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中,兩百多道身影追逐到了枯樹林外,他們觀察了片刻,一名爲首的頭領抓着馬鞭,指着一排腳印喝道:“腳印在這,往裡面追!”
“駕!”
兩百騎不約而同的衝入枯樹林中。
一刻鐘後,這一隊騎兵終於追上了前面的單騎,可是他們卻沒有在馬背上,看到任何人影。
“賊子棄馬而逃,大家快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這一片樹林不大,不多時,衆人就搜索完,可是均沒有發現半個影跡,正當他們焦慮間,一名騎兵衝到首領面前,稟報道:“校尉大人,我發現了前方兩裡外有足跡,料想那賊子定往山下跑了!”
“那還什麼,快追!”
沈玉嘉艱難的爬上另一個山頭,回頭看了一眼下方山腳的情況,瞧見下面人影幢幢,他心下焦急,收回目光往前面下山的斜坡看了一眼,便縱身一躍,身體貼着雪地快速想下滑去。
這片地區山勢不高,道路四通八達,村莊繁多,沈玉嘉還沒跑出三里路,就發現一處小村莊,他心下一喜,立即衝入村子中,不多時,後面一隊人馬緊隨而來。
“賊人已入村中,衆弟兄封鎖此村所有出口,定要把賊人擒獲。”
平靜的小村不過丁點大,人口不上百,何時見過這等場面,一下子全村人都被驚動了,紛紛離開家舍,聚集在村中古井旁,擔憂而驚慌的看着突然衝入村子的大梁騎兵。
“你等不要驚慌,我們是來捉拿賊人的,村長何在?”
“小老兒在,不知官爺要來抓誰,俺們村子都是些老實本分的人,沒有賊人啊。”一個小老頭走出人羣,嚇得跪爬在地道。
騎兵校尉目光一掃,發現聚集在這裡的都是一些老弱婦孺,年前的男子最大,也只不過十一二歲,他眉頭一皺,道:“難道,你們村子沒有壯丁?”
“回官爺,男丁都被徵召入軍了。”小老兒顫抖道,他深怕這話說出來,這幫明顯不是西齊的傢伙,可能會要了他們的命啊。
騎兵校尉卻沒有理會他,吩咐衆人道:“給我搜。”
“是!”
百多名騎兵紛紛下馬,開始一間間屋子的翻找。
“稟報校尉大人,北村十戶沒有發現。”
“回稟校尉大人,東側二十三戶沒有發現。”
隨着一個個下屬彙報消息,騎兵校尉眉頭緊鎖,他轉頭怒視村長,喝道:“這村子難道就沒有其他出路了?”
“官爺,俺們村就這點地方,幾間房舍,四通八達,到處都是出村的路,藏不了人,是不是官爺誤會了,賊人並沒進村呢!又或者,早跑了。”小老兒皺眉道。
騎兵校尉聞言,放眼一掃,果真看到這個村簡陋異常,到處都可以進村出村,一些矮矮的籬笆牆,連小孩子都擋不了,何況是成年人了。
“賊人此行目的,定是鄴城,我率百騎一路從東搜索,其餘人就已此村爲中心,四散而開,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藏人的地方!”
“是!”
大梁騎兵很快一鬨而散,開始從村中散向八方,沿路搜索。
當大梁騎兵離開後,全村人各自回到屋中,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間,都不由暗歎,這算什麼日子啊,一村的壯丁被抓去當兵也就算了,這些人爲什麼還跑到他們村裡鬧騰,翻箱倒櫃,掀鍋翻牀,能得好端端的房子,亂糟糟一片。
待大梁騎兵離開了半個時辰後,漸漸恢復安靜的村子中心,之前衆人聚集在的古井旁,村長小老頭忽然低聲道:“他們走了,青年人快出來吧。”
隨着小老頭語閉,他身旁的井口突然露出半張小白臉,賊兮兮的左看右看,發現沒有情況後,便跳出一位身穿雪白貂皮大衣的青年。
“多謝老人家!”沈玉嘉朝着小老頭躬身道。
“甭客氣,外面天冷,公子請隨小老兒進屋休息吧。”
沈玉嘉聞言毫不推遲,跟着村長一同進入了他家裡。
村長給沈玉嘉端來一碗熱湯,道:“山野之地,沒有什麼好招待公子的,一碗暖身的熱湯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沈玉嘉連忙起身稱謝,拿過湯碗,小老頭立即揮揮手讓他坐下,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談起來。
從村長的話語中,沈玉嘉得知他爲何救自己,原來,這村長曾經也是當兵的,而且官階不小,做到了千夫長,也正因爲此,在他的教導下,村裡的男丁都去投軍了,現在村長的兒子,還是蕭連翊大將軍軍中的一位百夫長,或許因爲當過兵的關係,這小老頭爲人正直,十分愛國,當時看到山上大批大梁騎兵下來時,就知道事請不妙,果然,他在村子轉了半圈,就發現了沈玉嘉的腳印,他想也不想,趕緊拿起掃帚,把雪地上的腳印掃平,等他一路掃到了村中古井旁時,沈玉嘉剛剛冒頭感謝一句,這老頭就直接把他腦袋給壓到井下,而這時候外面的騎兵也趕到了。
如今天下大亂,小老頭是擔心不已,在得知了沈玉嘉的身份後,居然要下跪祈求,望沈玉嘉能把大齊的天下給打回來,這可真是折煞他沈玉嘉了,扶起小老頭後,他保證,就算自己打不了,也要幫助老婆大人剿滅反賊!
“沈大人,此去鄴城足有三百里,現在大梁的人就在外面,這幾天你最好先待在這裡,等風平浪靜了,在離開不遲啊!”
村長的話,的確很有理,可是轉念一想,沈玉嘉又感覺不妥,現在走了或許危險,可是總要比留在這裡強啊,一來是防止晉城或長治的樑軍收到消息,派大批人馬搜捕,二來也是不想給這個太平的村子帶來麻煩。
“多謝老人家,不過我還是要馬上離開,否則敵軍加大搜捕,不僅我跑不了,還要連累你們啊。”
沈玉嘉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想要送給村長,可是小老頭卻推回去,笑道:“下鄉人,用不着這些,沈大人若是要走,千萬別急着去鄴城,依小老兒所見,最好還是回頭吧。”
回頭,沈玉嘉不是沒想過,可是這回去的路,基本上都被大梁給封鎖了,他想要回去談何容易。
小老頭從牀頭櫃裡拿出一個古樸的盒子,打開後,抓着一份破舊的地圖,放到沈玉嘉眼前,指着一條路線道:“從這裡一路向南,山路艱難,少有人走,沈大人只需十天路程,過了此地,便是趙家堡,趙家堡外,有小老兒一位老友,叫莫差,沈大人只要找到他,他定會幫助沈大人渡黃河去洛陽,到了洛陽,以沈大人孤身一人而言,可以輕易回到雍州!”
沈玉嘉還沒聽完,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條路的確是十分安全,可是動則就要一兩個月啊,期間他的老婆大人咋辦呢?
思前想後,沈玉嘉最後只能決定,照着村長的路線走,如此才能確保安全,至於去鄴城,他也只是想要把子彈運過去,現在人都跑散了,能否運過去就要看血狼衛他們自己的本事了,自己去了也無用,還不如保全自己,留着青山。
“老人家,可否找人幫我送口信到鄴城,就說我或活着,讓他們不要派人出來救援。”
“放心吧,這事情簡單,交給小老兒就行,沈大人若是急着離開,可親隨我來。”
小老頭說着,便帶着沈玉嘉來到了後面的馬棚,他牽出一匹通體烏黑的瘦弱高馬,道:“沈大人不識路,這匹老馬是曾經抗金時,我提趙將軍擋了一箭,他便把這匹良駒贈予我,此馬跟了我三十年,走過十幾次到趙家堡的路,熟得很啊,有它代步,沈大人不用擔心會迷路。”
“三十多年的老馬!”
沈玉嘉聞言愕然,這馬的壽命雖然很長,可普通的也就能活到三十年左右,聽說最長的可活到六十年,但無論它能活多久,能用的年齡,也絕對超不過二十年,要他騎這馬離開,沈玉嘉還真擔心一屁股,把它座跨了呢。
這老馬雖然瘦,通體黑毛也缺少了光澤,可是被小老頭牽出來時,步伐穩健,毫不懼怕這寒冷的冬季,並且目光極爲深邃,彷彿精明的智者,看得沈玉嘉暗暗稱奇。
小老頭一邊上着馬鞍,一邊笑道:“沈大人,這馬雖老了,可是性子和當年是一步而已,烈得很啊,您小心了。”
沈玉嘉雙眉一挑,微微一笑,就抓住馬繮,道:“我騎馬也有一些時日了,騎術不敢說厲害,但蒙古戰馬都能降服,何況是這老馬呢。”
沈玉嘉說着,一翻身就跳到馬背上,可下一刻,他只覺眼前一花,緊接着周身一涼,突然就屁股一疼,莫名其妙的就掉到了馬屁股後。
“這……”
沈玉嘉感覺可真他孃的奇怪啊,這烈馬馴服時,那馬的嘶鳴聲是極爲洪亮的,而這匹老馬,居然不叫不哼,只是前蹄抽起,他整個人就滑了下來。
“嘟!”
小老頭心下大驚,趕緊抓住馬繮,把馬頭一拉,頓時,馬身一側,這馬的後蹄就突然踢出,一腳幾乎貼着沈玉嘉的腦門踹了過去,把後面的籬笆牆直接踢飛了。
一滴冷汗從沈玉嘉額頭滲下,他彷彿如夢初醒吧,張大嘴巴的看着後面連根拔起的籬笆牆。
“屢屢屢!”
小老頭安撫了老馬許久,纔對着沈玉嘉抱歉道:“實在對不住啊沈大人,我這就叫它聽你的話。”
沈玉嘉看着村長和老馬又交談了許久,這場景,宛如一對老夫妻,又如老子教訓兒子,總而言之聽得沈玉嘉是雲裡霧裡的,最後,老馬果然淡定了,沈玉嘉提心吊膽的騎上去後,它也不鬧了,臨行前,居然萬分不捨把下巴靠在村長肩膀上,一馬一人臉貼臉溫存了許久,村長這才暗歎一聲,退後一步道:“走吧!”
“神馬啊!”
最後,沈玉嘉心裡只冒出了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