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俗語說的好,知子莫若母。更何況之前蕭江南也生怕二弟頂不住父親的固執,所以也跑來許太君面前尋求曲線救國。所以這會兒老太太看見兒子一張嘴,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耐着性子聽完,她便淡淡道:“老大老二媳婦都年輕着呢,你着的什麼急?再說這樣事兒有你這公公管的嗎?”
一句話把蕭東海的老臉都給說紅了,唯唯諾諾又陪笑着說了幾句,這才失魂落魄離了北院。
待他一離開,許太君身旁的一個老嬤嬤便笑道:“老爺這也是着急,老太太說的太重了,一點兒都不給他面子,這不好。”
這宗嬤嬤是許太君的陪嫁,所以在府裡地位很高,平時也很得老太太器重信任,因此聽見這番話,她便嘆氣道:“這也是沒辦法,我這裡若不是一下子給他堵死,讓他再也沒臉開這個口。有他那個婆娘在,日後還不知怎麼來煩我呢。這家裡好不容易纔清淨了些,我可不想又恢復從前那天下大亂的模樣。”
宗嬤嬤點點頭,嘆氣道:“可不是?只是有一條,大奶奶和奶到現在也沒有動靜,這也真是急人,老太太就沒找人給她們看看?”
提起這個事兒,許太君也十分失落,喃喃道:“我何嘗不急?你看我都多大歲數了,能不盼着抱孫子嗎?可老天爺不給我這個福氣,又能怎麼辦?我……”不等說完,就聽外面有女孩兒說話的聲音,宗嬤嬤便驚訝笑道:“怎麼今兒姑娘們這麼早就過來請安了?”
許太君也有些詫異,不一會兒,就見顧綺羅和李氏香姨娘彭櫻桃蕭靜悅走了進來。許太君便道:“你們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三丫頭呢?”
衆人互相看了幾眼,最後還是香姨娘開口笑道:“剛剛側妃娘娘打發人來,說是要給三姑娘說親,讓我來問問老太太的意見。恰好大奶奶奶和姑娘們都在我那裡,三姑娘怕羞,就回去了,所以只有我們幾個過來。”
許太君也是喜出望外。蕭靜春給妹妹選的人家。那肯定錯不了。因便哈哈笑道:“三丫頭平日看着是那麼爽利的人,怎麼這會兒倒也忸怩起來了?快說說,側妃娘娘是給她選了哪一家的孩子?”
香姨娘道:“就是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雖說是庶出,可聽說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如今不過是十八歲,已經得了舉人功名。側妃娘娘也看過那孩子了。說是長得也十分不錯,堪稱難得的良配。”
許太君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半晌才緩緩點頭道:“好像之前哪一年我過壽的時候,他還隨母親來過一趟,那會兒他父親還不是禮部尚書,只是個太僕寺卿。這才幾年,就已經做了一品部堂。好,好啊。我記得那孩子也是個俊秀規矩的。這事兒和你們老爺說了嗎?”
香姨娘笑道:“還沒來得及和老爺說,想聽聽老太太的意見。妾身想着,老爺應該不會拒絕的。”
許太君笑道:“我能有什麼意見?認真說起來,咱們這還算高攀了,唔,別三丫頭過了門,再因爲這個受氣。”
顧綺羅連忙道:“老太太不必擔心,這怎麼能算咱們高攀呢?怎麼說咱們家大姐姐也是太子的側妃,我們爺又是侯爺,他的妹妹嫁給禮部尚書的兒子,這隻能說是門當戶對,可和高攀扯不上一點兒關係。”
香姨娘和李氏等人都點頭附和,許太君微微一笑,卻也不戳穿她們。別看老人家整日裡只在後宅窩着,可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如今這內閣閣臣中有兩三個老邁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這幾個人就得致仕,到那時,禮部尚書肯定入閣,做了閣臣,那就是文官中最有實權的官職了,不知多少人要爭相巴結,算起來,蕭靜舒真不算是這當中身份高貴的,而且蕭靜春固然是爲妹妹選一個好夫婿,卻也不無爲太子拉勢力的意思,所以她纔會說出之前那一番“高攀”的話。
不過想想蕭江北和顧綺羅這夫妻倆可都不是好惹的,蕭靜舒有他們這樣的哥哥嫂子撐腰,大概嫁過去也不會受什麼氣,真要是受氣了,回來一哭訴,自然有這對哥嫂做主。於是老太太也就放下心來。對李氏和顧綺羅道:“三丫頭的事,讓綺羅來操辦吧,香姨娘和南兒媳婦,你們兩個幫襯一下。”
香姨娘和李氏顧綺羅都起身答應,李氏想了想,到底忍不住,便小心試探道:“來的時候聽說老爺剛走,不知老爺找老太太有什麼事兒?”
許太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悠悠道:“這麼小心做什麼?以爲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放心吧,我已經駁了他,你那房裡短期內不會有人進去添亂。”說到這裡,便又整肅了面色,看向李氏和顧綺羅道:“只是我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無論如何,傳宗接代都是一個家族的頭等大事。你們兩人也得抓緊時間,給我爭一口氣才行,不然再拖個兩三年,我也不好爲你們說話了。”
顧綺羅和李氏都臊的臉通紅,李氏便小聲道:“老太太,四妹妹和表姑娘還在呢。”
許太君這纔想起三孫女兒雖然不在,但四孫女兒和外孫女兒還在,不由也是有些尷尬,連忙補救道:“行了行了,你們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今兒廚房有上好的燒野雞,都留在我這裡用飯吧。”
香姨娘等人都答應下來,卻忽聽一聲乾嘔,衆人詫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顧綺羅尷尬道:“哦,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壞了肚子,所以,聽見燒野雞……嘔……”
“不是吧?二嫂平日裡最喜歡吃這些燒雞烤肉,怎麼這會兒卻連燒野雞都聽不得了?我還以爲你要歡呼雀躍呢。”蕭靜悅瞪大眼睛看着顧綺羅,小聲咕噥道:“難道吃壞肚子竟然能把一個人的喜好都改變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着油膩膩的……”顧綺羅苦着臉,心想這下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卻聽一旁香姨娘驚喜道:“這不像是吃壞肚子,奶,你……該不會是有了吧?月事多長時間沒來了?”
“呃……”顧綺羅眨巴了眨巴眼睛:讓香姨娘這一提醒,她纔想起自己的月事的確是兩個月沒來了,只不過因爲這段時間忙碌,所以她壓根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不是香姨娘特意提起,她還意識不到這事代表着的意義呢。
一看見顧綺羅那不太確定的表情,廳裡衆人就炸鍋了,許太君激動地下了羅漢牀,一疊聲叫着:“找大夫,快找大夫來,菩薩保佑,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保佑,我們蕭家終於要有後了。”看老太太這會兒的腿腳利索中氣十足,真讓人誤會老人家是要返老還童。
顧綺羅這個黑線啊,心想老太太,這大夫還沒來看過呢,您別這麼輕易就下最後結論好不好?還有,菩薩和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是分屬兩派的,您這麼腳踏兩條船神佛們知道嗎?不怕他們怪罪您?
當然,這話也就是心裡想想,用來緩解下緊張興奮地心情,可不能說出來。但此時廳中衆人全都開始議論紛紛求神拜佛,有拜菩薩的,有拜送子觀音的,甚至還有拜王母娘娘百花仙子的,讓顧綺羅萬分疑惑,心想懷孕和這兩位有關係嗎?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大夫終於來了,於是除了許太君和顧綺羅外,其他人都退避到屏風後。
許太君目光緊緊盯在大夫身上,卻見他片刻間就滿面笑容站起身來,對許太君和顧綺羅道喜道:“恭喜老太太,奶有喜了。”
“阿彌陀佛。”許老太君雙掌合十,顧綺羅忍不住“撲哧”一笑,暗道老太太,您好像忘了念“無量天尊”,剛纔您可是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都謝了。
命婆子帶大夫出去領賞,等大夫的身影剛從門口消失,屏風後的女眷們便全都涌了出來,拉着顧綺羅笑着向她道賀,弄得一向大方爽朗的奶都有些不好意思。
許太君便道:“傳我命令下去,撥兩三個好廚子去西院,專門伺候阿北媳婦的飲食,日夜都得有人照應着……”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連忙道:“老太太使不得,這只是懷孕罷了,哪用得着興師動衆?還日夜得有人守着給我做飯?使不得使不得。”
許太君笑道:“你只以爲我這是興師動衆,你哪裡懂孕婦的苦?有時候上來嘴饞,那便立刻就要吃到的,及至等做好了,許是就沒胃口了。這也罷了,肚子裡有了一張嘴,那飯量自然也變大,忽然間餓了,就是半夜三更,也餓得抓心撓肝,尋常百姓人家沒有這個條件,只能忍着,有那好婆婆,還能幫你做一口,咱們家倒不至於這樣,總之你聽我吩咐就是。唔!剛剛我還說你三妹妹的事兒若成了,讓你操辦,如今看來,倒不能累你。”說完便看向香姨娘道:“那三丫頭的事情,還是你來打理吧,若是那女人從中作梗,你來告訴我,我還沒死,這家裡的主還能做得起來。”
香姨娘連忙答應了,衆人又圍坐着說笑了一會兒,眼見太陽下山,許太君便對顧綺羅和李氏笑道:“我原本要留你們在這裡用飯,剛剛想起來,阿北和江南恰好都在家,你們便都回去吃吧,不用非陪我這老婆子。香姨娘和你四妹妹她們,反正回去了屋裡也沒人,有她們陪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