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馨低頭想了想,咬咬嘴脣,“既來之則入之,走。”
“等等。”我伸手拉住她胳膊,低聲說。
“怎麼了?”雨馨問。
我搖頭不答,沉吟着望向四周,只見遠處有個麥秸垛,大約一房多高,緊靠着一棵粗壯的白楊樹。
“來。”
我拉着雨馨來到麥秸垛前,擡頭朝樹的高處望了望,把裝法器的包往雨馨手裡一塞。
“在這兒等着,我爬到樹上看看。”
雨馨擡頭望了一眼,“你要小心。”
“嗯。”
我往後退了大約四五米,助跑幾步,抓住麥秸,‘蹭’躥到了垛頂上。
“喂,我身手有長進吧?”我朝下面小聲道。
“還行。”雨馨說。
我笑了笑,提一口氣,雙手抱住樹身,‘哧溜哧溜’往上爬去。這樹太粗,我根本抱不過來,再加上樹身十分光滑,所以,爬起來挺吃力。爬到大約兩三層樓的高度時,實在爬不動了,我腿一翹,騎在了一股分叉的樹枝上,‘呼呼’喘了幾口氣,我放眼朝整個村子看去。
這村子確實挺大,但沒有高大的房子,所以,按說的話,從我這個高度,應該能夠看清村子的全貌。可天太黑了,村子裡沒一絲光亮,往遠處,只能看到迷迷濛濛的一片。
“阿冷,怎麼樣?”雨馨在底下問。
“看不清楚…”我說道。
話沒落音,我心猛地往下一沉,因爲我發現,之所以看不清這村子的全貌,並不是黑暗所造成的,而是由於,這村子的上空飄浮着一種像霧一樣的東西…
“我操…”
我用手往腿上一拍,屁股底下騎跨的這根樹枝‘咯叭’斷了,我身子一歪,頭下腳上扎進了麥秸垛裡。
從麥秸垛上翻滾下來,我‘噗’‘噗’抹了抹臉。
“笨死了。”雨馨嗔道,用手一根一根幫我撩去頭上的麥秸。
我尷尬的笑了笑。
“你看到了什麼?”雨馨問,“有沒有看到偷孩子那男人所說的那宅子?”
“沒有,根本看不清,這村子上方飄着一種像霧一樣的東西。”
“霧?這種天氣怎麼會有霧?”
我搖搖頭,“反正,這村子有點邪門兒,我們小心爲上…”
說着,我打開裝法器的包,抓出一把符紙,幾道神符,命雨馨裝進口袋,自己也拿了各種法器,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朝村子裡走去。
這村子裡的路是用一塊塊石頭鋪的,高低不平。黑暗中,但見一座座老式瓦房聳立在道路兩旁,院牆上,繪有各種潦草的圖案以及標語,仔細辨認,什麼‘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兒好’,‘安全用電方法’等等,每個標語都配有圖案,有些都已經剝落的辨認不清了,比如一對夫婦牽着個小孩子,女的只剩下了半張臉,看起來鬼裡鬼氣的…總之,眼前的一切,都使人恍惚覺得,似乎回到了改革開放初期。
擡頭看去,從這裡看,看不到先前我在樹上時看到的那種‘霧’,只能看到黑濛濛的天…
就這樣,我和雨馨警惕的沿着村道往南,來到村後,沒看到有什麼小路,更沒看到有什麼樹林,只看到一條水溝。
“阿冷,偷孩子那男人是不是沒說實話。要不就是,眼前這個村子,不是他當初到過的那個村子。”雨馨說。
我擡頭想了想,“就算那男人蒙我們,小賣部那老頭兒不會蒙我們,他說這村上有座宅子建在樹林後面,那就肯定會有,可能不是在村後,我們走走看…”
我和雨馨順着水溝往東,沒多久,來到村子的最東頭。那條小河從村口折而向東,繞過村子,蜿蜒南去。我們腳下這條位於村後的東西走向的水溝,就是通向這小河的。
“阿冷,看那裡!”雨馨指着右手邊河對岸的遠處。
順着雨馨手指看過去,我心裡一亮,因爲我看到,那裡有一片樹林。
“走。”我揮揮手,“過去看看。”
沿河有條路,順着路走了一段,來到一座橫跨在河上方的木橋。這木橋也不知多少年頭了,看着挺古老,腳踩在橋面上,隱約聽到‘空空’的聲音。
過了橋,是一條通往那林的小路,順着小路前行,離林子漸近,我和雨馨兩個不由緊張起來。這是一片白楊林,一棵棵白楊樹,被風吹的‘呼呼啦啦’響,黑夜中看起來白花花的。
小路來到林前,一個轉折,繞林而去,此情此景,跟那男人所描述的有點相像了。
“走。”
我拉着雨馨,凝神感應着四周以及林中的一切動靜以及氣場,沿着小路,緩緩繞林行進。從進村,一直到來到這片樹林,我和雨馨兩個沒遇到任何阻礙,我也沒感覺到有氣場不明的東西。越是這樣,我心裡越不安…
終於,一座位於林後的大宅院出現在我們眼前。院牆和門樓都是用青磚壘就的,十分高大。
“不知道是不是這裡。”雨馨低聲說。
我擡眼朝門上方看了看,“雨馨退後,我用地耳先聽一聽,看這宅子裡有沒有人…”
將裝法器的包往地上一放,我把師父教我的,施用地耳的方法默默想了一遍,拔下一根頭髮,用符紙貼在門上方與我額頭平齊的地方。
“雨馨。”
“嗯?”
“有沒有帶紙巾?”我低聲問。
“有。”
雨馨點點頭,抽出一張面巾紙給我。把紙巾搓成條,我塞住了自己的左耳朵,然後,雙手各捏一個劍指,一手指着門上那道符的正中,一手指着右耳,緩緩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默唸口訣。
突然,耳朵‘嗡’的一下子,什麼也聽不到了,彷彿進入了一個無聲的真空世界。過了大約四五秒中,這個‘世界’裡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聲響,隨着我凝神‘傾聽’,那些聲響變得越來越大,仔細分辨,有樹的搖曳聲,風吹窗戶聲,等等,沒聽到有人睡覺發出的鼾聲或者呼吸聲…
“怎麼樣?”見我收起法,雨馨問。
“沒有人。”我朝牆頭望了一眼,“走,我們翻牆過去。”
來到牆根底下,我往地上一蹲,命雨馨雙手扶着牆壁,雙腳踩在我肩膀上。雨馨站穩以後,我一點點直起身,直到一半的時候,我低喝一聲‘起’,猛往上一送,雨馨手一伸扳住牆頭,腳一蹬翻了上去。
把裝法器的包扔給雨馨,我一直退了大概七八米遠,一直退到樹林裡,猛然助跑衝到牆前,在牆上一蹬躥了起來。雨馨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我伸出的手,將我拽了上去。
黑暗中,我和雨馨兩個相對一笑,蹲在牆頭上,朝宅院裡看去。只在院子挺大,地面鋪着花磚,栽有幾棵樹,三間平房分列三方,院子正中是一個圓形的大花池,花池正中栽着一棵針葉鬆。
相對村子裡的其他建築,這座宅院的確要豪華很多,可是,如果放在別的地方,比如鳳陽鎮,這無非就是一座普通的宅子。我心說,樊通天那麼有錢,從別人描述來看,又那麼有派頭,這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是他的老巢,但既然來了,還是下去看看…
打定主意以後,我和雨馨兩個一先一後跳進了院子裡。剛走沒幾步,我整個人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彷彿置身於山野之中。我和雨馨兩個雙雙停住腳步,互相看了看對方。當初走在河北楊書家那座宅院裡,也有過這種感覺。仔細打量這座宅院的風水佈局,比如樹的間距,樹與花池的距離,花池與房子的距離,等等…我心道,原來這座宅院並不是我在牆上所看到的那麼簡單,從內部風水格局來看,比楊書軍家那座要強勝十倍都不止,難道說,這裡真的是那樊通天的老巢?他爲什麼要將老巢選在這麼一個地方?…
這樣想着,我拉着雨馨繞過花池,來到正屋門前。屋門緊閉着,隔着玻璃朝裡面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
“早知道,應該帶個手電筒來了。”我嘟囔說。
“我手機落在車裡了,用你手機照照試試。”雨馨說。
我點點頭,掏出手機,擡起胳膊,正準備照時,突然聽到‘沙啦’一聲響,術師的第六感,使我的神經一下子繃了起來。
“阿冷怎麼了。”雨馨問。
“噓…”
我瞪大眼睛,盯着眼前門上黑乎乎的玻璃。從剛纔那響聲來判斷,是我們身後遠處花池裡的那棵針鬆所發出的,那絕不是風吹的,而是…而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密密的松葉裡鑽了出來…
這個想法,令我腦門兒上的筋直跳,後背涼颼颼的…難道這宅子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我凝神感應,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這宅院的風水佈局有別於其它地方的原因,我沒感應到不乾淨的東西所發出的氣場…
就這樣僵持了大約半分鐘,可能因爲我和雨馨兩個手上身上都有法器,那‘東西’沒敢向我們發起攻擊。
“雨馨。”我低聲說。
“嗯?”
“孤虛神符還在手裡沒?”
“在。”
“好,等下我按亮手機,照向玻璃,玻璃上可能會出現我們後面這‘東西’的影像。看清它在哪個位置以後,你就猛然轉身把手裡的符朝它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