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師動衆嗎?這才三個人而已,哪來的興師動衆?”張野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坐到了花妖身旁。
“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兒?”
花妖冷冷看着他,身上貼着符咒所以不能動彈,只是看向張野的眼神中帶着不加掩飾的厭惡——這種感覺就是你蜷縮在房間一角,然後一隻流着涎水的癩皮狗圍了上來。
“我不。”張野微笑,“知道你討厭我,所以特意來噁心你一會兒。你放心我待不了多長時間,只要你認真配合,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話一說完,我立刻拍屁股走人。”
花妖不動,看着他沒答應也沒有拒絕。
“第一個問題。”張野清了清嗓子,“你真名是不是叫‘花顏’?”
“嗯?”
花妖一聲冷笑,看上去是對張野幼稚的提問十分鄙夷。
“我以爲你們會問我到底有什麼陰謀。你確定你不是特地來打趣我的?張大師?”
“打趣你我會額外帶上倆電燈泡?”
張大師撇了撇嘴,“我又不是隻有一個問題,你急什麼?先回答我,你真名是不是叫‘花顏’?”
“是?如何?”花妖冷冷看着他。
“那‘沈芳’是化名咯?”張野若無其事地掏了掏耳朵。
“你到底想問什麼?”花妖的臉上漸漸浮上了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沒別的意思,單純就是對你這個人比較感興趣。”張野聳了聳肩,皮八丈厚的微微一笑。
“你跟我有過節,所以在背後捅我黑刀這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說你是爲了報復我特地出現在了迪廳現場,老實說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他眯起了眼睛。
“說。你跟那名血妖是什麼關係。”
“老朋友。故交。至於除此以外能還能有什麼關係,你們可以自己想象。”花妖笑了笑,像是絲毫不爲他的壓迫所動。
“瞭解,老朋友是吧?”
張野很隱晦的一笑。
這花妖所幹的勾當歷來都是些男女交合奪取精氣的風月之事,說她在妖族中有個把露水夫妻,他倒是一點也不驚奇。
“那麼他這次來B市的目的是什麼?”
他接着問。
“我又不是他,我怎麼知道?”
花妖翻了個白眼。
“他沒跟你說?”張野搖了搖頭,“剛在B市落腳就找上了你,以你們倆的關係,你覺得你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我相信你毫不知情?”
“信不信是你的事!”花妖瞪了他一眼,“第一我跟他的關係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親密,第二他也不是剛在B市落腳就主動找上了我,我們能在迪廳碰見純屬是巧合。”
“稀奇,天大的巧合啊這是。”
張野略加玩味的看了她一眼。
“你跟趙雲升爲什麼會出現在B市的迪廳?”
“我覺得這個問題你去問他更合適。”花妖微笑,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剛剛清醒過來的趙家大公子。
“我問過他叔叔,只說是來B市玩兒,並沒有交代爲什麼他一個鄉下走出來思想淳樸的小夥子會突然出現在夜店,而且玩出那麼大的事情來。”
“思想淳樸?”花妖撲哧一笑,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談。
“那是在遇見你以前。”她冷冷一笑,這句話的語氣聽得張野心頭一寒。
“用得着裝蒜嗎?你給他服用的那枚風水秘寶,徹底毀了他原有的人生。現在的趙雲升哪還是當年那個淳樸安分的鄉下小夥?他暗涌的血脈中可是藏着一頭磨牙吮血的獅子。”
“張野。”花妖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陣幸災樂禍般的詭異笑容,“我恨你,我更恨你那副高高在上自以爲是的模樣神情!趙雲升而今甚至以後的下場可以說全都是拜你所賜,終有一天,你會在你自己惹下的因果業報中自食其果!”
“夠了!”
叫停她的人是先前忙於做筆錄而一言不發的馬堅警官。
“擺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地位,小小一介妖物,猖狂到這個地步?!”
“你以爲你們能嚇住我?”花妖冷笑,“來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只是在闡述事實。趙雲升的賬你們心知肚明,殺了我又怎樣?殺了我,依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這妮子倒是幼稚。”
張野笑了笑,在馬堅和李江帆同時臉色微寒的情況下,居然是一臉的不以爲意。
“這句話應該我反過來對你說。”
他毫不避諱地迎上了花妖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以爲就憑你能嚇住我?!因果業報?你捫心自問趙雲升走到這一步,到底是誰的功勞!我給他服用黑龍鬚是爲了救命,但在此基礎上有意的引導他體內戾氣,致使今時今日的慘禍發生,別跟我說你半點不曾從中作梗!你的這點小心思也就是拿出來自欺欺人而已,拿因果業報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恐嚇我?恰恰相反,你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如今淪爲階下囚的事實!”
“哈哈,好一個問心無愧張大師~ ”花妖點了點頭,如果不是身形受縛,只怕這時候已經忍不住鼓起了掌來。
“是與不是你可以自己等待結果,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成,無論最後是死是活,最起碼能拉上你墊背。”
“要不怎麼說你幼稚?”張野瞥了她一眼,“要麼死要麼活?你覺得我會單純到只給你這兩種選擇麼?別妄想了,就衝你今天這番話,我也不可能這麼簡單的放過你。”
“嗯?你想怎樣?”花妖擡起了眼睛。
“這個問題暫時還輪不到你操心,趙雲升的賬我會跟你一筆一筆算,在此之前,先交代清楚你跟那隻血妖交往的原委。”張野冷哼了一聲。
“我要是不說呢?”花妖反問。
“你最終肯定還是會說,區別只在於審問你的人是誰。”張野笑了笑,“你可以選擇這時候把能說的話全部說完,然後到最終判決下來以前,我們不再找你的麻煩。或者咬緊牙關什麼也不說,然後我把林九叫過來,我相信讓你開口對他來說並不難。”
“你要問什麼。”
花妖的臉蒙上了一層寒霜。
他知道張野口中的“林九”是誰,也明白自己手裡這點可憐的信息量,連跟對方談判的籌碼都沒有。
她不怕死,但並不代表不怕折磨。
妖物間的手段比起這羣自詡正派的道門中人要狠辣陰暗的多,張野這句話的潛臺詞,無非也就是必要時採取強硬手段,直接迫使她開口。
“那隻血妖的去向。”
李江帆冷冷地說。
他不關心血妖來B市的目的,這不在他此行的任務目標之中。他只需要瞭解對方的動向,然後找到,予以格殺。
“這我不知道。”花妖搖了搖頭,“我說了跟他只是在迪廳偶然碰見。他誤以爲趙雲升是我的獵物,我解釋說這個人與衆不同。然後他爲了試驗不慎將事情鬧大,最後來不及收場,你們警方便迅速包圍了現場。”
“也就是說關於這個人,其實你一無所知?”李江帆皺眉。
“可以這麼理解。”花妖點了點頭,“他使用的血遁大法是極其耗費心神的一門法術,使用後隱遁無形,只有絕少部分的極道高手才能捕捉到他的行蹤。可以肯定的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他一定會銷聲匿跡。因爲自身元氣折損太過嚴重,一旦現身,稍微有點道行的人都能二度重創。”
“明白了。”
李江帆點了點頭,確認馬堅做好了記錄,兩人離開了關押花妖的禁閉室。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看着離開前的張野,花顏側過頭來冷冷地問。
“反正不會給你個痛快。”
張野呵呵一笑,轉身帶上了房門。
“你們怎麼看?”
出門後迎上了馬堅李江帆二人,張野揉了揉眉心以後問。
“我很奇怪。”李江帆皺眉,“爲什麼血妖帶了明確的任務來,並且知道身後有人追捕,還要在這種情況下頂風作案?”
“兩種可能。”馬堅警官想了想回答,“對方是手段果決、狠辣老練的老妖怪,那麼排除了低級錯誤的可能性,要麼是有所依仗有恃無恐,要麼就是反其道而行有意爲之。”
“你覺得他是故意把事情惹大,從而讓自己暴露在警方的視野下?”張野擡起了雙眼,“衆目睽睽下使用血遁大法,再借花妖之口讓我們產生固定思維:這段時間他一定會銷聲匿跡,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自己的任務,擺脫警方的追捕。”
“有這種可能。”
馬堅警官點了點頭,“但是總感覺沒那麼簡單。”
“這個猜想並不完善。”
李江帆表示了不同意見。
“第一血遁之法的副作用不是花妖的一家之辭,從林九先生的說法來看,這門法術的代價就算沒有花妖所說那麼嚴重,勢必也會對血妖本身造成一定影響。同樣是風口浪尖,他沒必要依靠這種方式增大自身的風險。如果計謀被識破了怎麼辦?這是一場極度不合理的賭博。
“第二,也就是案發現場,如果不是最後關頭林九先生的出現,血妖根本就沒有使用血遁大法的理由。也就是說這件事從一開始就無法被完美預測,我很難想象他是故意落網,然後故意被我們圍攻,以營造出不得已靠犧牲元氣來脫逃的假象。”
“你說的是。”
張野苦笑了兩聲,“我們把事情想得都太簡單了。”
“繼續加大搜捕力度吧。”李江帆長嘆了一口氣,“在解決問題以前,只能是靠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死辦法。很可惜這次的機會與對方失之交臂,怪我,終究還是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