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棺應該就沒什麼蹊蹺了吧?”
老酒鬼繞來繞去回到了原點,最後目光落在正殿中央的巨大石棺之上。
叫石棺其實不大準確,因爲這座規格明顯大於平常的棺材並非由石頭打造,而是一種與地面連成一體的不知名金屬。
金屬上泛着暗色花紋,不起眼,質地很像是“黑金”。
一眼望過去最惹人注目的莫過於這座棺材本體的長度——如果換算成一般人類的身高,那麼這座棺材的主人應該是一個身高兩米五左右的“巨人”。
棺材上雕刻着大量咒文。與外面祭壇上的祭神詞不同,這上面的古文字顯得親和了許多。因爲無論是張野還是賀準,看着棺材上的文字,都露出會心的表情。
因爲他們各自都能辨別出少量文字。
“這個是‘禁’。”
“這個是‘封’。”
“這個是‘逢魔’。”
他們二人指着棺蓋上的幾個字符,幾乎是同時說道。
“什麼意思?”跑堂小哥看着兩人問。
“不知道,雖然看得懂寥寥幾個字,但數量太少,要憑這個翻譯全文還是太困難了。”賀準聳了聳肩,“不過單憑我們認識的那幾個字猜——這棺材像是某個封印。”
“封印?擺在祭祀臺?能封印什麼??”
紅衣一陣愕然,在祭神的地方封印妖魔,這明顯不合常理。
“所以說了只是猜呀,我們又不是這裡的先民,哪能原封不動還原這裡的意思。”張野笑了兩聲,“不過同類型的東西我倒是還見過一種,根據那個猜,應該能猜的ba九不離十。”
“什麼?”這回發問的人輪到賀準了。
“古埃及的金字塔。”
張野看着衆人一字一句道。
“你的意思是,這墓室其實是給王朝帝君準備的皇陵?”老酒鬼笑出了聲。不是不可能,而是着實有點好笑。皇帝的屍體供萬民參拜這沒毛病,但擺在這麼個簡陋的地方,還真是勤儉持家。
“不一定是王朝帝君,也可能是前任祭司。”張野笑了笑,“別忘了,越是原始部落,祭祀的地位越趨近於‘神官’。在古代先民的眼中,祭司是神的使者,與神溝通的橋樑。古埃及的傳說中法老是太陽神之子,將他們的屍體風乾保存,未來一日,會從金字塔中復活統領全地。這地方存放皇帝屍體可能性不高,但如果安置的是初代大祭司的遺體呢?是不是一下子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無量天尊!別管合理不合理了,要我說,打開看看就好!”
賀準舔了舔嘴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擼起袖子說幹就幹。只見他下盤扎穩腰部用力,扶住棺蓋邊緣後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一推——“嘶!”
棺蓋紋絲不動。
“看樣子你好像不行。”
紅衣抿着嘴,看着這一幕笑出了聲。
“沒道理啊!”
面紅耳赤的賀準不由把眉毛一擰,他自身的身體素質不弱,御邪境巔峰的修爲,論真元加身後的力氣已經是國家運動員的水準,但仍然打不開,這就讓人有些費解了。
“不對勁,這棺材有些蹊蹺的,不信你們都試試看。”
他把身位一讓,示意在場的其他幾位男同胞挨個上前。
張野本來沒打算接手——且不說這棺蓋上早就寫了“封禁”的字樣,擅自開棺,本身就是對先人不敬。但偏偏賀準的這句話,激起了他內心的一點好奇心。倘若這棺木真的有蹊蹺,那麼試一試,應該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於是他上前,往手背上貼了一張符。符籙開頭寫的是“千斤”兩字——這是老道士留給他的肉搏符術,配合蜉蝣身法使用,一般的近身戰基本無敵。
千斤符紙加身,這一推應該是千斤之力,但毫不例外,用勁過後的張野仍然是無功而返。
“這棺蓋上有禁制,法術、真元,一律無效。”
他撣了撣手上的灰塵,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法術真元無效?”跑堂小哥笑了兩聲,“那純力氣呢?”
“不知道,你可以試一試。”
張野擡了擡手,同樣也是讓出了身位。
只見跑堂小哥上前,扶穩棺蓋後,運足了力氣往前一推!霎時間,整座長逾兩米五的巨大金屬棺頂移動分毫!
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跑堂小哥的一鼓作氣,而是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嘶啞嗡鳴!
這種怪聲極爲詭異,像是將死之人臨死前的最後一口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於是空張着嘴巴,靠胸腔內空氣的震動發出聲音。
“合上!”
開明組長突然暴喝!嚇得小甲立即後退!與此同時,那棺蓋像是被人從反方向推了一把,靠棺材內部一股莫名吸力又嵌合了原位。
“趕緊走。”
開明組長神情冷峻,“此地已經不宜久留,剛纔的強行開棺之舉恐怕已經驚動了這裡的什麼東西,用不了多久,這座祭壇就會被包圍!”
“他說的恐怕是真的。”老酒鬼淡淡冷笑,叼着酒瓶,聽力處於高度集中的狀態中,“大隊人馬正朝着這個方向趕來,步子邁得很大,幾乎是正常人四五步的距離足尖才勉強點一次地。”
“無量天尊……”賀準臉色慘白,他意識到自己又闖禍了,但偏偏大範圍殺傷的兜率紫符已經在先前的地洞中用完,這回再來一次包圍戰,要他如何幫助衆人脫險?
“還來得及跑嘛?”張野問。
“恐怕來不及。”老酒鬼搖了搖頭,“他們速度太快了,預計五分鐘之內就會衝到我們面前,如果現在走,大約會在祭壇的外圍跟他們直接碰面。”
“兩條路,直接衝出去對殺,或者土遁試圖躲過敵方耳目。”張野的大腦飛速運轉,這麼短的時間內,估計也就只有這兩條路可行。
“等一下,也許用不着土遁。”老酒鬼豎起了耳朵,突然眼前一亮搖了搖頭。
“發現了什麼?”張野看向他道。
“這地下貌似是空的。”
老酒鬼指了指自己一行人的腳下。
“地窖?”
開明組長眉梢一緊,“應該是在側殿,趕緊跟我來。”
說完,他第一個衝在前方,迅速跑向了大殿旁的偏殿。在祭祀規格中,這種地方一般用來準備禮樂祭牲,理所當然——也包括了祭酒。
進屋後的他目光上下游走,環顧一圈後,迅速鎖定了角落裡的地窖入口。外圍的騷動已經大到正常人可以耳聞。於是他快速上前打開了塵封的地窖入口,緊跟着一躍而下,隨後跟上的便是他身後的衆人。
灰塵。
很重的灰塵味兒,但相比這裡的數千年曆史,卻又遠遠沒那麼誇張。地窖中沒有什麼光線,看着頭頂灑下一線光明的入口,開明組長當機立斷,一指打碎了階梯石道,跟着便是簌簌落下的石塊,掩埋了那方不大的入口。
現在,真正意義上的一片黑暗。
“來了嗎?”
張野輕聲發問。
“來了。”
林九點了點頭,並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意思是那羣人的腳步就在咱們的正上方。
於是張野點了點頭,在點燃符紙,造出一片火光區域的同時,示意身旁的衆人噤聲。到這一刻爲止,這羣倉皇逃竄的外來客似乎都忘記了一件事情——他們來這兒的目的,一開始其實是爲了剿滅遺蹟中的所有妖祟。
老酒鬼皺着鼻子嗅了嗅,隨處張望後做了個吞嚥口水的表情。
“是酒窖。”
他張着嘴,用口型比劃了這三個字。
“……”
張野無言,到這時候還能想着喝酒,您老真對得起“老酒鬼”這三個字。
酒妖愛飲酒,這是天性。更何況這裡是神壇酒窖,地下埋藏的應該都是數千年前的極品貢酒。
老酒鬼的眼睛泛着微微綠光,在本能的驅使下,硬生生從黑暗裡摸出了一條路。他靠着張野的符火一路找到了牆根,在那裡,一排一排的古老酒罈像是萬兩黃金堆砌成的寶藏,衝着他大肆招手。
一羣人漸漸圍了上來。
埋藏千年的酒會是什麼樣子,這點上其他人也都好奇。
“先熄火。”
開明組長按住了林九的肩膀,與此同時,示意他熄滅符紙上的火星。
敢在酒窖裡點火——別說這是窖藏千年的老酒,即便是千年前新建的酒窖,恐怕也沒有人敢這麼做。
於是在身後衆人的目光中,林九吹滅了那點火星,接着神情謙恭、雙手顫抖着打開了面前的第一個酒罈。
一時間,濃郁的酒香飄滿了整個地下!
酒香中的紅衣兩腿打飄,步伐不穩——這是單嚐到空氣中的酒分子就有了喝醉的跡象,可想而知酒罈中的酒烈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都讓開!”
賀準小聲嚷嚷了一句,從滿臉陶醉的衆人擠出了頭。只見他雙手掐訣,靠“金光咒”打出了一道照明用的無火冷光。
光芒中,衆人看見壇底一層晶瑩如瓊脂膏玉的乳白色酒膏——這些酒液早已凝固,剩下的東西,是窖藏千年的貢酒精華!
老酒鬼沸騰了。
看着面前這些“天物”,他的表情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癲狂中!
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面的賀準伸出手指,靠指甲蓋從壇中颳了一點白色酒膏,看着指間這點絕無僅有的貢酒精華,他一個修道之人的眼中居然也流露出了久違的yu望——或者說的更文雅一點,是人類在自然造化面前不可避免地感動,像是沙漠中的暴雨,或者是雪山中的溫泉。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把那東西放到口中。”
開明組長一聲冷笑,在賀準把那東西放到嘴裡之前說出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
跑堂小哥代替賀準問出了這個問題。
“因爲酒精濃度太高了。”
張野笑道,“這種酒精濃度,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就像生吞一塊鹽晶——看上去很美,但超出了身體的承受範圍,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腎臟衰竭、脫水而死。”
“喝不了?”跑堂小哥一愣。
“可以喝,但是要大量兌水。”開明組長冷聲道,“不是每個人都有着和酒妖一樣的體質,所以我奉勸你們,不要作死。”
“……”
賀準嚥了兩口唾沫,想起了“腎臟衰竭”那四個字,終究還是把那隻手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