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一愣,搖頭道:“熏籠已經有好幾日沒用了,哪裡來的香氣?你可是胡說。”
“是嗎?”小花便皺了眉頭,小聲道:“明明是有香氣的啊,只不過很淡很淡,我鼻子很靈的。”說到這裡,她見春雨不信,便不服氣道:“你不要以爲我是吹牛,先前我說聞到迎春花香,你大概以爲我是胡編了個藉口,其實你不知道,就在距咱們百步遠的那楊樹下,有兩大棵迎春花,香味隨着風飄過來,我就聞見了,你就沒聞到吧?若是說我撒謊,你就過去看看。”
“那兩棵迎春花啊,我自然知道。”春雨讓小花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於是笑道:“只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你到底聞沒聞到香氣,誰說的準?我又不是你的鼻子,自然不信了。”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小花氣得跺腳,賭氣去了。這裡春雨笑着回屋,杏花就問她在門前和小花爭辯什麼,等聽春雨說完,她也禁不住笑了,但很快面上就變了顏色,在原地站着出神了一會兒,便急忙來到熏籠前,用力將那熏籠蓋給掀了起來。
“姐姐你還真信那小蹄子的話啊。”春雨也連忙趕上來幫忙,兩人將熏籠蓋子放到地上,杏花細細看了一遍,仍是沒發現什麼異常,春雨在旁邊也道:“這裡姑娘都看過好幾遍了,也沒發現,如今您又折騰什麼?”
杏花也不答話,而是面色凝重的伸手在那灰燼裡扒拉着。之前顧綺羅懷疑事情是出在熏籠中後,也曾找尋過,扒拉了幾下。卻也沒有發現。但這次杏花竟是異常執着,弄了半晌,最後竟是將半隻胳膊都插進了那灰燼裡細細摸索着。
“杏花,你做什麼呢?”
忽聽外面一個驚怒聲音響起,杏花擡頭一看,就見琥珀匆匆趕來,她看着對方蒼白麪色。越發肯定心中所想,遂悠悠道:“沒什麼,我想着熏籠有好幾日沒用了。不如把這些炭灰清理清理。”
“這些炭灰好端端的清理做什麼?還弄得屋子裡全都是灰塵,左右也不礙事,也許老太太哪天興致上來了,就還要用的。”琥珀心中惶恐。面上卻努力鎮定地說着。只盼着杏花能趕緊收手。
杏花卻不再說話,只是仍摸索着,這裡琥珀急了,上前就拽她,一面尖聲叫道:“你看看你把這屋子弄得,灰都飛起來了,呸!呸呸呸!”
“做什麼呢?吵吵鬧鬧的成什麼樣子?”
兩人正拉扯着,就聽顧綺羅的聲音傳來。琥珀的動作便是一僵,正要回頭告狀。就聽杏花興奮道:“有了。”
“什麼有了?”
春雨驚訝的看着杏花,暗道真被杏花姐給摸出東西來了嗎?一邊問,她就轉頭看向琥珀,卻見對方面色慘白,連嘴脣上都沒有一絲血色了,一個身子也搖搖欲墜,好像下一刻就能倒地一般。
“姑娘您看,這炭灰裡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藏了這麼個東西。”杏花將手裡一小段黑色木頭遞給顧綺羅,那邊春雨便扇動着鼻翼,驚訝道:“咦?確實有淡淡香氣,小花竟然沒騙我,只是埋在那麼深的灰燼裡,虧她怎麼聞得出來,還真是狗鼻子。”
顧綺羅面色鐵青,看着手心裡這段黑色散發着淡淡幽香的木頭,她猛然便擡頭看向琥珀,咬牙道:“這是什麼?熏籠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奴婢……奴婢不知道。”
琥珀心慌意亂,本能的就矢口否認。卻見顧綺羅猛一下握緊了拳頭,看着下一刻就要重重一拳搗過來似得,她嚇得蹬蹬蹬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顧綺羅的確是出離了憤怒,只看琥珀的這個表現,就知道這手腳定是對方活動的。只是她尚存了一絲理智,所以到底沒有親自動手,只是冷冷看着琥珀道:“你儘管否認,到時候等我查出這木頭的來歷,把你扭送了官府,在那大刑之下,我看你還招不招?”
話音落,她就吩咐杏花和春雨道:“把這謀害主子的混賬奴才綁起來。記着,莫要走漏了消息。”說完緊走幾步到了最外面的廳堂,一把掀起門口簾子,對院中珍珠冷笑道:“你準備去哪裡啊珍珠?”
“奴婢想去一趟茅房,姑娘叫奴婢有事兒?”
珍珠轉過身來,滿面堆笑,卻聽顧綺羅森然道:“去茅房你往大門口走什麼啊?莫非是要捨近求遠,去太太院子裡的茅房?”
“姑娘說笑了,是奴婢一時昏了頭。”珍珠連忙回身,往院裡茅房的方向走去。顧綺羅冷冷看着她,不一會兒,就見杏花走過來道:“姑娘,已將那賤婢的手腳捆了,嘴巴也堵上了,我在這裡看着珍珠,料着她也不能插翅膀飛出去。”
顧綺羅點點頭,正要轉身進屋,就見兩個小孩兒走進來,其中一個是王婆子的孫女兒,顧綺羅也認識的,另一個小孩她卻沒見過,是個挺清秀的小女孩兒,正疑惑着,就聽身旁杏花叫道:“三丫,你怎麼過來了?”
“我娘讓我來給姑娘送個信兒。”三丫還挺機靈的,四下裡望望,發現沒別人,這才笑的露出兩顆小虎牙道:“二爺說,什麼都預備好了,明天早上他就安排人去南門施粥,下午時來接姑娘過去看看。”
小丫頭說着話,目光就落在顧綺羅身上,聽杏花說這位就是百味館的真正東家時,便連忙跪下,尚未拜見,就被顧綺羅一把扶起,只聽她笑着對杏花道:“這就是你說的那一家子的女孩兒?好可愛,又機靈。來,進屋吃點東西,恰好我早上沒怎麼吃飯,所以讓廚房做了新鮮點心,一會兒就送過來了,你們吃完,三丫你就和杏花一起去百味館。”
兩個小女孩兒聽說有點心吃,都是雙眼放光,這裡杏花看着珍珠從茅房裡磨蹭出來,便冷笑道:“我奉勸姐姐趁早兒死了心,除非你長了翅膀,或者成了精,不然今兒就在這屋裡好好伺候老太太吧。”
珍珠倒不似琥珀那樣慌張,畢竟這件事她並不知情,只是平日裡跟着琥珀,所以覺着自己是呂夫人的人,如今琥珀出了事,她自然是想去通風報信的,可現在這個情況,顯然這是不可能了,於是只好收斂了心神,在屋中服侍着,一面靜靜等待着機會。
晚上顧明陽回來,用過晚飯後,便和妻妾們照例坐在一處說話,忽聽門外的人報說“大姑娘來了。”接着顧綺羅走進門來,他就看着大女兒笑道:“綺羅可是有什麼要緊事?你祖母今兒怎麼樣了?大夫說她要靜養,所以如今晨昏定省都免了,不然我是想過去看看的。”
顧綺羅施禮後起身淡淡道:“回父親的話,祖母今兒大有起色了,雖然還是渴睡,飯卻吃得多了些,說話也條理分明,不似過去那般糊塗,清醒的時候精神很好。”
“是麼?好,好啊。”顧明陽大喜過望,站起身道:“那你祖母這會兒是醒着的?我過去看看。”
“祖母已經睡了,女兒讓杏花和春雨守着她。這會兒過來,乃是有一件要事要向父親稟報。”顧綺羅一面說着,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顧明陽道:“爹和太太見多識廣,看看有沒有見過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個來歷?”
顧明陽疑惑的打開布包,就見布包裡橫着一截小小木頭,有陣陣幽香傳來,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遲疑道:“這好像是沉香木?我兒從哪裡得來?又要我看它來歷做什麼?”
呂夫人從看見那段木頭的第一眼起,面色便一下子變得慘白,但她到底是城府頗深之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面色,這會兒竟還從顧明陽手中拿起那小段木頭,沉聲道:“莫非這是萬年的沉香木?哎呀那可真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了,大姑娘從何處得來?難道是二公子送你的那兩箱子珠寶裡的物件麼?”
這惡婆娘演技倒是高超。顧綺羅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未必是萬年沉香木,我只是懷疑,祖母忽然間就嗜睡不醒,是和這段木頭有關。”
當下便原原本本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對顧明陽道:“如今琥珀已經被我捆了起來,只等爹爹處置。女兒有心要查出這木頭的來歷,一旦查出來,若那奴婢還是不肯認罪招供,就將她送官,大刑之下,不信她不招。”
顧明陽臉色也鄭重起來,點頭道:“我兒說得甚是,你讓人把那琥珀帶上來,我要親自問她,她在府裡十幾年,我和太太待她不薄,因何竟行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顧綺羅搖頭道:“女兒已經問過她,只是她矢口否認,但凡做下這樣事的人,良心早已經壞了,爹爹就是問她,她也不會承認的。所以如今倒是先查出這段木頭的來歷,然後看看告知御醫,若是能對症下藥,祖母的病豈不是就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