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苓君現在的身份可是林玲啊,要說懂得一些治理,那可以找藉口,稱家父帶她與當官的人相處多了,從旁聽說一些,加之自己頗感興趣,一邊詢問,一邊看看相關書籍,從中學到了不少而已。
但是,觀大局,投門路,勾心鬥角,政壇相爭那可不是尋常女子能瞭解的了。
不入官場,怎知其中的黑暗,楚苓君一語點破當今樑國朝廷各方的勢力,這在現今消息靈通的世界看起來或許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這可是在古代啊,錢塘距離洛陽足有兩千里路遙啊,馬車都要跑上一個月,何況是消息了呢。
若是手裡沒有一羣專打探消息,收集情報的密探,你想想,相隔兩個月的路程,她一個商販的女兒,能力衝頂了也就會一些做生意的門門道道,更有甚者,只懂在家中繡花,時而逛逛庭院,念念詩詞,偶爾心感一下思春望玉川,淚落枯花前,這便是古代大家閨秀的日子了。
她又怎可能知道樑國朝廷中的事請,而且還分析出局勢,還給沈玉嘉提議應該巴結誰,離誰遠一點,她要是一個小茶商的女兒,那沈玉嘉就是真正的戴騰了。
看着林玲強自鎮定的樣子,沈玉嘉笑了笑,擺擺手道:“罷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什麼下鄉人,而你也不是商販之女,如此就好解決了,你我都不要過問對方是誰,你繼續買你的茶葉,我繼續當我的官,咱倆可不能相互攻擊啊,弄的兩敗俱傷,可都沒好處!”
楚苓君深深的看了沈玉嘉一眼,搖搖頭道:“戴大人是小女子見過最爲灑脫之人,但你明面慵懶,自視閒官,可背地裡卻不斷派人插手小女子的提案,還讓人調查小女子的事請,這等謹慎做派,讓人不得不提防啊!”
“咋了,你想攤牌?”沈玉嘉笑道。
“攤牌?”
楚苓君先是一愣,而後就想到聽聞賭場裡一些行話,不由瑤瑤頭,道:“戴大人的底牌小女子可不敢翻啊,等戴大人什麼時候想要下注了,自己翻牌也不遲。”
“那……你想賭什麼?”沈玉嘉問道。
“身外錢財自是不可能,小女子要賭,就賭一身前程,戴大人可敢啊!”
面對楚苓君忽然凌厲的目光,沈玉嘉心下微微一驚,明面上卻擺擺手笑道:“罷了,我可不想傾家蕩產。”
說到這,沈玉嘉忽然話鋒一轉,道:“林姑娘如此精明強幹,通曉治理,深謀遠慮,着實讓我想到一人啊!”
“誰啊?”楚苓君微微歪着頭,似笑非笑道。
“當今天下,能讓本官聯想到的女強人,一個是西齊大將軍,顏芷綺,另一個則是東齊楚丞相,前者你肯定不是了,至於後者,呵呵……聽聞,楚苓君是龐昂一手提拔的奇女子,雖年紀輕輕,卻治國有道,平定朝綱,讓一羣大男人啞口無言,而如今龐昂已死,東齊皇帝龐炳已經掌權,那昔日龐昂的左膀右臂已經被斬斷一空,但正所謂,凡網之下,怎有不漏之孔,偏偏就被一個最重要的娘們給跳了出來!”
說到這,沈玉嘉也用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摸小鬍子,道:“你說,她會不會路徑錢塘啊?”
楚苓君面無表情,心中卻是格外的震驚,從眼前男人的話中明顯就指向了她,而她自己到現在,都沒查出眼前男子究竟是何人,這就是男與女的差別了,一個女人在古代能做到將軍,能做到丞相,那是多麼轟動的事請啊,鬧得普天之下是路人皆知。
尋常女子都是在閨房中等候花嫁,偏偏她就冒出頭來,現在稍微展露一點能力,就會被人給認出來了,不得不說,她的底牌已經暴露在沈玉嘉眼前了。
當然,沈玉嘉不敢確定,或許也真有一個小商販的女人,能通曉治理之道,只是這邊的機率實在是太小了。
“戴大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被你看出來了,你想如何?”楚苓君凝眉道。
“呵呵。”
沈玉嘉微微一笑,擺擺手,道:“那是那句話,你繼續賣你的茶葉,我繼續當我的官,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好啊。”
“不好!”
楚苓君舒展眉頭,道:“我不想賣茶葉。”
“你不賣茶葉你幹嘛?賣茶葉蛋?”沈玉嘉笑道。
楚苓君都快被沈玉嘉給氣死了,都到了攤牌的時候了,這傢伙還拉東扯西的,沒個正經。
“我希望戴大人賜予我一官半職。”
沈玉嘉眉頭一皺,疑惑道:“以你的本事,既然要投靠我大梁國,我可以爲你引薦,我想王爺也和樂意接納你,並且重用你的,何必在和手底下吃苦呢。”
“不可能。”
楚苓君立即搖頭,道:“他們巴不得立刻殺了我。”
“呃……”
沈玉嘉呆了呆,道:“你和他們有仇啊?”
“殺父之仇!”
“哦,那你把我之前說的當成屁吧,薰一下就過去了。”
“戴大人現在是說正事的時候,可否不要提這些廢話。”楚苓君終於表露出不悅的神情了。
“嘿呀,我說你啊。”
沈玉嘉搖搖頭,皺眉看着楚苓君道:“你在這裡當一個小官,那還不是幫你仇家做事,既然成爲了他們的屬下,人家好奇竟又有女子當官,於是好奇過來一觀,你不是全露相了。”
“我不在揚州當官。”楚苓君說道。
“那你要去哪?”沈玉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可是他又不敢確定。
“我做大理主薄。”
“什麼!”
沈玉嘉的猜測果然靈驗了,這丫的楚苓君,還真想混到洛陽當官啊!
“這不行,這絕對不行。”沈玉嘉連連搖頭道。
楚苓君面色冷了下來,她寒聲道:“戴大人若是不答應,你怕是回不到洛陽了!”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但是沈玉嘉還真不知道,已經不是丞相的她,有什麼能威脅自己的?
沈玉嘉起身,伸伸懶腰,打了一個哈欠,斜眸看着楚苓君道:“就憑你那先臭番薯爛鳥蛋,也想對付我!”
楚苓君搖搖頭,道:“對付戴大人的可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哦!誰?”沈玉嘉皺眉道。
楚苓君再次搖搖頭,道:“想知道,戴大人先答應了我在說。”
“唉吆,行,爺滿足你,不過你可要喬裝打扮啊,你就這樣,我若是帶到洛陽,直接被你的仇家給咔嚓了。”沈玉嘉沒好氣道。
“一言爲定!”
“廢話,說吧,誰想要加害於我啊。”
“戴大人的承諾,可真讓人不敢放心啊。”楚苓君並未作答,反而指出了沈玉嘉不夠誠心。
沈玉嘉眉頭一皺,道:“承諾是什麼?是白紙黑字?還是血寫繡袙?”
“這……”
楚苓君一時間到被沈玉嘉給問愣了。
“我說楚相啊,你丫的想法可真有意思啊,承諾不就是一張口加行動嗎,現在口已經張了,你若是要我行動,怕是我已經死在你口中的另有其人手裡了,莫非,你要我下跪在答應你一次?”
“罷了。”
楚苓君冷哼一聲,道:“戴大人此番回洛陽,可知道路途的兇險啊!”
“我都這般爽快了,你能給我痛快點嗎,我若知道有什麼兇險,我還答應你幹什麼,自作賤啊。”沈玉嘉沒好氣道。
楚苓君強忍着心中的惱怒,冷着臉道:“唐睿,你和他有仇,他知道你要離開錢塘,定會安排死士在路上埋伏你。”
“果然是這老傢伙!”
沈玉嘉也猜出在這裡和自己有仇的,除了唐睿還真沒誰了,不過他又不走廬江郡,而是先去長沙,在轉道回洛陽,如此雖然路程遠了點,但勝在安全,這唐睿,左下有豫章郡,右下鄱陽郡,他如何率軍來包圍他。
但是沈玉嘉沒想到,這唐睿居然有死士,如此事請可就麻煩了。
死士不同於普通的刺客,他們結伴而來,就算被人察覺,抓你一兩個回去問話,也逼問不出半句話,對這幫人的毅力,沈玉嘉可是深有體會,上次折磨了那個小子好幾天,都快把他逼瘋了,最終得到的消息還是半真半假,直到現在都沒弄清楚,浪費了他很多時間。
“我倒是奇怪了,你爲什麼幫我啊?”沈玉嘉看着楚苓君問道。
楚苓君受不了沈玉嘉炯炯的目光,偏過頭道:“我助六王爺,是他能幫我復仇,而如今六王爺已死,我不投他處,如何報這血海深仇。”
沈玉嘉知道這丫的或許是看出來,自己並非樑國的人了,但他對此也毫不在乎,倒是有一事,讓他十分感興趣,忍不住就湊過頭,一臉壞笑的好奇問道:“你一介女流,憑什麼讓龐昂幫你?莫非你把這嬌嫩的身子,獻……”
“戴大人,你若是在這般說,我可生氣了。”
“得,我知道女人能依靠的手段,不僅是身子,還有腦袋瓜子,楚姑娘明顯是後者,對吧!”
楚苓君面無表情,沈玉嘉看不到她在想什麼,但看着此女久久未語,最後幽幽一嘆的神情,沈玉嘉心中不覺一驚,暗歎又是一個被仇恨矇蔽雙眼的可人兒,看着楚苓君淡淡傷感的神情,他心裡不由一疼,這一疼可把他嚇了一跳,自覺不妙的他,趕緊收斂了笑臉,說了一句抱歉,便徑直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