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一看,只見楊老爺子,雨馨,晨星他們,都在地上坐着,向風則站在距我不遠的地方。
聽師父說讓守護着這些人,向風道,“師父放心。”
“冷兒我們走…”
閃爍的電光映的山野亮如白晝,雷聲震的到處都在顫抖,我跟師父兩個穿過樹叢,來到那處山坳那裡,放眼一看,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師父,這,不管用啊…”
師父眉頭微皺着,目光往四下看了看,然後擡頭看了看夜空,緩緩把包從肩上取下來,從包裡拿出一些符,一把令箭。
把包交給我,師父指着不遠處的大石,“冷兒你蹲在那塊石頭後面…”
我看向師父手上的符,只見其中有一道雷符,木頭做的。
“師父要引雷電下來麼?”
“嗯。”師父說。
我擡頭看了看上面雲層裡密密麻麻的電光,“這…”
“放心吧…”
看着我在那塊大石頭後面蹲好,師父往南走去,我手心暗捏一把汗。走了十多步,師父停下來,把令箭插在地上,插出一個直徑兩米多的圓圈,進到圈裡,師父把那些符一一放在地上,緩緩捏了個訣,踏上第一道符,然後第二道,第三道…我眼見師父踏着那些符來來回回越走越快,偶然一擡頭,我突然發現,上空那雲正在移動,雲層中那電網的中心部,一點點的移到了師父的正上方…
我正看着,就聽師父暴喝了一聲,我急忙目光往下一落,只見師父將一道黑乎乎的符,朝着雲層打了上去,正是那道雷符。那符飛起來的同時,師父躍出令箭圈,幾個翻滾,便來到我旁邊。
“冷兒,把嘴張開,耳朵堵上!…”
我急忙堵住耳朵,微張開嘴,和師父兩人目光都朝那符看去,只見那符越飛越高,越飛越慢,將要下落的時候,上空那雲層陡然出現一個漩渦,一束和那漩渦直徑差不多的電光,‘刷’的一下子伸下來,落在了那符上,隨着那符落入令箭圈,電光也打了進去…我感覺‘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震盪震的我兩隻眼睛一黑,如果不是靠住師父,就摔在了地上。電光一瞬即逝,隨着‘骨骨碌碌’聲,不遠處,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順着山坡滾落下來…
雖然堵着耳朵,但我仍然能夠聽到剛纔那聲巨響從山間傳來的,‘轟轟隆隆’的迴音,那種震盪,持續了足足有半分鐘。直到震盪感消失了,我定神看過去,只見這山坳被剛纔那閃電擊那一下,外加山石的滾落,揚起厚厚的塵埃,像起了大霧一樣,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鬆開堵耳朵的手,揉揉眼睛,目光極力想穿破塵埃看進去,心裡面七上八下的,那個村子,會出現嗎?…忽然,我感覺不遠處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急忙把視線一斜,我驚訝的看到,右前方距我大約五六米的山壁,居然在晃動,晃着晃着,一個黑乎乎的洞顯現出來,感覺像是個窯洞。這時候,山坳裡的塵埃墜落一些,已經沒那麼厚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塵埃中有建築物的輪廓,隨着塵埃散盡,一個村子出現在我們眼前…
這種方法居然真的有用!這個村子,真的像我們推測的,和北緯三十度那些船隻的消失,是同樣性質的!眼下,在強雷電所製造的紊亂磁場的影響下,它出現了…
我和師父兩個對視一眼,心道,這個村子裡到底在發生什麼,以至於我們卜測的時候,出現那種盤象?…目光往下一落,我看到我的左方出現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蜿蜒向村中…
這條路我並不陌生,去年過來時進這村子,我和雨馨,張所長,三人就走過。順着小路往村裡看去,一個人也看不到…
那雲中的漩渦還在上空盤旋,電光噼裡啪啦作響,卻不再往下落了。
師父朝上看了一眼,說道,“走,過去看看…”
兩人各往懷裡放了一道護身符,以及一道護身的令牌後,順着小路,往村裡走去。這村子的所有建築都若隱若現的,包括我們腳下這條路。眼前的情狀,就像是在看無聲老電影一樣,‘走’在這路上,有一種走進電影中的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告訴我,眼前這個村子的出現,和當初凌紀天座樓的出現,性質是不同的…
我緊跟着師父,心裡很緊張,手心和後背全是冷汗。這村子雖然住戶並不多,但建築錯落在這山坳裡,村子很長。進村以後,只見到處都是雜物,像被鬼子洗劫過似的,無論是雜物還是建築,越往遠了看着越清楚,近前的,看起來就模模糊糊…
這樣走了一段,沒看到任何人,也沒見有什麼異常的東西,家家門戶都緊閉着,我試着穿門而入,去一戶人家裡看看,但看到的卻是模糊的一片,看樣子,除非門被打開,我們才能看到裡面的情形。
“真是怪了,這村裡看起來什麼也沒有啊,怎麼我們卜測會卜出那種盤象來?”我嘟囔道。
師父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我又要開口,師父用手碰了我一下,“冷兒快看,那裡好像有個死人…”
我吃了一驚,“死人?”
“那裡…”
我順着師父手指看過去,只見前面一座土房的牆根處,依稀蜷縮着一個人,被雜物遮掩着,一動也不動,像是死了…
“走,過去看看。”師父冷靜的說。
兩人迅速來到跟前,搭眼一看,的確是個死人,頭都沒了,順着這死人的頸部往下一看,我不禁嚇了一大跳…雖然離的近了看不很清楚,但仍能夠分辨出,這人自胸部往下的肉不知是被什麼給吃了,還是被人給割了,裸露着一根根肋骨,腹腔黑乎乎的,五臟六腑都沒了…看着這人,我感覺到一股陰森森的寒意…從這人攤開到兩邊的上衣來判斷,他應該是這個村子的村民…
“確實出事了…”我怔怔的說,“這個村民,這是被什麼給吃了?”
師父皺眉看了圈四周,“走,再往前走走看…”
又往前走一截,我們又看到一個死人,和先前那個一樣,也是身上的肉都沒了。再走一截,又是一個。當我們走到村口的時候,只見村口的空地上支着個木架子,架子上吊着一塊肉狀物,肉狀物底下的地上,則是一堆黑乎乎的熄滅了的炭火,而距這木架,炭火,不遠的地上,又是一個死人,也是肉都沒了…
看看死人,再看看木架,我渾身的汗毛‘蹭’的一下子立了起來,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這些死人身上的肉,是被人割下來燒煮着吃了…”
我不禁想到市裡那個‘惡毒女人’,當初被困到那座鬼樓裡的情形…
“看樣子,這些村民的食物已經吃完,開始互相殘殺吃人了…”師父說。
“我明白了!”我道,“師父,我們先前之所以卜到‘白虎沖人’的盤象,所謂的‘白虎’,並不是指的有兇邪的東西進村,而是這些村民食物吃光以後,人性中邪惡的一面爆發出來了,是不是這樣?”
師父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我捏了捏拳頭,扭身朝村裡的建築望過去,“看樣子,這些活着的村民,有些可能是怕被人打死吃了,有些則怕自己得到的人肉被人給搶了,所以一個個都躲在家裡…這些混蛋,危難關頭只顧自己,連自己同族的人都吃,枉費我們費這麼大勁救他們,依我看,我們也別費勁了,救不了就拉倒,他們愛死就死去吧…”
師父沒說什麼。
我們在這四近又轉了轉,順着原路穿過村子,回到師父先前施法那地方。撤去令箭以後,上空雲層的漩渦便消失了。師父登上村口的一座山崖,施法將一道符紙送上夜空,過了片刻,那雲層開始消散,底下的村子,則一點點的消失,雲層完全散去以後,村子徹底不見了。繁星閃爍天幕,月光籠罩山野,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冷兒,走了。”
“好…”
走沒幾步,我忽然發現自己鞋帶不知什麼時候開了,隨着起腳邁步,一甩一甩的,於是便停下來,蹲身去系。一邊系,心裡面一邊想着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忽然間,我感覺有一股涼涼的氣息,從我脖頸後面鑽進了領子裡…
術師的第六感,使我猛然一下跳了起來,轉身看去,空空一片,什麼也沒有。
“冷兒,快走了…”
“啊?哦…”
我心道,難道是我神經過敏了?
回到那山頭底下那裡,只見衆人都醒了。
“小張,怎麼樣?你們看到那村子了沒?”楊老爺子問。
“看到了…”
師父把我們發現講完以後,衆人誰也不說話。
好一會兒,楊老爺子搖了搖頭說,“如果他們真的連自己同族的人都吃,救不救也無所謂了,大家東跑西顛,折騰來折騰去,都已經盡力了,如果明天還是想不出破那什麼咒的方法,我們就回去…”
向風冷冰冰的說,“救出來早晚也是禍害,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唉…”楊叔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小張,你的意思呢?”楊老爺子問。
衆人七嘴八舌,師父什麼也沒說,聽楊老爺子問起,擡眼道,“有一件事,我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
“什麼?”
“你們這些楊家族人,死了以後,如果不燒掉,就會變成煞,可是,村裡被吃掉的那些人,屍體沒燒,卻並沒有變煞…”
“是哦!”我驚道,“師父不說,我都忘了這一點了,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