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風端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有的人具有一種氣場,無論多麼繁亂的場合,只要他往那裡一坐,身邊的人立馬就會有一種寧靜感,向風就屬於這種人,天塌地陷,巋然不動…
向風具有挺深厚的方術根基,本領確實比我要強,而且年紀也比我大,這也是爲什麼他那麼勇猛的原因,因爲他有可以勇猛的資本。就他身上那股狠勁,只往那裡一站,一般的鬼物就會被嚇跑,別說攻擊了…不過,那也是一般鬼物,碰到厲害的就不行了,比如害楊老爺子的那蛇煞,所以說,向風有時有點勇猛過度,他不像我,不夠愛惜自己。我知道,他心裡隱藏着很多苦,從不向人訴說,包括小丫離開他的事,他之所以不愛惜自己,不知是不是和這些有關…總之,作爲‘師兄’,我必須要適當的約束他,不允許他太過勇猛…
“看什麼?”
向風眼睛也不斜,盯着前方的路道笑問。
“嗯?”我聳了下肩膀,“沒什麼…”
“想說什麼就說吧。”向風看了看我。
“好,那我就說了,我要說的就是,等下到了那樓,怎麼行事,要聽我的…”
向風微微一怔,隨即一笑,扭過頭說,“沒問題。”
“好,那就說定了。”
“嗯。”
鳳陽鎮距離我市市區本身就不是很遠,再加上路上沒什麼車輛,我開的很快,趕到那座樓時,時間尚早,二三樓有幾戶亮着燈光。
“就是這棟樓麼?”從車上下來,向風問。
“嗯。”我點點頭。
向風擡頭往上面黑黑的那幾層看了一眼。
“等這樓上的人都睡下了再行動,我去買點吃的。”
“好。”向風說。
我跑到這小區的一家賣部,買了瓶白酒,以及魚罐頭,火腿腸之類的下酒物。回到車裡,和向風兩個人一邊慢慢的對喝,一邊靜靜的等待着。不知不覺,一瓶白酒已經快喝完了。夜漸深,小區的燈一盞盞熄滅,這樓上的燈也只剩下了兩盞…
“等下怎麼行動?”向風問。
我想了想,打了個酒嗝,說,“把樓裡的這鬼引下來,試試看能不能超度,如果沒法超度,就打散它。”
“好。”向風微微一笑。
“我就是擔心…”
“什麼?”
我皺了皺眉,“擔心這樓上除了那鬼以外,還有別的東西。”
向風朝車窗外望了一眼,淡淡的說,“別擔心,沒有最好,有的話,一併對付。”
我看着他,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終於,樓上的燈全部熄了。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感覺房客應該睡熟了。我朝向風招了招手,當先走下了車。
這晚有月亮,時隱時現的,冰冷的月光從層雲間透出來,灑在這棟樓上,更顯得這樓斑駁而又陳舊。
我分了一道孤虛神符,一道冰符給向風,自己也拿了兩道,把裝法器的包往肩上一挎,朝樓門走去。
這兩種符一陰一陽,孤虛神符我們已經使用過不少次了,這種冰符卻從沒用過,師父只是向我們介紹了一下這種符的用途,具體使用時是什麼樣的情形,師父也不知道,因爲他也沒用過,所以,他告誡我們說,一定要慎用…
我有這樓門的鑰匙,房東給的。輕輕打開門,我當先一步跨到了樓梯上,示意向風跟在我後面,朝樓上走去。來到二樓樓梯口,我們停下來。從包裡取出符紙,分別擺在樓梯口的過道兩邊,正中各壓一道孤虛神符,我們朝三樓走去。
三樓樓梯口兩邊也布好符以後,我擡眼看向上方的那尊鍾馗像。
“我來。”向風低聲說。
可能是爲了防止有人把像給卸掉,所以,這像是和底下的木板牢牢釘固在一起的。向風人高馬大,他朝走道兩邊望了望,脫下外套在手裡,輕輕一擡手臂,就把那像給蓋住了。只見向風咬了下嘴脣,兩手抓住被衣服包裹的那鍾馗像,猛往下一趁,隨着‘咯呀’一聲悶響,那像便脫離了木板。
我朝向風豎了豎大拇指,向風將那像放在了三樓走道的盡頭,然後走了回來。這樣一來,樓梯口沒有了阻礙,六樓的那東西說不定會自己跑下來。我和向風在樓梯口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也沒任何異常,於是便朝上走去。
往上沒有住戶,所以樓梯口兩邊不必布阻擋那東西的符。我和向風像兩隻靈貓一樣,邁着輕盈而迅捷的步伐,很快便來到了六樓。
朝六樓走道盡頭望了一眼,想到昨晚的經歷,我仍有些心有餘悸。
“哪一邊?”向風問。
“跟着我就可以了…”
我低聲說,然後一拐,走向右邊。來到那房間門口,手機熒光下,只見房門緊閉着。就在這個時候,向風突然一閃,擋在了我前面。
我一愣,向風衝我一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捏了下拳頭,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我只得跟在他後面。
房間裡和我昨天過來沒任何區別,也不知那鬼東西還在不在。現在我已經知道,之前有一個裝修工人死在了這裡,而這房間之所以裝修,是因爲住在這裡的一對小情侶打架,血濺在了牆上。我去過臥房,裡面的牆壁顏色看着挺舊,只有客廳這裡的牆壁挺新。看情形,那對小情侶是在客廳這裡打的架…
我湊到牆壁跟前,用手機照着仔細分辨,只見這牆壁上隱隱約約的有些斑點狀的東西,應該就是血跡了…從包裡抽出小鏟,我在牆上鏟了幾下,用手沾了點剷下的東西放在鼻端聞了聞,沒感覺出什麼…
這時候,向風已經走進了臥室。我彈了彈手指,收起鏟子,也跟着走了過去。臥室裡的鏡子昨晚被我用符打裂了,但還能用。楊叔昨晚那麼一說,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陰影了,一看到鏡子,我心裡就發怵…
這鏡子看起來沒有異常,我頭一低,只見那道打鏡子用的符還在地上躺着,於是便撿起來放進了包裡。
出了臥房,我們來到衛生間。浴缸上方的那窗戶依然洞開着,涼氣‘颼颼’的直往衛生間灌…
“真是奇怪,那東西難道跑了?”我疑惑的說。
向風一言不發。
“走,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我道。
向風點下頭,正要往外面走時。突然間,我聽到‘嘩啦’一聲響,和向風兩個同時一驚,停住了腳步。
從剛纔那聲響來判斷,應該是下面的樓門發出的,暗叫一聲‘糟糕’,難道那東西跑了?…
就在這個時候,向風忽然道,“阿冷你下去看看,可能是有人來了,我在上面守着…”
“好…”
我不敢斷定那聲響到底是有人來了,還是被困的這東西跑了,聽向風這樣一說,二話沒有便奔了出去。一口氣奔到樓下,只見樓門緊緊的關閉着,用手推了推,紋絲不動。我心道,剛纔那聲響說不定是風颳的…
這麼想着,突然,我聽到‘咚’的一聲響,樓上傳下來的…霎時間,一個念頭從我腦子裡閃了過去,阿風剛纔之所以讓我下來,一定是發現了某種東西,而且那種東西在他感覺很不好對付…阿風有‘天目’,雖然沒打開,但是在一瞬之間的時候,可以看到我所看不到的東西…
‘咚’,又是一聲,我後背抽起一股涼氣,不知道阿風有什麼事,這個傢伙,說好了一切行動聽我的,他又變卦了…我擡腳就往樓上跑,剛邁出一步,忽然覺得腳底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我嚇得猛往上一躥,低頭去看,看不清那是個什麼。先前我下來的時候,這樓道口的聲控燈就不亮,此刻我拍了下手,還是不亮。不知燈是不是壞了,我急忙掏出手機去照,原來是昨晚我過來時所看到的,雜物堆裡的那個天線寶寶…
氣極之下,我踹了一腳,繼續往樓上跑。剛跨上第二級臺階,我整個人就被釘住了,我看到,先前被我踹了一腳的那天線寶寶,此刻正坐在樓梯上…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熒屏的光一下子滅了,我急忙又按了一下,擡手一照,沒錯,的確是那天線寶寶,像個小孩子似的坐着,笑嘻嘻看着我,腦袋上的天線耷拉在額前,正在一下一下的顫動…
‘轟’的一下子,我腦袋裡就像炸了了雷,兩眼一黑,差點沒摔倒,這東西難道活了?…
那天線寶寶兩隻眼睛盯着我,髒兮兮的臉上掛着笑容。其實它並不是坐,而是兩腳懸空,靠在樓梯臺階上,猛一看就像坐着一樣…
冷汗一下子便從我身上冒了出來,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它就這樣擋住我的去路,它不動,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就聽‘咚’,樓上又是一聲,我一驚回過神,想到了向風。
我咬咬牙,把全身的力氣凝聚在右腿上,正要朝這天線寶寶踹過去時,忽然之間,我發現它的額頭上有一塊污跡,像是一塊血跡…
彷彿有一道電光猛的一閃,我想到當初樓上打架的那對情侶,以及濺在牆上的血點,我猛然間意識到,眼前這個天線寶寶,原本是那對情侶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這天線寶寶髒兮兮的身上還有字,是英文所寫的‘baby’…看到這個,我心裡驀地產生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對情侶流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