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了臘月二十八, 轉眼便又翻過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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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乾不等初三過完,已分出一大半人來訓練,另一半人照舊吃酒賭錢, 懶散度日, 更在晚上時候與點起大紅燈籠, 叫人喧譁取樂, 造出濃郁的節日氛圍。
習慣的力量大於雷乾的捶楚, 平時練慣了,三日不練,士卒們都骨頭都酥地發癢, 輪番時訓練時不情願的少,踊躍報名者衆。
流景從前在千離院是過年如同過日子一般平凡普通, 到了珪園也只在過年時候得了賞賜喝了酒, 今年難得能和寧慧廝磨, 怎麼着也等到過完初三才去練兵。
不過兩日,尋常百姓還在訪親走友, 抓着年節的尾巴休閒娛樂,就連朝廷也未開印理事的時候,西南軍營外表上熱熱鬧鬧,內裡已找不到半點年節時的鬆散,一切都步入正軌。
正月十三這一日, 士卒們休息時都未見到流景這部人馬, 這部人馬常在有戰事之前出動, 士卒們見此都心裡有底, 這一夜休息時便已暗自爲出征籌備。
正月十四日晚, 雷乾賞三軍,令將士在元宵佳節時出動, 往舊朝下一座城池北潤進攻。
元宵節這一日各地風俗大同小異,都是花燈節。黃昏剛到,北潤街市裡已是人頭涌動,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這一日不拘禮數,儘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因此婦孺們也都錦衣綠翹,三五成羣相攜着出門,裙裾過處香風陣陣。
倒不是北潤守軍全無防備,他們與新朝大軍毗鄰而居,打探對方消息乃必須之事。
消息說新朝軍也在歡度節慶,無出動之象,而況如今寒冷,不易出征。
約摸這仗肯定得出了正月才能打起來,北潤守備年節時候有休沐之假,索性出城探親去了。
暮色漸濃,一盞一盞精巧的花燈在北潤城內點起來,更有煙花爆竹相繼燃放,當真熱鬧非凡。
許是景色旖旎醉人,當城外的軍馬摘鈴裹蹄,偷偷靠近時,城牆上的士卒們大都爲天空絢爛的煙火的擊掌讚歎,竟無人察覺。
攻城鼓響,守城士卒們尚以爲是夜場的戲開場了,竟少有人戒備,待一道人影竄上城牆,士卒們才恍然驚起,一擁而上。
那黑影卻不戀戰,快如鬼魅般在城牆上奔馳,士卒們竟是拿不住她,竟眼睜睜看着那人奔馳而去。
過不片時,城牆下悉悉索索聲音漸起,守城士卒們往下一看,但見每隔兩步便從城頭垂下一段繩子,繩子下端拽着的人已爬牆爬了一半!
守城士卒一身冷汗,趕忙鳴號警戒,通傳守備府衙,更抽出大刀去砍那繩子,誰知那繩子靠近牆頭那段卻異常結實,一時之間竟砍不斷,而城門處已傳來撞擊之聲,是對方已經開始頂門了,守城士卒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守城士卒本來人少,更何況時值元宵,一來官員尚未到開衙辦公時候,二來街上行人熙攘,聽聞號角都亂作一團,擁擠推搡,軍隊更是開動不過來,一炷香過去,流景手下人已順着繩索攀上城頭,他們也並不戀戰,徑直衝到城下,但見流景□□西衝,已引開許多守門士卒,便即刻衝入戰陣。
他們目的明確,一些人引開士卒,另一些人已去開城門,待城門大開,雷乾麾下將領率軍入城,流景已率部離去,分散而行,到守備府衙去,將守備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此時守軍裡大部人馬已去救援城門,被堵在街上動不了。守軍府衙裡餘者數目不多,但見流景圍而不攻,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那邊雷大將軍部下已率人登上城牆,把控城防,政策如舊,降者不殺,解下甲衣武器,逐出城去。
百姓們推搡着回家已是半夜,也未聽見什麼激烈的廝殺,一時摸不清頭腦,但正月十六出城時已見佈告,新朝軍已入城,令百姓不必驚慌。這時再看,城牆上已改旗易幟,衆人如夢如癡,竟反應不過來。
守備大人出門省親,正月十六清早趕了回來,預備開印辦公,帶他走近,一看城牆上旗幟,登時唬地面如土色。
他既不敢回城,一時也想不起親信之人還有誰,竟是無處投奔,失城罪大,他只得倉皇逃命。
只可惜這位守備大人運氣不濟,喬裝混入鄰城,不出幾日,新朝軍便又攻破鄰城,只得繼續逃亡,竟是一路被新朝軍追着跑,待跑到二月出頭,終於逃到西南重鎮德境內,他已逃得萬念俱灰,卻不想改日出門時看到訃告,竟是皇帝駕崩,新皇繼位,大赦天下。
訃告下圍着一羣百姓七嘴八舌地討論着,這守備大人通曉官場中事,待看清繼位新皇是二皇子,當下扼腕嘆息不已。
而新朝營中也聚着一幫人在議事,雷乾神色甚是愉悅,“二皇子繼位,想來忌憚三皇子勢力,定不讓他帶兵出征,哼哼,他自斷手足,咱們正可乘虛而入。”
秦副將也縷着鬍鬚,“看來是天意如此,舊朝氣數已盡。”
底下人熱情高漲,議論紛紛,寧慧端坐主位,卻不動聲色,她自然知道天意歸天意,這其中也少不了他那個好二哥的功勞。
衆人把舊朝叫得上名字的將領都排了一遍,其中已有一半涉及爭奪大位,是那舊朝的新皇帝絕不敢放心任用的,剩餘的一半雖然也各有本領,但當權者既是與那老皇帝一般多疑苛責的二皇子,再加上舊朝沉珂已重,朝政腐敗,斷不是幾個人能扭轉局面的,衆人心裡的石塊已穩穩落了地。
正月十六開印辦公,西南的加急摺子便雪片般往皇都飛去,這摺子向來是兩份,一份是雷乾親筆,稟報軍務,一份是寧慧親筆,稟告軍務之餘尚有家長裡短。
但總過不離流景二字。
雷乾奏報:臣與元宵夜趁敵不備攻西南小城北潤,流景盤上城牆,垂下藤繩供其麾下士卒攀牆,制敵意料之外。
適時守軍鬆懈,待攻城鼓起,守軍急欲調兵,奈何街上百姓雲集,軍隊寸步難行,不出一個時辰,北潤城破。
寧慧奏報:景率人先登城牆,後乘亂開城門,將軍等人徑從大門進城,須臾已換城防,易旗幟,攻下北潤。景尚有餘隙,盜得北潤街上花燈一盞贈妹。
雷乾奏報:老臣率軍與正月末攻西南小城綾羅,其守軍頑抗不降,戰局膠着,流景率人掘地道進城,燒糧草,斷水路,守軍斷炊少糧,始亂,再一日城破。
寧慧奏報:綾羅城牆既高且固,守軍防備嚴密,攀登無望,景欲掘地道入之,將軍亦曰:可!
乃率人掘之,至夜方歸,妹舉燈而照,景塵土滿身,汗滿面頰,清麗俊雅不再矣!景猶不覺狼狽,倒頭而臥,須臾酣睡。
妹取水爲其潔面,景素警覺,是夜冷水撲面猶沉睡不醒,勞累至斯,妹憐之亦甚。
雷乾奏報:老臣二月初攻西南城池霓多城,流景潛入城池,已窺得城防七|八,繪製成圖,臣等依圖而攻,事半功倍,兩日城破。
寧慧奏報:景率人易容入霓多,三日未歸,消息全無,妹憂恐萬分,夜不能寐。及至第四夜,妹終宵枯坐,三鼓時分忽聞腳步聲,惶然驚起,推門視之,恰景歸矣!
其時月華滿地,景踏月而來,一身草木細屑,撲鼻臘梅幽香。問之,曰奔逃狼狽,誤入梅園藏匿半宿,偷的一縷暗香!
雷乾奏報:老臣二月末攻西南重鎮鎮德城,城防堅固,一日未動分毫,次日再戰,已聞舊朝老皇駕崩,繼位新皇乃二皇子。
舊朝戰將因君位之爭已折小半,餘者不足爲慮,正是我等突飛猛進,緊逼舊朝西南都城時候。
寧慧奏報:鎮德久攻不下,景亦束手無策,不過三日,急出內火,脣上一層燎泡,面上亦有凸起細泡三五個,妹嘗笑之,景羞而遮面,出門相避,曰貌疏漏而不敢見妹耶!
寧荼讀到此處,隨手扔了摺子,起身跺到窗邊去。他慣於面色沉靜,其實心裡又氣又笑,寧慧那纖細瘦弱的身影還印在心間,然而時光荏苒,寧慧也已長大了。
已是三月頭上,陽春三月,楊柳抽芽,青草發綠,軟風送暖,窗外是一派舒適愜意,春意融融的景象。
寧荼站了一陣,只帶大內監一人散步,走了許久,七拐八彎,待停步擡頭,已是楚昭院門外。
寧荼朝裡望了一眼,庭院深深,春光寂寂。他在門口默立一晌,又打道回去。
次日上朝,寧荼點出兩路兵馬,令即刻啓程,增援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