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和向風兩個人施法,窺探那小九眼中的影像時,我曾經介紹過關於井水。井水這種東西,是一種中性水,不陰不陽。一般時候,師父用這種水來制符。眼下,相框裡這張照片上所附着的怨念之力,被白天的陽氣給壓制住了。將相框浸入井水之中,這種力就會‘復活’…
“怎麼了?”師父問。
“嗯?”我回過神,“沒有…”
“本來的話,是應該我下去的。”師父說,“可我不適合,你是陰時生的,而且八字年命五行屬水,比較適合,雖然井水很涼,師父不大忍心…”
我急忙笑道,“沒事師父,我下。”
師父微微一笑,用手扶了扶我的肩膀,“我去拿繩子…”
師父從車的後備箱取來繩子,我像做賊一樣,東張西望了一番,迅速的將衣服脫的只剩下一條內褲,蹦跳了幾下,像‘金剛’一樣擡起兩條胳膊鼓了鼓肱二頭肌,然後搖晃幾下脖子。
“冷兒你幹嘛?”師父問。
我嘿嘿一笑,“活動活動,熱熱血。”
師父略有些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然後他把自己外套脫下來纏在我腰裡,把繩子繫牢。我拿了相框,小心翼翼的扒住井壁,探身下去,隨着師父往下放繩,我便一點點的往井裡墜去…
這井裡面極其的靜,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至於我的呼吸,聽着很粗重,好像有很多人在包圍着我,跟着我的呼吸節奏一起在呼吸…井壁的黴苔溼滑而又骯髒,別說碰到,光用眼睛看着,就有一種毛孔發緊,渾身刺癢的感覺。
下面看去,一汪水光,水面漂浮着雜物。目測似乎距離不算多遠,可足足下了好一會兒,我纔來到水面。當我的腳接觸水面的那一剎那,涼的‘哎呀’一下子,急忙一縮。
“怎麼啦?”師父在上面問。
“水好涼,沒事…”我的聲音聽起來‘嗡嗡’的。
用沒拿相框的那隻手摳住井壁的磚縫,我憋住氣,咬緊牙關,一點點把身子往下探。水淹過我小腿,再到我的大腿,像是有一把把的小刀子在腿上攢刺…把心一橫,我一下子沉到了腰部,那種涼意猛地往上一衝,我像抽筋一樣猛挺了下身子。顫慄了好一會兒,我才勉強適應水的溫度,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水也不知多深,下面黑乎乎的,人處於其中,有一種飄飄搖搖,心裡不安的感覺。把相框交到右手,我按照師父所說的,用食拇兩指捏住相框豎起來,猛往水裡這麼一插,就感覺有一股極大的力量,‘騰’地一下子將相框從水裡給彈了起來,我不禁嚇了一跳,差點就沒拿住。
“師父。”
“怎麼了?”
“這力量好大。”
“你一點點的把照片往水裡面放,別急…”
我定了定神,像師父說的,一點點把相框往水裡面放,水剛浸到一兩寸的位置,我就感覺到一股極強的阻力。彷彿我拿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相框,而是一隻很大的氫氣球,正用力的往水裡按。越往下按,那股阻力就越大,當全部按下去以後,我的胳膊很快就有一種吃不住力的感覺…
我低下頭,用眼睛往水下面看,只見那水裡隱隱約約有一個白乎乎的東西…這什麼東西?怎麼這相框變這樣了?…我把頭又低了低,再次仔細這麼一看,魂差點沒嚇飛了…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相框,而是,水裡面隱隱約約的有一個女人,穿白衣服的女人…我的兩根手指,正戳着這女人的‘額頭’,‘她’似乎想要從水裡面跳出來一樣,仰着脖子,瞪着兩隻眼睛看着我…
我‘啊’的一擡手,那女人忽然不見了,相框脫手,從水裡彈了起來。我本身的一蹬井壁,跳了起來,使勁往上一探胳膊,把相框抓在了手裡,緊接着,身子失控地撞在了井壁上,差點沒把我給撞暈過去…
當師父把我拉上去以後,我像散架一樣躺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把我在井裡的遭遇給師父講了一遍。至於那女人,師父說是由於怨念作用下,我所看到的,它在水裡的一種幻象。
“那股力量大概有多大?”師父問。
“大概…”我撓了撓頭,不知該怎麼形容。
“算了…”
師父遞給我一道令牌,然後在地上畫了一道九宮格,指着一處地方,衝我道,“冷兒你站在這裡,使勁握住這道令牌,排除雜念,心裡面存想着你在那井底下往水裡按那相框時候的感覺,當我說丟,你就把這令牌丟到九宮格里…”
“嗯…”
我依言照做,片刻之後,就感覺我手裡拿的好像根本就不是什麼令牌,而是相框,師父圍着我念念有詞,就聽師父說,“丟!”
我把令牌一甩,那令牌先是掉進了兌七宮裡,一彈之下,跳到了震三宮…
“十人之力…”師父說。
“十…師父,那力量雖然足夠大,但要說有十人之力,我怎麼可能按的住?”
“不。”師父說,“這個十人之力,指的是要用十個人的陽氣,才能把這相片上的怨氣給剋制住。”
“那…”
“晚上施法,把這怨氣給提出來以後,要用十個人的陽氣把它給制住,它纔不會散去,只有它不散去,我才能夠施法把它變成圖像或者意識,從而獲知到那小楠死的時候在想什麼…”
“這有難度啊師父,我們一下子去哪裡湊這十個人?就算湊齊了,他們肯不肯協助我們施法,也是個問題。就算他們肯協助我們,可在那小楠家施法,那麼多人,動靜那麼大,肯定會引來不少人圍觀…”
“所以,就要靠你了。”
“我?”
“嗯…”師父看了看錶,“你想辦法弄十一個袋子,十個小的,一個大的。日落之前,無論用什麼方法,你要找到十個壯漢,年齡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令他們每個人對着東方深吸一口氣,然後把氣分別呼進十個小袋子裡,記住了嗎?”
我掰了掰指頭,點頭說,“嗯,可是,師父,找八個就可以了,加上我們兩個,就剛好十個。”
“不行,我們兩個要施法,不能用我們的陽氣。”
“哦,我知道了。”
“那你去吧,到時候回老偏家等我,我去籌備施法需要用到的東西…”
這村子裡有種蔬菜大棚的,我嘗試着去這村裡的賣部買扣棚用的那種塑料布,沒想到還真被我買到了。我多出了一倍的錢,讓那賣部的老闆找來幫手,裁剪粘合,做成了十一個袋子,然後裝水測驗了一下密閉性。
從賣部出來,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多鐘,距離日落沒多久了,我不禁犯起了愁,這個村子和老偏他們那村子一樣,也沒見到什麼壯漢,去哪裡找十個?…
忽然間,我想到我和師父先前過來的路上,看很多人在運河裡抓魚,那其中就有不少壯漢,也不知那些人現在走了沒有…
我把車開的飛快,沿着運河大堤趕到那地方,欣喜的發現,那些人還在,不過,快要走了,正聚在一起,整理網和漁具。一數人數,居然有十二個之多,都是壯漢。
師父的外套擰乾水以後放在了車裡,我急忙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後扭開一瓶礦泉水,往頭上倒了兩下,對着後視鏡,把頭髮攏成背梳,總之,儘量使自己看的成熟一些。
匆匆拿起那些袋子,另外又從車裡拿了包中華煙,我蹦出車門,下到了河道里。給那些人每人讓了根菸,三兩句話就跟他們熟絡了起來。我說我是一個從城市裡過來的研究生,導師給我安排了個任務,讓我下鄉收集十個農村壯漢呼出的空氣,除了測驗肺活量以外,還有就是看一看他們的肺,對空氣的淨化程度(有點離譜啊,好在他們不懂)…這些人立馬對我肅然起敬,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
反正,就是吸氣再呼氣而已,又不是多麻煩。問過這些人的年齡,其中一個四十二了,年齡過大,另一個瘦子,一臉陽衰的模樣,我沒用他。其餘十個人,在我的指示下,對着東方深吸氣,然後再深呼進袋子裡…
當我回到老偏那村子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村子裡炊煙四起,或黃或白的燈光從一戶戶窗口透出來,不知什麼地方,不時便傳來一聲狗叫。
來到老偏家,師父還沒回來。我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整個人又累又餓。蹲在院子裡,吃了些我帶來的那些東西,月亮漸漸升了起來,又圓又大,月光映照下,這院子裡悽悽涼涼,影影綽綽的。
終於,門嘩啦一下子被推開,師父回來了。
“師父!”
“嗯…”
師父手裡提着幾隻口袋。
“這是…”
“氣有沒弄到?”
“嗯。”
師父擡眼看了看月亮,然後看了表,“冷兒。”
“怎麼了師父?”
“今晚,可能會發生相當不可思議的事,總之你記着,一切,一定要嚴格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不能有任何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