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快放箭。”
面對如此挑釁,康宏遠氣得牙齒咯咯作響,他一擺頭,朝着一邊將領道:“傳令下去,左翼吊桶引敵顯身,箭雨攻之,右翼雖然遭襲,但敵軍人數不多,全力阻擊,在讓先鋒隊,直接攻上岸,佔據岸邊高地,設木欄爲營,以箭矢引敵。”
康宏遠雖然有些自大,但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全是敵軍的擾敵之計,對方十有八九想要趁此機會,讓趙家堡的人撤離。
至於對方想要戰勝他,這一點他壓根就沒想過,自己統領千艘大型戰船,擁兵十萬,可以說雄踞黃河,兩岸各方勢力根本沒有他的敵手,趙家堡,在他眼中只是螻蟻般的存在,即便有了顏芷綺大軍幫助,奈何,顏芷綺兵分三路橫掃河內,留下駐守趙家堡渡口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一萬。
一萬精兵,加上趙家堡五千雜兵,想要抗衡他這一批裝備精良的十萬大軍,簡直是雞蛋撞石,自尋死路。
然而,就這麼一顆如同雞蛋的小戰船,在一片又一片的箭雨洗禮中,突然加速衝來,船身左右兩排划槳,就宛如風車般轉動起來,打得水面“嘩嘩作響”緊接着在樑國水軍的駭然目光中,這艘不過丈許高的小戰船,簡直就是不知好歹的牛犢,敢於挑釁猛獁巨象般,竟直接選擇了自殺的方式,向着己方高達三丈的主戰樓船橫衝而來。
“大人,不好!”
康宏遠纔剛剛聽到一聲驚叫,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突然,他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剎時間天搖地晃,康宏遠踉蹌幾步,便要顛倒,身旁將領趕緊撫穩了他。
“發生了什麼?”康宏遠大驚道。
“敵襲,敵襲!”
這聲驚叫,明顯不是回答康宏遠的,但也算順道的偷襲了他,敵襲來了!
突然之間,主戰船前,那從爆碎的一艘小戰船中,突然就跳出一羣黑衣人,這些人個個身手矯健,在船身爆裂後,他們立刻分爲兩隊,一隊落入水中,另一隊踩踏着碎開的船木,將一條條鉤鎖甩到了主戰船上。
主戰船上樑軍大驚,之前被撞擊時,摔倒甲板上的水軍快速爬起來,攜帶弓弩就來到船前,可未等他們射出箭矢,下方水面上,立即冒出一個個人頭,個個手持精裝小弩,對着他們激射出一排排弩箭。
“啊……”
船上水軍慘死一片,逐一落入水中,第二排的弓弩手剛剛上前補位,可迎接他們的竟是一把吧雪亮的齊明刀。
看着一個個黑衣人從船前攻上來,樑國將士們大驚失色,其中一人驚叫道:“不好,統帥大人快撤!”
“滾開。”
康宏遠一腳踢開擋在他身前的將領,揮手下令道:“敵軍不過十多人,何懼之有,命左右戰船弓手將河中敵軍射殺,主戰船精兵舍弓換刀,我就不信他這點人就能幫我十萬大軍給打敗了!”
主戰船上樑軍足有五百之衆,雖然現在多數在船艙待命,可是聽到康宏遠的命令後,衆人立即殺了出來,與那十幾名黑衣人大戰一團,剎時間,甲板上人擠人,密密麻麻數之不清,就宛如那蜂巢般可怕。
雖然,一開始包飛統領的血狼衛就被逼到了船頭邊角,然而在第二隊黑衣人爬上來後,前排刀劍廝殺,後排箭弩連連,轉眼間,戰局優勢竟向着黑衣人那般靠攏,他們竟踏着樑軍的屍體,一步步殺了過去,康宏遠等人眼見於此,都是大驚失色,這批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個個如狼似虎,浴血而戰,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個做盾,一個做矛,配合極爲默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啊!
回過神來的康宏遠,立即就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大意,他若不命戰船連成一線,步步逼近趙家堡渡口,此刻在戰船四周,自然是有戰船擁護,可是他完全沒想到,敵軍居然會逆流而上,如一把無堅不摧的長矛,直接刺在整條戰線中央,這一擊若是給敵軍得手了,那麼此戰必輸無疑啊!
“我等進入船樓,命兩邊戰船弓弩手,全力朝此船上的黑衣人射箭,不顧我軍死活。”
聽到康宏遠的話,衆將領都是大驚失色,現在樓船外甲板上,還有四百精兵啊,若是兩邊弓弩手全力射擊,無疑是用四百精兵的性命,去換取對方二十多人的性命,這究竟是划算,還是虧大了?
衡量一切利弊,所有得失,康宏遠此舉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對於做小兵的人,可就有不一樣的情緒了。
當康宏遠等人躲進船樓中後,不多時,主戰船兩邊的兩艘戰船上,就傳出一陣陣呼嘯之聲,成百上千的箭矢如雨般,左右攻來。
“敵箭來襲,以敵軍屍體做盾,快!”包飛一直在觀察兩邊戰船上的動向,當他看到弓弩手站成一排排,對準他們拉開弓弩時,他便洞察了康宏遠的用意時,心中微寒,他沒想到此人還真夠狠的啊,爲了殺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血狼衛似乎早已經習慣這種打法,在包飛一張口的時候,一個個血狼衛就趴了下來,拉起身旁的敵軍屍體就壓倒了身上,抵擋箭矢。
這個舉動讓四百樑軍微微一驚,還想着對方是不是傻了,可接下來,他們只感覺耳邊風聲“呼呼”宛如遮天蔽日的蝗蟲飛過一般。
打過仗的人可都知道這是什麼,箭雨啊!
四百樑軍當即就傻了眼,這兩邊不是他們自己人嗎?爲什麼會向他們射箭呢?
不等他們想明白,箭雨已到,從靠近左右兩邊甲板上的樑軍開始,一個個慘嚎倒地,有一些甚至吭都沒吭一聲,就被一箭射進了頭顱,當即兩眼一黑,就此無知無覺了。
“嗖嗖嗖……噹噹噹……呲呲呲……”
各種箭矢飛舞,箭頭擊船,箭穿人身的聲音,在包飛與血狼衛耳中來回盪漾着,敵軍的慘叫,悶哼,悲泣此起彼伏,饒是他們如今已是心如鐵石,當聽到這一曲悲歌后,也忍不住紅了眼!
四百樑軍在眨眼間便死掉近半,剩下的樑軍前仆後繼的想要躲進船樓中,然而人數太多,丈許寬大的船樓艙門,不知擠破了多少人的腦袋,也之來得急逃進去三五十人罷了,當第六波箭雨停下,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兩百平方的樓船前甲板上,屍堆如山,血染船身,那些幸運能躲進船樓的樑軍,回頭傻傻的望着這一幕。
“咚……咚……咚……”
在主戰船四周的戰船前,突然傳出一聲聲巨響,緊接着四周慘叫悲嚎此起彼伏,跟隨包飛出來的西齊敢死隊,終於到了。
汴梁水軍兩翼大亂,中軍連遭橫撞,本來還是氣勢洶洶而來的樑軍,現在就如無頭蒼蠅般,不知道下一刻應該打哪?是應付眼前的敵人,還是去支援中軍,保護統帥?
康宏遠遲遲沒有命令傳來,兩翼水軍只能孤身奮戰,千艘戰船雖連綿十里,雄踞河道,然而這只是一種假象,真正窘迫的處境,恐怕也只用當事人才能明白了。
“是時候了,拖船!”
隨着寧醜風輕雲淡的說了一聲,在他身後,趙家堡五千護衛同時衝向黃河,兩輛攻城弩被推了出來,兩根小兒手臂粗的巨箭猛然射出,帶着一條粗繩,剎時間橫穿百丈,集中一艘戰船上,緊接着,護衛拉動粗繩,竟將那艘最靠近他們的戰船,一步步拖到了岸邊,再由其餘護衛奮起攻之,不到一盞茶時間,便佔領了一艘戰船。
若說這樣就能讓寧醜滿足,那顯然是不可能的,隨着他一聲令下,五百護衛駕駛此船,回頭殺去,直取那最高的鑲金樓船。
“不好,敵軍奪我戰船,反殺回來了!”康宏遠身前一名將領從窗口縮回腦袋道。
“沒用的廢物。”
康宏遠大罵一聲,下令道:“命,右邊戰船行駛到主船前方,給我擋住這幫賊子!”
“是!”
將領聞言,立即從窗戶跳了出去,手持令旗正要揮動,突然,下方一箭襲來,將領躲之不及,命中胸口,他只是悶哼一聲,便從船樓上墜落下來。
“嗯?”
窗內,康宏遠看到將領突然落了下去,微微一驚後,便知道下方還有賊人沒死。
“這都被他們躲過一劫了,命樓下躲藏的精兵殺出去,拖延時間,當我等先……”
未等康宏遠說完,突然,從他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康宏遠,你跑不掉了!”
康宏遠等人聞言,渾身一震,他立即回身望去,只見幾名黑衣青年,手持血淋淋的齊明刀,站在他們面前。
“怎麼可能,下面不是還有數十精兵嗎!”康宏遠驚駭道。
“你說他們,他們都在這呢!”
隨着包飛一聲冷哼,在他們身後,竟又出現一羣人,這些人個個身着樑國水軍服飾,顯然就是方纔幸運躲進了船樓,而沒有被自己人給射死的精兵。
“你們……你們居然叛變!”
康宏遠雙目圓瞪,鬍子被他鼻息噴得顫抖不止。
“統帥大人,你先出賣他們,想要他們不叛變,可能嗎?”
包飛冷冷一笑,喝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