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鏡子反射在河牀上的影像裡,蹲在水泥杆子旁邊的人,分明就是那啞巴老爺子,也就是孫奎的父親。
我一下子懵住了,“怎麼會…”
“這人你認識?”雨馨問。
我呆呆的點了點頭,“這是孫奎他爹呀…”
“阿冷,快看他的手!”雨馨推了我一下。
我定神去看,只見影像裡,這啞巴老頭兒兩條胳膊都往前伸着,十指甫張,也不知在做什麼…
影像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了。直到向風從橋上下來推了我一把,我纔回過神。
“怎麼樣?你倆看清影像裡的人了沒?”向風問。
我點點頭。
“很好。”向風說,“到時候雨馨把他畫出來吧。”
“不用畫。”我說道,“影像裡這人,是孫奎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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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剛纔所看到的一幕給向風描述了一遍。
“難道說,那老爺子是裝傻裝啞,因爲兒子兒媳不孝,把他從家裡趕出去,所以找人弄死了他們兩口子?”我伸伸舌頭,“如果是的話,那這老爺子夠狠…”
向風表情凝重,怔怔的望着夜空,“應該不是,走,我們回去看看…”
回到孫奎家,我們來不及烤火,向風把孫奎的屍體往棺材裡一放,一行人便來到偏屋裡。
朱賓正在給老頭兒喂湯,“老,老爺子,張,張嘴,啊…”
“啊…”
見我們進來,朱賓把湯碗一撂,讓到了一旁。老頭兒癡癡呆呆的坐在牀上,怎麼看也不像是裝的。向風‘呼’一下掀開被子,老頭兒‘啊啊’兩聲。向風掰開他眼皮看了看。
“怎麼樣?”我問。
向風搖了搖頭。
“看他的腳!”晨星忽然道。
我看過去,只見老頭兒原本被師父塗抹藥膏幷包扎,已經消腫的腳,不知怎的又腫了起來,把襪子撐的鼓鼓的。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腳上的襪子除下來,整個過程中,老頭兒一直‘啊啊’的呻吟。
襪子除下來以後,我定睛一看,只見老頭兒腳上的繃帶已經開了。整個腳又腫又脹,呈現一種黒紫的顏色。
“怎麼會這樣?”我眉頭一皺。
“這老爺子昨天晚上,可能在外面過了整整一夜…”向風說。
我心裡一酸,隨後升起一股怒火,“難道說,我和晨星昨天把老爺子送過來,又被孫奎兩口子給趕了出去?老爺子在村外河岸邊那水泥杆子底下蜷縮了一夜?…”
“阿冷。”晨星叫了我一聲。
“嗯?”
“我好像明白了。”
“什麼?”
“我們之前不是猜測,這老爺子之所以暈倒在鳳陽鎮被我們發現並不是偶然的,他可能是有事過去求助我們麼?”
“嗯。”我點點頭。
“他可能是爲他兒子和兒媳婦,過去求助我們。”晨星說。
聽晨星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影像裡,這啞巴老頭兒伸展開的手指…十…可能是代表十天…
我腦海中閃動着一個接一個的念頭…很有可能,早在十天以前,孫奎兩口子就衝撞到了邪煞。這老頭兒不知怎麼知道了,並且得知他兒子和兒媳的陽壽只剩下了十天。我估計,這老頭兒可能告訴了孫奎兩口子,可倆人不信,反將老頭兒從家裡趕了出去。爲了挽救兒子和兒媳的性命,這老頭兒依靠潛在意識,迷迷登登去了鳳陽鎮…昨天我們把老頭兒送過來,結果又被孫奎兩口子給趕了出去。老頭兒在河岸邊那水泥杆子底下避風,蜷縮了整整一夜。一大早,孫奎兩口子開着車駛上石橋,車禍發生時,孫奎通過後視鏡看到了老頭兒。在那一刻,孫奎終於相信了他爹的話。在那一刻,眼見兒子和兒媳即將喪命,老頭兒在潛在意識的驅使下,衝着車裡的孫奎伸出了十根手指,意思是,今天是第十天,你們死亡的日子…
是這樣麼?…
我把我的想法講了一遍,向風沉思不語,片刻,緩緩湊到那老爺子跟前,問道,“老爺子,你一定知道怎麼回事,對嗎?”
“啊啊…”
“告訴我,你兒子和你兒媳,是被誰給害死的?”
“啊啊…”
“他這是要幹嘛?”雨馨指了指老頭兒的右手。
我低頭一看,只見老頭兒的右手像痙攣一樣抓撓着牀單。
“老爺子,你想要什麼?”我問。
“啊啊…”
老頭兒抓撓的動作越來越緩慢,停下來以後,抖抖索索的伸出了食指。
我們順着老頭兒食指所指的方位看去,只見牆角邊放着一隻水盆子。
“盆子,什麼意思?”我眉頭一皺。
‘磕巴嘴’朱賓忽然道,“這盆,盆子是我讓老,老六拿過來的。”
“老六?”
“對,對啊…”
我眼前忽然一亮,想到朱賓白天告訴我說,老六最先知道的孫奎兩口子死亡的事,然後通知的他們。這時候,我又想到當初在步行街教訓那老六時的情景…老六那混蛋靠在步行街賣佛珠以及敲詐別人過活,他去別人燒雞店裡買燒雞,因爲言語不和,跟人打了一架,事後懷恨在心,出於報復心理,弄了一塊死人骨頭埋在別人店門口,導致別人生意一落千丈。挖出骨頭,揭穿老六以後我質問他骨頭哪兒來的,他說從城郊挖來的。雖然我當時挺疑惑老六怎麼會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卻也沒細問…
此刻這麼一想,我心裡‘咯噔’一下子,瞪向朱賓,“老六呢?”
“走走,走了啊。你不是讓他們都,都都回家麼?”
“回市裡麼?”
“不,不是…”朱賓說了一個地址。
“阿冷。”向風說,“你在這裡守着這老爺子,我過去把他抓來。”
我點點頭,衝朱賓道,“你給阿風帶路。”
雨馨手一揚,把車鑰匙甩給向風。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點過去,終於,外面一陣車聲,向風回來了。老六被向風像提小雞一樣提到屋裡,往地上一放,那滾蛋抖抖的蜷縮着蹲在了那裡。
“冷哥,大半夜的,這…這是幹嘛?”老六問。
“冷哥問你啥,你就老,老老實實回答啥。”朱賓說。
我指指老六沖那老頭兒道,“老爺子,你指的是不是他。”
“啊啊…”
這老頭兒似乎偶爾清醒一小下,大部分時間都是迷糊的。
我往牀上一坐,摸出一根菸,叼在嘴裡。雨馨和晨星站在我兩邊。‘磕巴嘴’朱賓往我跟前一湊,掏出打火機,‘啪’幫我把煙點上。
“老六…”我‘噝’吸了一口煙,緩緩噴出煙霧,“說說吧,孫奎兩口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冷哥你開什麼玩笑?”
“開玩笑?”我彈了彈菸灰,“好,那我問你,你是怎麼知道孫奎兩口子翻車死了的?”
“我白天不是跟你說了麼,我在這村上有熟人,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的。”
“呵呵。”我笑了笑,“熟人,第一時間,很好…你那熟人叫什麼名字?”
“他…冷哥,現在都這麼晚了,他早睡了。”
“晚麼?現在幾點?”我扭過頭。
雨馨看了看錶,“不到一點。”
“不晚,老六,把你那熟人的名字告訴我,捆我也把他捆來。”
“冷哥…”
“還不說實話!”
我眼睛一瞪,把煙往地上一摔,老六嚇得一哆嗦。
“冷哥,我真…”
“把門關了。”
朱賓‘砰’一下帶上門,我手一揮,向風一腳踹在了老六背上,那滾蛋‘啊’一聲怪叫,趴在了地上。
“說不說?”我問。
“我真沒說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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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風又要打,我擺了擺手,眼睛一轉,“很好,心裡沒鬼,就不怕鬼。阿風,拿繩子把他捆了,扔棺材裡,今晚就讓他跟孫奎過夜。”
向風點點頭,老六個混蛋臉都白了。
“冷哥,我說!我說!”
“說吧。”我手一擺。
“是,是我師父派我來的,他說孫奎兩口子陽壽到頭了,今天一早就會死,讓我到村子外面那河邊守着…”
“你師父?”我不由一愣。
老六點點頭,“當初往步行街燒雞店門口埋死人骨頭,就是我師父教我的。”
“他有師父嗎?”我問朱賓。
“這個我不,不知道哎…”
“誰都不知道,我拜師的事,我師父不讓說出去。”老六說。
“這麼說,孫奎兩口子是你師父給害死的嘍?”
“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師父只跟我說,孫奎兩口子太貪了,留着是個禍害,早晚把他們的事抖摟出去。”
“他們的事,什麼事?”
“具體啥事兒我不清楚,我師父只跟我說,孫奎知道了他們的一個秘密。爲了封口,我師父他們給了孫奎不少錢,可這人貪得無厭。而且,六親不認,給自己老爹喂毒藥,整的又呆又啞。連自己老爹都可以害,早晚會出賣我師父他們…”
“你是說,這老爺子之所以又呆又啞,是孫奎給害的?”我眉頭一皺。
“我也是聽我師父說的,我師父說,孫奎他爹不同意他拿昧心錢。我師父擔心老爺子把秘密抖摟出去,孫奎爲了讓我師父寬心,就把他爹給毒啞了…”
我看了看躺在牀上,已經睡着的老爺子,牙齒咬的‘咯嘣’一聲響。
“你說的都是實話嗎?”我問老六。
“句句屬實啊冷哥。”
我心說,這老爺子之所以剛纔意識稍微清醒的時候指出老六,肯定是因爲,他早上蹲蜷在那水泥杆子旁邊時,看到了躲藏在暗處的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