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的眼前微微一亮,倒不是他瞧不起女性修真,而是越往高處越難走,災好躲,劫難逃。修爲越高,對心性的要求也就越高,那些個走到地魁天機之境的人,無論哪個都是笑對生死、了無牽掛的大堅毅、大剛強之人。
李星雲牛逼吧?
人家蜀山穹廬劍斬大百足,生死一瞬,哪怕是真元告罄、直面五毒元聖中以逸待勞的乙木元祖,都是面不改色,甚至臨場突破、絕地反殺。
這等心理素質,換作尋常女子,哪個有這樣的膽識?
男子畢竟跟女子不同。
因爲體力更充沛、身體更強健,因而在面對未知的危險時,底氣都要足一些。但恰恰是這樣,更能體現出女子修行的難能可貴,能將至柔寓於至剛之中,至少在張野看來,每一個修爲高深的女修士,都是令人欽佩的巾幗存在。
“晚輩張野,見過三位天師。”
他一頷首,朝三位龍虎山天師做了個大揖。
“免去客氣了,今晚的事,還得有勞張兄弟幫忙。”
伏虎天師微微一笑,相比於高高在上的擒龍天師,他倒是顯得更有“人情味”一點。只是張野哪裡會看不出這種客套的笑容到底有幾分真情實意?說的直白一點,這位伏虎天師的親和,更像是一種“時刻讓自己保持在閃光燈下的狀態”——做作,卻又不到虛僞的程度。
“這大陣是怎麼被人發現的呀?”
眼看衆人到齊,張野也不再客氣。
他俯視着身下萬里長河,涓涓的水流,早已分散成多股,流過這乾枯的河牀。
深陷的河道內部,是一片巨大荒蕪的水澤溼地,而在這片巨大的溼地中央,一塊平地隆起的巨石格外引人注目。
橢圓形的輪廓,方圓百米的大小,眼力尚尖的張野極目遠眺,然而夜色昏沉,只能看出一座巨大的石龜外形。
“最早是附近的居民——聽說是黃河多日斷流,水線不斷下沉。突然有一日水面上浮出了一塊圓形空地,而隨着時間推移,水線下降的越多,這塊圓形‘孤島’就增長的越大。”老道士回答道。
“後來有一天水退完了,就露出這座石龜來了?”
張野問。
老道士笑而不語,道:“發現的當地人企圖靠這件事上報紙,並以此作爲噱頭,希望上級來這個地方開發旅遊業。結果撥款沒申請下來,反倒被上頭的專案組挨個上門服務——發現石龜的事情不容許告訴任何人,即日起,黃河沿岸以‘生態保護’爲名拉起數千米警戒帶。”
“是陰陽集市的人?”張野眉頭一皺,這種執行力,也只有那羣人有這個本事。
“確切的說應該是典獄司總庭。”李星雲淡淡一笑,做了個名詞錯誤上的糾正。
“最早來勘探的那批人把這東西當成了古代遺蹟——他們專門請了一堆考古學家,帶着刷子和鏟子,打算把這東西當做先人智慧的結晶來開掘。但挖着挖着卻挖出了事故——考古隊的成員在剛挖到地下十幾米的時候就碰到了一堵黑色障壁,觸之即死,死狀十分駭人。”老道士的語氣來了個小小的轉彎。
“哦?什麼死狀?”張野理所當然地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知道醫學上的起搏器嘛?”老道士問。
“就是給臨死的人在心臟處做電擊的?電一下整個人一蹦躂的那個?”張野腦海中大概浮現了電流穿過心臟的畫面。
“效果差不多——死者生前像是遭受了數十次高倍率心臟起搏,不僅僅是心臟,整個臟腑部分全部震成粉末!”老道士厲色道,語氣中帶着一股聳人聽聞的感覺,“因爲臟器破損——準確的說應該是臟器破碎成渣,這羣人即刻死亡,且大量混雜着血色的體液從七竅中流出。死狀之恐怖,給在場的其他人活生生嚇出了心理陰影,至今在精神病院接受心理輔導治療的還有七人。”
“被電擊死的?”因爲這個“起搏器”的比喻,張野很自然地想到了電流。
“不是電流,而是一股莫名外力。”擒龍天師冷哼道。
“這股外力距今看來仍然是聞所未聞,鄙人曾受有關當局的邀請去驗過一趟屍,的確,死狀比之不染上師所述,仍然誇張數倍有餘。那些渾濁的體液就像是臟腑殘渣連同血液、腦漿在攪拌機中高倍速打了幾十分鐘,如此恐怖的高倍震盪力,實屬駭人聽聞。”
“我的親孃嘞……還是個震震果實能力者?”張野驚歎道。(注:震震果實——動漫《海賊王》中白鬍子持有的惡魔果實)
“那道障壁現在還在嗎?”張野問。
“就在下面,等下可以帶你去看。”老道士凝眉,“至此,考古隊正式撤離,這件事被當做超自然事件備案。典獄司的人先是請了擒龍天師前往驗屍,我們崑崙的人也是隨後不久便得到了消息。經過我們這幾個老傢伙的眼力,下面的東西基本可以確定是法陣無疑——但佈陣者是誰,陣法中又藏着什麼樣的東西,恐怕茫茫青史,還需要後人一探方知。”
“明白了,意思就是讓我帶幾位進去逛逛唄?”張野一陣苦笑,“先下去看看那道黑色障壁吧,眼下之急,我覺得還是要先弄清楚這座法陣對外發力的作用方式。”
老道士點點頭,連帶着一羣地魁境大高手踏虛而下!
張野這就擦了把汗了。
他心說老子不會飛啊……你們說走就走就沒個人載我一程的??
“我兒莫慌~”
李星雲挑了挑眉,從後面摟住他的腰,用一種“老鷹捉小雞”的姿勢拎起他便飛下了沿岸高崖。
青衣的再次抽了抽眼角,一股惡氣沒處發泄,只能瞪着林九,隨後兩妖飄然跟上。
落地後,那座石龜的相貌總算得以看清。
張野自下而上仰視着這座曠古石雕,只覺得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這等規模的雕塑,很難想象如果純靠人力,該費用多少工時?可惜青史不全,隔數載至今,還不是連個建造者的人名都沒留下。
順着老道士的手指望去,溼濘的河牀地表有一處明顯的大坑。張野信手點亮了一張火符,藉着微弱火光,小心翼翼地順坑洞向前。
青衣林九是隨身護法,兩人自然是緊緊跟上。坑洞內無風,燃燒的火符越發明亮起來。
在地下十幾米的深處,張野清晰看到了一堵純黑色的波紋障壁——這道牆壁之古怪全然不同於商店櫥窗的墨色玻璃,其質感就肉眼觀測更類似於“水波屏障”——不是實體,卻毫無疑問附着着異類能量。
“嘖……有趣的東西。”
張野點了點頭,一邊說,一邊從頭頂的巖洞中扣下了一塊土礫石。他抱着試試的心態,將一小塊黃土整個丟向了黑色障壁,霎時間,只聽得“噼啪”一聲爆響!那塊土礫石崩成了無數塊細小碎片,向四面八方炸去!
“果然是震震果實嘛!”張野的眼睛亮了。
洞外的人當然聽見了洞裡的動靜,因此紛紛上前,圍着張野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發現?”
“發現當然是有的,只是你們不見得想要罷了。”張野嘿嘿一笑,“我丟了塊石子,驗證出了這座障壁是對外以震動波的形式發動無差別攻擊。”
“……”
“……”
“……”
擒龍天師翻了個白眼,吸了吸鼻子,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雖然沒人說話,不過他們的意思卻已經顯而易見地擺在了臉上:廢話!這還用你說?
“有沒有辦法破陣?”
青釭劍主曹鴻翼最直接,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接就把一夥人的心裡話給問了出來。
“破陣,你們當我是什麼?範圍這麼大的法陣,就算是武力轟炸,起碼也得一顆小型氫彈才能擺平吧!”張野笑了笑表示很誇張,然而他的話鋒隨之一轉:“破陣不容易,不過想在這道障壁上打個缺口卻是不難。”
“什麼意思?”
老道士嚥了口唾沫。
“意思是,我可以施巧勁在這座障壁上打開一個暫容外人通過的通道,以供諸位潛入法陣內部,而不被這道黑障攻擊。”
“那事不宜遲,趕緊啊!”青釭劍主一愣。
“我話還沒說完,雖然可以打開通道,但卻有着諸多限制。”張野微微一笑,“首先,通道的打開需要藉助莫大外力,也就是等一會兒,可能要勞煩諸位長老貢獻一點功力;其次,通道的結構並不穩定,爲了防止通過期間通道坍塌,一次通過的人數最多隻能控制在三名,一旦超出三名,第四名就可能遭遇生命危險。”
“你是說一次進去的只能有三個人?”伏虎天師眉頭一皺。
“準確的說是總共只能有三個人。以這做法陣的規模來看,其內部靈壓必然巨大。想要在這麼大的壓強之下強行開闢洞口,無異於在承重樑上打眼——無論是對功力的消耗還是內在的危險性,都不容許我們實施第二次。”張野解釋道。
“我們當中只有你懂奇門遁甲,意思是三人當中你必須佔一席之位咯?”擒龍天師一聲冷笑。
“或者我也可以不去。”張野聳聳肩,語氣倒是十分坦然。
“別廢話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老道士肅聲道,“既然還有兩個人,張野,你自己挑選吧。在座各位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無論哪兩兩組合,應該都足以護得你在陣中周全。”
“妙極。我當然知道在座各位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但考慮到默契因素,我想選道長您和蜀山天策長老同行。”
張野微微一笑,眼角閃爍着不易察覺的狡黠光芒。
於公於私他都該選這兩個人——論資歷沒人比老道士更高,論修爲沒人比李星雲更長。更重要的是,這倆人無論是誰,都不會和他在陣中產生分贓不均的問題——通道可容納通過的當然不止三個人,但只有帶上這兩個,張野才能放心的闖陣,而不用擔心自己辛苦打來的功勞被其他人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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