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人羣時,我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
“阿冷…”
“噓…”
我一壓小晴的肩膀,衝她使了個眼色。就聽另一人說道,“聽說是詐屍了…”
“那他們還不把那死人給拉去燒了?”
“那誰曉得,這事兒鬧的,今晚上,大傢伙誰也別出門了。”
“哦喲,誰還敢出門,我夜班都不去上嘍…”
我輕輕拍了拍人羣外圍一個人的肩膀,“老鄉…”
這人嚇得一縮脖子,回頭看了看我,然後看看小晴,用手撫撫胸口,“你們啥子事?”
“哦…”我笑了笑,指指人羣,“怎麼了這是?”
“就是…”
我打斷他,“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這人點點頭。
小晴扶着我,一拐一拐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我掏出一根菸遞給這人。
“跟我說說吧,大哥。”
這人吸了口煙,從鼻子裡噴出兩道煙霧,“我們村前天死了個人,昨晚上詐屍了…”
“詐屍?!”我裝作驚訝的問。
“小點聲…”這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這事兒能把人給嚇死,你說,那死人從家裡不見了,一大早被人發現穿着壽衣躺在江邊上,不是詐屍,還能是什麼?”
我心道,這些人所說的,果然便是我們昨晚對付的那具死屍,照這麼來看,那死屍是他們這村上的?不知道,那死屍是如何被那幫混蛋所利用,半夜跑出家門,劫殺我跟楊老爺子的…
“詐屍的那家住哪兒,你知道麼?”我問。
“怎麼?”這人被我問的一愣。
“沒什麼…”我笑道,“我隨口問問。”
“就在…”
這人告訴了我一個大體位置,我又問他,他們這村上養蛇的住在哪裡,沒想,也是那片地方。
回到車裡,我說道,“昨晚我和阿風對付的那屍體,居然是他們這村上剛死不久的一個人。”
“冷大師想去死人那家看看?”晨星問。
“嗯,我想知道,那死屍是如何被驅使,半夜跑到路上攔截我跟楊老爺子的。養蛇的也住在那片地方,反正順道…”
雨馨開着車,沿着窄窄的村道緩緩行駛,來到一個路口。我看了看路口的小理髮店說,應該就是這裡了。
剛好,理髮店的師傅掃頭髮出來,我急忙落下車窗問道,“請問,你們這村有戶養蛇的,是住在這一片嗎?”
那師傅用手指了指,“從這路口進去,一直往東走,走到底,往遠處看有幾座老房子,就是蛇場。”
“哦,謝謝你啊師傅。”
“不客氣…”
“走…”
車根本進不去,只得停在距離路口不遠的一處小空地上,幾人從車上下來,還是小晴扶着我,從那路口轉彎,往東走去。走着走着,只見地上有一小堆紙灰,看着挺新,沒有雨淋的跡象,應該是一早燒的。
“看…”
我指了指地上,然後擡眼往前方看去,只見不遠處又是一堆。兩堆紙灰中間,是一個往南去的巷口。
“死人的那家,應該就是從這巷口往南。”我看向雨馨和晨星,“我們是先去蛇場呢,還是先去死人的那家?”
雨馨向來怕蛇,當初給小晴家看祖墳,我不過從墳洞裡挑出一段蛇褪掉的死皮,就把雨馨嚇得花容失色…眼下去蛇場,從車上一下來,雨馨就顯得相當緊張…
晨星說,“馨怕蛇,先去死人的那家看看吧,等下去蛇場,我跟阿冷兩人去就可以了。”
雨馨笑了笑,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
“好,那走。”我說道。
“小冷子,你偏心!”小晴撅嘴道。
“怎麼啦?”我臉一板。
“就知道徵詢你那倆大美女的意見,不知道徵詢姐姐我的意見,虧姐姐我扶了你一路,這麼大,這麼沉一個,累得我氣兒都快喘不過來了…”
“呵…”我笑道,“那行吧,你有意見,那你去蛇場,我們去死人那家。”
“去就去!”小晴下巴一揚,然後往下一落,“我不去…”
“怎麼啦?”
“我怕蛇…”
我朝另兩個女孩兒笑了笑,說道,“那你就乖乖的扶着我吧。”
“哼!”
“別哼來哼去的,先說明啊,等下沒我准許,不準胡亂說話,你要是敢一驚一乍的,我就把你帶去蛇窩裡…”
“哼哼!”
我們順着巷子往南,沒走多久,巷子便來到了盡頭,眼前出現一座大院,敞開的大門斜對着巷口,大門兩邊的牆上,分別各貼着一個‘喪’字…院裡望去,簇擁着不少人…
“應該就是這家了。”我低聲道,“走,進去看看。”
來到院中,一步步靠近人羣,也沒人注意我們,都在聚精會神的,也不知看什麼東西。南方人普遍比較矮,站在人羣后面,我不用踮腳,目光就能及過去,只見靠近屋門那地方,支着一張壇桌,桌前背對人羣,站着一個身穿道袍的人…
“小冷子!”
我橫了小晴一眼,小晴吐了吐舌頭,用手指了指,小聲說,“又是這種裝神弄鬼的騙子…”
我搖了搖頭,不置可否,看向那桌子,只見桌上擺着一隻盛米的碗,幾道符紙,此外,還有一隻搖鈴。穿道袍那人往前一拜一拜的,拜了有一會兒,這人轉過身,我看向他樣貌,只見這人大概三十多歲年紀,四方臉,雙手持着三根燃香,豎在胸前,表情嚴肅而又凝重。
“讓一讓啦…”這人說道。
人羣便讓開一條路,我們也跟着讓到一旁。穿道袍這人胸口起伏了兩下,然後擡腳跨出一步,連跨了五步,這人定住腳,從道袍裡掏出一把米,撒向天空,旁邊的人紛紛躲避,白色的米粒像天女散花一樣,四散而落,在硬實的水泥地上蹦跳。
這人轉過身子,一步一步又走了回去,把香插進了米碗裡。插完香之後,這人一手端碗,一手拿鈴,猛一跺腳,盤腿往地上一坐,將米碗放在身前,雙手握鈴,像神經質一樣,上下左右搖晃…
搖着搖着,這人把鈴往懷裡一收,腦袋往下一耷拉,一動也不動了,圍觀的人連大氣也不敢出…過了好一會兒,這人像大夢初醒一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擡起頭,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從人羣裡走出一個男的,“道長,怎麼樣?”
“你哥掉江裡淹死的,對吧?”這‘道長’問。
“對啊,他喝多了酒,掉江裡了。”
“嗯…”‘道長’點了點頭,“他說他的身份證掉在了江邊。他由於喝的爛醉,死後怎麼都記不起來自己全名叫什麼,也不記得自己的出生年月,地府守門的小鬼不准他進門,把他打回陽間,讓他去江邊找身份證了…”
“身份證?”這男人問。
“嗯…”‘道長’點點頭。
那死屍明明是追我和楊老爺子,跑到江邊的,這人居然說是找什麼身份證…他剛纔弄的那一套,是一種傳統的,類似於巫術的通靈術,叫做‘問米’。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如果我不知道真相,還真被他給唬住了…
“道長,那要怎麼辦?”那男人問,“要把身份證給他找到麼?”
“能找到,當然最好…”這‘道長’說,“不過,找不到也沒事,你用一張紅紙,把你哥的名字和八字寫在上面,摺疊以後,塞進他嘴裡,隨他一起進火化爐,就沒事了。”
“哦哦…”
這‘道長’出了一口氣,捶了捶自己的胳膊,“這一場法事下來,消耗了我不少元氣…”
“道長放心,錢我已經準備好了,等下吃完酒席,走的時候我就給你…”
這‘道長’點了點頭,那男人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恭恭敬敬的說,“道長,屋裡面請…”
我用手輕輕戳了戳小晴。
“幹嘛?”小晴傻乎乎的問。
“叫住他們。”我低聲說。
“他們?”
我用嘴努了努。
“哦哦…站住!”
小晴嗓門兒就是大,一嗓子過去,所有人都看過來,那男的和那‘道長’兩個也不走了。
“幹嘛?”那男的問。
小晴想要開口,我用手扶了扶她,說道,“大哥,需不需要我幫忙?”
“幫忙?”那男的疑惑問。
“對啊。”我說道,“我聽你們剛纔說,要找身份證,需不需要我幫忙?”
“你能…找到?”
“試試唄…”我說道,“實不相瞞,我也會點兒法術,和這道長是同道中人,聽這道長說,有身份證最好,所以,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你哥的身份證,掉在了江邊哪個位置…”
一般江湖騙子,很會套人的詞。言談中,不經意的便套出你的底細。然後,對方便順着你的底細去說,讓你感覺無比準確,非常神奇…我想,這個‘道長’應該是做法之前,套出那死者的身份證不知在哪裡,所以,他便信口胡說掉在了江邊…
“你也會法術?”那男的問。
“怎麼,不信?!”
小晴一激動,往前跨了一步,鬆開了扶着我的手。我毫沒心理準備,右腿一拿勁,大腿劇痛無比,‘哎呦’一下便往一旁倒,晨星眼疾手快,過來扶住了我。
雨馨指着我,淡淡的說,“他是我哥,天生殘疾,出門得讓人扶着,爲了彌補生理缺陷,他便拜了一個高人爲師,學了些法術。”
衆人向我投來的目光,有的含意複雜,有的則充滿同情。一旁的晨星繃着臉,強忍着笑。
我用手抹了抹腦門兒上的冷汗,說道,“我又不要錢,見這道長‘問米’通靈,一時技癢,所以想試試自己的本事,也算是這幫你,怎麼,你還怕我找到你哥的身份證不成?”
這男的想了想,點點頭。
“好,哪間是你哥的靈堂?”
那男的用手指着一間偏房,“那間。”
“他屍體還停在裡面沒?”
“在。”
“嗯,我要去靈堂看看。”
那男的也沒阻攔,晨星扶着我。來到靈堂門口,我正要推門,忽然,我感覺那門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