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傳說中的陽墟古城!”
途經祭壇,馬向南顧問看着眼前這座古老的建築羣,聲音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崇敬與嚮往。
“你所站的這片土地一直都是陽墟古城——這只不過是祭壇,陽墟古城的一部分而已。”
林九不懷好意的提醒道。
然而這份提醒卻被張野用眼神打斷,他在用眼神說:“噓,注意看,馬顧問的表情變了。”
“我知道。”
馬向南迅速的回過神來,並一秒換成了一副冷淡臉,“這座祭壇上次你們已經查看過了?”
“是,裡頭被數千年前的華夏先民洗劫一空,只剩下殘存的石壁,以及敘事類的大量壁畫。”
張野擡着眸子,淡淡回答。
“帶我進去看看。”
馬向南顧問眯起了眼睛。
“現在?”
張野故作疑問,“不太合適吧,咱們現在的任務應該是爭分奪秒看看開明組長的小九九,而不是做那些學者該做的事情——發掘古遺蹟。您說呢?”
馬顧問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鬼荼羅樹身還有多遠。”
“很近,腳程快的話,不到二十分鐘。”
林九回答。
“可以,抓緊時間。”
馬顧問點頭,並沒有表現出太多。
張野也不好繼續發問,只能繼續帶路,領着馬顧問迅速離開祭壇。
沿途的道路和上次比沒有什麼變化,這座古城千年如一日,有的只是草木榮枯。
天坑,根羣。
望着這座規模宏大的棕黑色根系,馬向南的臉上再度出現了那股對於古老遺蹟的嚮往之情。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鬼荼羅樹身啊!”
這次沒等他開口,林九已經率先喊出了這句只剩下造作與嘲諷的話。
馬向南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從坑頂上一躍而下。
高處的風很大,吹得張野連打了三個噴嚏。
“一聲想,兩聲罵,三聲感冒啦。”
跑堂小哥笑了笑,提醒張野道,“注意身體~”
“不像是感冒。”
張野倒是露出了別樣的笑容,“修真體質的人,哪那麼容易感冒?想必是有人在背後想我,想得太厲害了,所以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誰還能想你?”
跑堂小哥譏笑道。
“說不準哦,沒準是小掌櫃呢?”
張野嘿嘿一笑,隨後步馬向南的後塵,朝坑底跳了下去。
“你特麼話說清楚……”
跑堂小哥氣得臉都綠了,只能迎風追上,可這一追,卻看見了坑底下不一樣的光景。
樹開了。
一道巨大豁口猛地撕開,規模比他上次用六合重劍砍出來的路要大得多。
“這是那個開明弄得?”
他望着張野問道。
“應該是。”
張野點點頭。
隨後趕上的林九問:“馬顧問呢?”
“沒看見,想必是先一步進去了。”張野搖搖頭,“我們也別耽擱了,趕緊去吧。”
說完,迅速跑進了這條通道中。
馬向南躲在一旁,眼看着這三人相繼衝進開明組長打出的通道,臉上露出了陰陰的笑容。他轉身,朝着頭頂的天坑原路返回,朔風吹拂,撩的他的背影好似不真實。
……
道路的盡頭是和上次一樣的巨大空洞。
樹頂的光芒灑下,一道筆直的光柱直瀉向空地的中央。
那是祭臺。
祭臺上方兩根連着樹體的黑色藤蔓,而藤蔓的另一端則是牢牢纏着一個渾身畫滿咒印的男人的雙手。
那一剎。張野差點以爲自己又看見了當日的紅衣。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血紋儀式,按開明組長的話說,那叫“蚌含沙成珠”,樹妖鬼荼羅是蚌,極陰之體是沙,兩者合一,共同孕化之後,以“珠”的面目示人。
“無量天尊……!”
跑堂小哥因爲吃驚,連賀準的口頭禪都冒了出來。
“我他媽眼花了?!祭臺上的那個是開明?!”
他失聲叫道。
“你沒看錯……是的……”
老酒鬼微微哽咽,整個酒壺放在嘴邊,遲遲忘了靠近。
“趕緊上去救人!”
跑堂小哥一聲吼,提着六合重劍便飛身衝向了數十米外的兩根樹藤。
跟上次一樣,茅山道法都打不開的藤鎖,區區一把劍,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徒勞的砍着目標物,乃至藤身和劍刃的縫隙間爆發出層層火花。開明組長沒有反應,整張閉目的臉看起來就像個失去生命跡象的死人。
“不用費力了。”
張野擡手攔下了跑堂小哥,“我們打不開這兩道藤鎖,除非鬼荼羅自願打開。”
“咱們是不是來遲了?”
林九又驚又俱地問。他顯然在擔心儀式是否已經完成,見鬼,這個開明組長按理說強的離譜,怎麼就這樣中了別人的招,栽在了這頭妖樹手上?!
“難道說這古城廢墟還有別的狠手??”
他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疑問。
張野搖搖頭,意思是我不知道。
“鬼荼羅?”
他試着同開明組長的身體溝通。上次的妖樹曾通過紅衣的靈體開口,如果這是和上次一樣的儀式,那麼無論儀式進行到何種程度,要他開口說話應該都是沒問題的。
但是這次沒有反應。
祭臺上的開明就如同死人一般,面色鐵青,身上畫着各種奇怪血紋。
林九顫抖着用手上前探他的鼻息,半晌後,臉色驚惶。
“死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說。
“死了?!”
張野的嘴角微微扭曲,隨後同樣上前,試了試這個人的心跳。
——死了。
一具空殼,再無半點生命跡象。
“完了。”
跑堂小哥搖了搖頭,如同大禍臨頭,整個人的表情都塌了下來。
“哪裡完了?”
林九問,“他跟我們非親非故,就算死了,也不是我們殺的。”
“不知道,但我就是有種感覺——好像什麼都完了。”
跑堂小哥嚥了口唾沫,固執的看着林九。
張野點點頭,“我也一樣,大家萬事小心。等等,”他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左右張望,失色道:“馬向南呢?!”
那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一時刻搖了搖頭,“不知道!”
說話間,祭臺上的死人開明突然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在這極詭異的一幕前,他的身體開始迅速崩解,隨後化爲點點灰燼,全數融入了他手端的兩根黑色樹藤當中。
目睹這一變化的老酒鬼瞠目結舌,在他們看來,這樣一幕就像是開明的身體被這頭妖樹給吸收了。
他看了看張野,從喉嚨裡鬼使神差的說出了一句話,“儀式是不是完成了?”
蚌含沙成珠。
沙已消失,接下來誕生的就該是新育化的珍珠。
在張野還未回答之際,籠罩他們的這棵巨樹開始震顫發抖,大地開始動搖,天空開始變色!目所能及,大量代表養分的綠色光暈從地底下的粗壯根系一直上移,而隨着養分的移動,失去綠光的部分開始迅速枯萎!
密不透風的溶洞開始透射出千萬道光亮——這些縫隙,是因爲周遭樹根的縮水而不斷被擴大增多!
三個人站在祭臺下方,既震驚又無力地看着這一變化的持續進行。
終於,當龐大的根系變成毫無水分的“空巢”,所有的綠色光暈集中於那兩條懸空垂下的亮綠色藤蔓!它們高高浮起,宛若拴着一頭看不見的龐然大物!冥冥中有巨大的吼聲震天動地,那是沉寂千萬年的落寞,因爲一朝的暢快而自由發聲!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跑堂小哥一邊驚叫一邊翻滾後退以躲避天空中簌簌掉下的植物斷肢。他驚恐的眼神一如那時發現開明組長已經身死。
“那是什麼?!”
他擡頭,兩條懸空的樹藤正在把最後的養分注入那個未完成的“實體”。
吼聲不斷,如刀槍鳴,如鐵騎崩。
張野表情複雜,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說:“樹妖鬼荼羅的四千年精華,開明組長一身浩海如海的修爲——這是兩者結合後孕育的最後的‘珍珠’。”
餘音退去,煙塵散盡。
若有若無的淡淡雲霧中,是兩條垂死的黑色枯藤,以及掙脫枯藤而出,那頭傲然據世,震鑠青史的身影。
張野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這樣一幕。
或者說,他此生都沒想過,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這樣的存在重新現世。
光芒中一頭巨猿昂首挺立,雙目如火,手持巨棒萬千斤。
悟空。
或者說,齊天大聖。
“我是不是在做夢?”
跑堂小哥語氣很淡定地掐了掐自己的臉,隨後又看了看張野林九,想知道他們的反應是不是和自己一樣。
“應該不是。”
林九搖搖頭,到這時候他表現的反而沒那麼吃驚了。他默默地保持着擡頭的姿勢,擡壺,灌酒,一氣呵成。
那是怎樣的一頭巨猿?
渾身毛髮金亮,一對火眼金瞳,身着鎖子金甲,背掛雲霞披風。
這是茫茫青史中聳立了上千年的身影,直到今日,有關他的故事傳說仍經久不息。
“這,這是……”
跑堂小哥長大了嘴巴,幾次想要發聲,卻始終有一口氣卡在喉嚨。
倘若小掌櫃站在這裡,看到這場景應該激動萬分吧?
“外貌特徵不明顯嗎?”
老酒鬼呵呵一笑,“傳說中的齊天大聖——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