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情況我已經和你爹爹說了。不知道賢侄還想知道什麼?”顧明陽的聲音有些嘶啞,在原子非第一次登門求婚之時,他還怒髮衝冠要追究對方的騙婚之罪,後來又想着看在九泉之下的老友份兒上,讓那家人打消妄想就好,倒也不必定要追究罪過,爲那無知小兒帶去牢獄之災。
誰成想,一個無權無勢的窮秀才,卻不知是怎麼回事,竟讓京城各個衙門束手無策,不過半月功夫,顧家一女嫁二夫的醜事就傳遍京城,現在竟不是他放不放過原子非,而是對方能否放過他們顧家了。
這讓顧明陽如何不窩火?明明就是一個騙婚的,拿着假婚約,偏偏招搖過市無人敢管,這背後若說沒有推手和撐腰的,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更何況這些天那原子非雖然日日登門,卻無人知他們一家人住在哪裡,這又豈是一個尋常百姓之家能夠有的隱藏能力?
“爹爹都和我說了。”蕭江北沉聲表示自己並非要打聽這個,然後殺機凜然道:“我想見一見那個原子非。”
“如果能知道他住在哪裡,倒還好了。”提起這事兒顧明陽就一肚子氣,但旋即就醒悟過來,連忙道:“賢侄你要做什麼?這種時候,你可要沉住氣啊,這事兒可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我明白。”蕭江北點點頭,接着站起身道:“我送叔父回去。”
“啊?哦,好。”顧明陽站起身來。弄不清楚蕭江北今天請自己過來喝茶到底是什麼目的,而且他心中此時最不安的就是這準女婿的態度,因和蕭江北走出茶樓。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此事鬧到這個地步,都是怪我,若沒有當日那隨口一句話,就沒有今日的麻煩了。唉!”
“當日訂親之人已死,如今分明是原家居心叵測,與叔父何干?於大姑娘更是無妄之災。”蕭江北明白顧明陽的用意,於是毫不猶豫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好好好。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賢侄到底還是明白事理的。”
顧明陽十分激動,蕭江北這話是很有道理。但問題是,京城中的官宦人家,又有幾個肯講這道理?尤其現在那原子非不知是靠上了什麼樣的強大靠山,若是尋常子弟。早退避三舍去了。蕭江北不肯因此退婚。更不懼那不知身份的大靠山,如此擔當,怎不令顧老爺感動欣慰?
蕭江北將顧明陽送到顧府,然後進去喝了杯茶,接着便告退了。他就是要用這個態度告訴那些暗中窺視的人:顧家大姑娘是我的人,指望我退婚,門兒都沒有。
只可惜這個打算是好的,但因爲他那一向冷漠的面孔。於是這事兒的解讀就出了偏差,新鮮出爐的n個版本傳言雖然添油加醋情節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蕭二公子和顧老爺從福明茶樓出來,一路都是面色難看,到了顧家,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冷着臉出來。據此推測,我們有理由相信,蕭二公子定是對顧家一女許二夫的行爲十分不滿,要求顧老爺拿出一個好的處置辦法,但很明顯,顧老爺的回答沒有讓他滿意。
當春雨把這話說給顧綺羅聽得時候,大姑娘忍不住就噴了茶,接過杏花遞來的帕子擦擦嘴道:“這幫人心裡有沒有數啊?蕭江北那就是個面癱,什麼時候看見他對人笑容滿面過?要真是不滿,又怎會進來喝茶?真是的,傳言的人也該有點敬業精神好吧?還據此推測,這推測也忒不靠譜了。”
“那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他們想看二爺和咱們家決裂,自然也就這麼傳了,姑娘還指望着他們有什麼敬業精神?要有這份兒精神的話,也沒有那麼多的口舌之爭小道消息了。”
杏花在繡繃上紮下最後一針,然後把繡繃拆下來,將那塊帕子遞給顧綺羅,笑着道:“姑娘看看這帕子,眼看着就要過端午了,端午之後荷花開,所以我繡了幾隻荷花,您看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顧綺羅一把搶過來,嘖嘖讚歎,卻聽身旁春雨道:“都什麼時候了,杏花姐姐還有心思繡花,姑娘還有心思看帕子,姑娘總說有對策有對策,可現在外面都什麼樣了?您這對策怎麼還不拿出來呢?”
“急什麼?京城人民能有點長盛不衰的八卦供茶餘飯後團結一心的談論容易嗎?我就爲大家做點貢獻怎麼了?這才哪兒到哪兒?等着吧,本姑娘要連環設計,等到最的時候,“啪”一下來個絕地大反轉,把那些幸災樂禍的臉都給打歪過去,那才叫精彩呢。”
春雨聽得一愣一愣的,接着袖子被杏花拽了兩下:“行了,不用把姑娘的話放在心上,她又開始做白日夢了。”
“唔,這樣說的話,先前杏花姐姐說姑娘開百味館也是做白日夢,但姑娘就做成了啊,那這一次,也許姑娘也會做成呢?”
春雨眼睛猛然亮起來,看得杏花直搖頭:“你中了姑娘的毒,無藥可救了。”
“哈哈,誰說無藥可救?春雨就是我的貼心小棉襖。杏花,你完了,就衝你這句話,本姑娘就發威給你瞧瞧,明天下午,我們去百味館,唔,想個辦法去告訴蕭江北一聲,我明天要見他,給他分派任務。”
“姑娘,您可悠着點兒吧。”杏花扭頭扶額:“您只是二爺的未婚妻,又不是女將軍,還分派任務,這是從何說起啊。”
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原子非便哼着小曲兒踱了出來,他打算再去顧家逼迫一回,問問顧老爺到底什麼時候向蕭家提出退婚。
原子非是個十足十的陰險小人,城府極深。當日到京城後,他並沒有立刻就按照呂冬雲的吩咐去顧家提親,而是在充分了解了蕭顧二家的形勢後,才趁着蕭江北離開京城剿匪的空當登了顧家的門。
之所以在瞭解整件事情後他還會這樣大膽,是因爲他自覺蕭家如今恰是被拉攏巴結的時候,若知道顧家鬧出一女嫁二夫的事情,那位衆人口中高傲冷酷的少年一定會惱羞成怒。以己度人,他纔不信蕭江北都到這個地位了,還會看上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放着公侯千金不娶,卻要娶一個鄉下丫頭,這不是放着魚肉米麪不吃,卻甘心去啃窩窩頭嗎?哪有人會這樣傻?
當然,原子非做夢也沒想到,蕭江北就是個喜歡啃窩頭的傻子。他自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就覺着人人都是如此,到那時。蕭家退婚,顧家也只有把那個野丫頭嫁給自己,無論顧家有多麼不高興,但終歸自己是成了顧家女婿,他們也不好再對自己做什麼,只要有了這樣一個老泰山,憑自己的才學,還怕考不上一個舉人甚至是進士嗎?
所以原子非胸有成竹的登門了,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顧家勃然大怒是正常,但蕭家竟沒有因此而生氣退婚,這讓他十分惶恐不安,不明白自己的計算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正當他要打退堂鼓之時,卻不料柳暗花明,竟有一個神秘人物找到了他,聽說他要退縮,來人毫不猶豫的告訴他會有大人物幫他打贏這場官司,哪怕誰都知道他是騙婚也無所謂,沒有衙門敢受理這個案子,只要他手中有那份契約婚書,只要他能娶顧綺羅,那麼這些大人物在保護他的同時,日後也會對他有所安排。
原子非頓時就激動了,他不是蠢蛋,只在京城市井中打聽了一圈,便判斷出應該是有來頭不小的世家子看不慣蕭江北的光芒萬丈,這是有意要利用自己去打少年戰神的臉啊。
未來皇帝的小舅子。原子非對這個身份還真是有些顧忌,然而他不願放棄這個唾手可得的大好機會,他想着只要自己糾纏下去,蕭家丟不起這個人,或許便會退婚。即便蕭江北不肯放手,但太子還不是皇帝,有那些大人物的支持,自己還是很有勝算的,須知那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羣貴族公子,這樣的能量又豈是蕭江北能夠抗衡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因此而惹怒對方,但他大可以求這些大人物賞自己一個地方官,到時天高皇帝遠,還怕那殺神能殺過來不成?即便殺過來,那也說明他放不下顧綺羅,女人嘛,出嫁從夫,到時顧綺羅都成自己的妻子了,還怕她不爲自己說話?就算她不爲自己說話,但她是自己的妻,命運便等於掌握在自己手裡,如此和人質有什麼兩樣?蕭江北能不投鼠忌器?
這些日子裡原子非一直就在分析着這些,自以爲把方方面面都徹底分析透了,所以他才絲毫無懼的每天去顧家胡攪蠻纏,爲京城輿論製造一波又一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