嘖,真是讓人受不了。”
秋晴難得和顧綺羅說這麼些話,又被這八卦給吸引住,瞄了一眼香氣四溢的羊湯,她肚子其實已經餓得很了,但這會兒卻饒有興趣地問道:“宰殺一整隻羊給客人熬羊湯喝還不好?奶奶怎麼說讓人受不了呢?”
“你不知道吧?那個部落的人宰殺羊是不洗腸子的。”顧綺羅含笑道,果然就聽秋晴驚叫一聲:“天啊,那……那多髒啊,人怎麼能喝得下去這樣的羊湯?他們這是招待客人還是噁心客人呢?”R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