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小姐對視了一眼,我心說,難道高大上所說的,他爺爺的那支八路軍連隊,是當初太行山裡的那支工程連?有這種可能…爲什麼我這麼認爲?因爲,一個連隊的政委都被裁撤下來回老家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那支連隊解散了,不然的話,熬到全國解放,那政委少說也是一個處級幹部。當初市裡偷文物掛件的那經理,說他爺爺當年是八路軍駐太行山某部工程連連長,那經理說的好聽,說他爺爺是復員回家的,其實也是被裁撤的。戰爭年代,部隊高級幹部犯了大過,要麼軍法從事,要麼降級,被裁撤,說明連隊散夥兒了。以八路軍當時那種條件,唯恐兵少不怕兵多,連隊散夥兒這種事非常罕見,因此,高大上的爺爺和那經理的爺爺應該是同一個連隊裡的…
從高大上的爹,也就是眼前這老頭兒的反應來看,他一定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內情。這老頭兒表面看起來畏畏縮縮,很懦弱,其實十分狡獪,什麼事都深埋在心裡,不會透露一絲一毫給外人。
“阿冷。”白小姐輕輕拉了我一下,兩人放緩腳步,走在了後面。
“什麼事?”我問道。
白小姐看了看前面的高大上和他爹,低聲對我說道,“我們就這樣過去,昨晚那幾個村民會不會猜到是我們扮鬼救走的那狐狸?”
“應該猜不到。”我微微一笑,“白大小姐妙手,把妝畫的那麼生動,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那些人當時膽都差點沒嚇破,根本不會注意到我們的衣着之類…”
想到昨晚的一幕,我們倆不禁都有些好笑,同時又爲楊書軍的安全擔憂。懷着一種複雜的心情,回到高家村裡。
“大爺,不是去村支部麼?”見高大上的爹和高大上往村西走,我疑惑問道。
“噢,不去,祭祖啥嘞都是在廟坪上。”老頭兒說。
村子裡全是坑坑窪窪的土路,拐拐繞繞走了好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前面出現一座石頭修葺的門樓,大約三四米高,看起來十分古舊。門樓上方有一塊浮凸的石頭牌匾,上面雕着‘高家祖廟’四個字。穿過圓拱形的門洞是一大塊廟坪,村民左一堆右一堆蹲聚在地上,‘嗡嗡嚶嚶’十分嘈雜。靠牆支着幾口大鍋,煙氣升騰,幾個光膀子的村民站在鍋前‘呼啦呼啦’地翻動裡面的菜。見我們進來,那些村民全部靜了下來,表情各異的朝我和白小姐看過來。
我們誰也不看,裝作沒事一樣來到廟坪角落一處沒人的地方,兩人偎靠着蹲在了一棵樹底下。過了大約十分鐘左右,村長老頭兒從黑乎乎的廟屋裡走了出來。
“都來了吧?”老頭兒表情僵硬,目光掃向衆人,突然看到了我和白小姐,眉頭一皺,“咦?你倆咋跑過來嘞?”
我一起身,所有村民的目光都朝我射過來。
我笑了笑,說道,“我們過黃河這邊來本來就是來旅遊的,一直沒回去,在黃河灘那裡玩兒,碰見大上哥跟他爹要來村裡祭祖,這麼難得一見的事被我們給碰上了,所以過來看看,怎麼,不歡迎麼?”
老頭兒不置可否,陰沉着一張臉朝高大上看過去,“高大上,他說的是真的麼?”
“是,是真的。”高大上緊張的回答道。
老頭兒沒說什麼,擡頭看了看天,朝那幾個炒菜的村民嚷道,“先開席吧。”
一些年輕的村民不禁低聲歡呼起來。
“吵什麼嘞?”老頭兒眼睛一瞪,那些人立馬安靜了。
幾個村民從廟屋裡搬出桌子,迅速在廟坪上支起一張張席面。
“阿冷,我們也先去吃點東西吧。”白小姐道。
“餓了麼?”我問。
白小姐點了點頭。
我微微一笑,“即來之,則安之,跟我來。”
我瞅準一張桌子,大咧咧往旁邊一坐,衝白小姐招了招手,“來呀。”
“這,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儘管坐下來吃。”
白小姐衝我撅了撅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瞄衆人,低頭坐在了我旁邊,嘟囔道,臉皮真厚。
我‘呵呵’一笑,朝遠處喊道,“大上哥,大爺,坐這裡來吃!”
二人十分拘束的坐了過來,感覺好像我們倒是主,他們反成了客。
不一會兒,菜便端了上來,醃肉,煎魚,炒菜,倒也十分豐盛。從其他桌那些村民的吃相來看,他們應該很少吃到這些東西。高大上跟他爹塞的滿嘴都是食物,吃的滿頭大汗的。
白小姐掏出一塊手帕,展開放在桌面上,夾了幾塊醃肉放上去,然後包了起來。
“怎麼,給小黑包的麼?”我問道。
“不是。”白小姐抿了抿嘴脣,將手帕放進了我們攜帶的包裡,輕聲說,“小黑能找到吃的,給楊叔包的,楊叔喜歡吃醃肉…”
我心裡一酸,“雨馨。”
“嗯?”白小姐擡起頭,撩了撩垂到嘴邊的頭髮。
“我們要儘快找到楊叔。”
“嗯…”
一邊吃,我一邊打量着四周,沒發現任何異常的人或事物。我心說,這個村裡到底有什麼?
吃完以後,老頭兒命人撤走席面。
“都過來啦!”老頭兒喊了一聲。
那些村民‘呼呼啦啦’的朝廟屋聚了過去,我們跟着過去,站在了人羣后面。
村長老頭兒一招手,一個村民端來個鐵盆放在了地上。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白小姐問。
“不知道,看看再說。”
忽然,一個村民從廟屋裡牽了一隻羊出來。那羊拼命往後退,那村民連拉帶拽,那羊的眼睛鼓脹的似乎要從眶子裡跳出來,鼻孔‘呼哧哧’噴着白氣。那村民把羊牽到盆子前,用腳連踢幾下那盆子,踢到了那羊肚子底下,老頭兒接過他手裡的刀,‘噗’一刀插進了那羊的肚子…
白小姐‘啊’的一聲把臉埋進了我懷裡。村長老頭兒拔出刀子,血從創口流出來,‘滋滋’地往盆子裡噴。那羊還活着,一邊掙扎,一邊‘咩咩’叫。那老頭兒蹲下來,兩手一伸抓住創口猛力往兩邊一拉,然後把右手插進了羊肚子裡。隨着那羊掙扎,老頭兒的身子也跟着來回擺動,胳膊卻越插越深。突然,老頭兒把胳膊猛地抽了出來,手上抓着一團血淋淋的東西,是那羊的心臟,那羊心冒着熱氣,還在一下一下跳動…那羊趴倒在盆子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渾身抖顫了一陣便一動不動了。地上,老頭兒的臉上,衣服上,濺的全是血。
我看的汗毛直豎,渾身發抖,後背冷汗直冒,那些村民一個個表情十分麻木。
老頭兒高舉羊心,叫道,“先祖啊,偷你頭的這東西被我們宰啦,我們給你報仇啦!…”
那些村民全部跪倒在地,我這才明白過來,那狐狸跑了,這些村民找不到,所以把這羊當作那狐狸,挖心祭奠他們的祖宗。
老頭兒把羊心往盆子裡一扔,雙腳一跳,吼道,“把他們帶出來!”
七個光膀子的人一個個低垂着頭,被七個村民從廟屋裡押了出來。
“跪下!”
隨着老頭兒一聲喊,那七個光膀子的人同時一震,然後,先後‘撲通通’跪倒在地。
“你們幾個看丟了那狐狸,知罪不?”老頭兒問。
一個年輕村民一邊哭一邊說,“村長,真的有鬼,俺們不騙你…”
老頭兒怒道,“就算有鬼,你們這麼些個人還怕鬼嘞?!執行村法!”
先前牽羊的那村民回到廟屋裡,拿了一根帶刺的藤條出來遞給了那老頭兒。
老頭兒一咬牙,‘啪’一藤條抽在了最邊上那人的背上。那人慘叫一聲,趴在了地上,後背一道長長的血印。然後,老頭兒又抽在了第二個人的背上,緊接着,第三個,第四個…慘叫聲迴盪在整個廟坪上空,令人毛骨悚然。
“住手!”我實在忍不住了。
老頭兒一愣,停住手,朝我看過來。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野蠻的村法,不就看丟了一隻狐狸嗎?”
“俺們村兒的事兒,你一個外人管什麼?”
“就是,狗拿耗子…”
那些村民紛紛罵道。
老頭兒‘哼’了一聲,掄起藤條又要打那幾個村民。
“等一下。”我冷冷的掃視衆人,一字一頓的說,“狐狸是我昨晚扮鬼給救走的,跟他們幾個沒關係,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麼氣,衝我出。”
跪在地上的那幾個村民的其中一個一擡頭,“我草,原來是你這混蛋扮鬼嚇唬我們!”
另一個長長的‘啊’了一聲,“我明白啦,一個男鬼,一個女鬼,原來是你們兩個!”
“草,揍死他們!”跪在地上的那幾個村民異口同聲說道。
然而,外圍的村民卻沒有一個人吭聲,包括我和白小姐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那老頭兒的身後。
村長老頭兒也似乎覺察到了不對勁,“你們這是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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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後頭,你後頭…”
老頭兒急忙回頭,嚇得‘啊呀’一聲怪叫…
到底怎麼了?那隻羊,被剖開肚子,挖去心臟的那隻羊,從盆子上站了起來,眼睛瞪的大大的,正一動不動盯着那老頭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