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會議室裡的人走得一個不剩，整個封閉會議室裡只剩下白子航和凌筱筱兩個人，Sky帶上門在外面守着，房間裡面靜的連對方的呼吸都能聽到。
還有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對不起……我……”凌筱筱艱難的開口，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她應該道歉，應該跟白子航說她做錯事了，可是她甚至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不是這些該死的照片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會以爲白子航只是單純地幫她處理了一下渾身嘔吐的髒污，壓根兒想不到她會這麼禽獸不如地挑逗他！
“我剛纔說了，你當時喝多了，意識根本就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認錯人了。”
白子航轉頭看着凌筱筱，臉上沒有笑容，有些事情如果不想起來的話，心理上比較好糊弄過去，但是一旦想起，記憶就像決堤的洪水朝他們涌來，一點點地吞沒了他的思維和理智，心底也忍不住想殺人……
如果當時他裝作沒聽到她叫的那聲“天佑”的話，至少現在看起來，他也沒有那麼苦情，只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他們互相瞭解，互相信任，就像另一個自己，如此相似。
所以，同樣驕傲。
凌筱筱的手一直都在顫抖，她並不擔心這些照片被夜天佑看到他會暴怒或者怎樣，因爲當年正是因爲白子航生日這件事情，她被夜天佑關在雲湖別墅的房子裡整整兩個多月，從冷戰到被欺騙之後的決裂，他們已經經歷過一次……
“白子航，你以前怎麼沒跟我說過這件事，你這麼不吭聲是想讓我對不起你一輩子嗎？”
白子航挑了下眉，抿着脣不說話，他們的性格如此相似，像得對方一個眼神都能知道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對於六年前的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他不願意提及是因爲他不想去想，不想承認她心底裡，愛的那個人叫夜天佑。
“你夠狠！你爲什麼不質問我？爲什麼不罵我？爲什麼不找我問個明白？你這麼沉默到底是爲什麼？”
凌筱筱的聲音帶着幾分無力的沙啞，原來一開始感情上的誤會就是從白子航假裝她男朋友那個時候萌芽的，那一段時間白子航總是會問她是不是愛夜天佑，她給他的回答是，兩年之後她就自由了，她不愛夜天佑……
如果換做她是白子航的話，她也會等！她也會抱着希望用盡一切手段拋棄一切離開這裡！
她到底做了什麼？她到底做了什麼！頭痛欲裂……
“筱筱，我想你一直都理解錯了一件事，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知道我當年爲什麼這麼篤定要帶你走嗎？知道我掙扎了多久決定不管結果怎麼樣都要爭取的嗎？”
白子航的聲音很涼，臉色很蒼白，瘦成紙片的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有些話，他寧願一輩子都不說出口，維護他僅有的自尊，但是他更願意她過的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我……不知道。”
凌筱筱張了張嘴，整個都石化了，她從沒見過這麼咄咄逼人的白子航，沒見過他這麼陌生的表情，因爲生氣而渾身顫抖的樣子，這不是白子航，白子航永遠都是淡定地笑着的，不管是什麼時候，白子航都很從容，不會暴怒……
“你想知道嗎？”
白子航緩緩地回頭，他們有多少年沒有這樣說過話了，一直到現在他都相信，六年前他初遇凌筱筱的時候，她還沒有愛上夜天佑，或者是她還不確定是否愛夜天佑，人的潛意識和習慣會讓人產生依賴，所以那個時候的他覺得，他們之間不是沒有可能。
“我……你願意說嗎？白子航，我覺得，有些話，你不應該放在心底，就算說出來會傷害我，我也不想看你這麼難過，我本就對不起你，所以我活該，可是你不該揹負着這些過一輩子，尤其，一年後我就會永遠失去記憶，對我而言只是一年而已。”
凌筱筱知道，他藏在心裡的事情太多，並且他從來不想讓自己爲難，就連三年前他失控強吻自己那次，也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不然你以爲我那麼高風亮節幫你拿行李嗎？聽到牧野說你有男朋友的時候心裡真的很不舒服，我雖然告誡自己要跟你保持距離，但是卻忍不住找各種藉口接近你，終於有一天，我動用了家裡的人查了你的底，因爲我想知道你那個神秘的男朋友長什麼樣，爲什麼從來不到學校來找你。”
白子航的話讓凌筱筱張大了嘴，她想到夜天佑他們給白子航的評價，然後釋然了，以他的聰明，做這些事情未必是有所圖謀，喜歡一個人所以想知道他的一切，這並不過分。
“後來呢？知道我所謂的男朋友之後，你很失望吧？”凌筱筱想着自己當年的窘迫，以及她那可笑的自尊，甚至不敢跟好友說真話，嘆了口氣……
“不是失望，因爲我查到東西比你想象的更多，我當時找人查了凌家，雖然沒找到證據證明你跟凌青城不是父女，但是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查到了凌爵和顧小曼把你賣了的事情。”
白子航的聲音漸漸地平靜了，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重蹈覆轍，他從來不爲自己的決定後悔，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擔當。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跟夜天佑的事情？並且你也知道我爲什麼會跟你說兩年之後我就自由了？”
凌筱筱突然覺得她渾身冷汗，她以爲當年的自己雖然稚嫩，但是她那個時候掩藏地很好，可是這個人，他洞悉一切卻仍然給她屬於她的自尊和能保有的底線，這樣的人這樣的愛讓她根本受不起……
“我都知道。所以後來你消失了兩個多月，我纔會動用一切辦法去查，只是我勢單力薄，一直找了兩個多月才找到，我經常在想，如果我早一點找到你的話，事情是不是會變得不同，再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想不用我再多說什麼了。”
白子航笑了笑，淺紫色的脣看起來很不好，眼圈稍微有點紅，因爲身體狀況太差，所以他看起來弱不經風的，目光卻堅定地看着凌筱筱，有些人有些事，逃避未必是好事，就像她說的，既然一年後她什麼都會忘記，再不說出來，就什麼都晚了。
因爲，他仍然沒有信心，保證一年之後她會愛上自己……
“照片上那天的事情，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會那樣，對不起。”
凌筱筱臉色慘白，卻不敢看白子航的眼睛，她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惡劣至極，生生扼殺了他的感情和一切，她欺騙了他，用沉默傷害了他整整幾年！
一直到三年前白子航失控的那次，她纔跟他說自己跟他沒可能，現在想起來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是這天底下最惡毒的女人……
“都說了你那天喝多了，你自己都喝斷片兒了，還指望我告訴你勾引了我，所以哭着喊着要你對我負責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因爲我根本沒喝多，沒能被你勾引，這個回答你滿意了？”
白子航衝她翻了個白眼，雖然那件事情想想聽不舒服的，但是他卻不認爲自己做錯事，如果那天他們真的發生了什麼，或許她的世界就會徹底的崩潰，因爲那個時候她已經愛上了夜天佑，雖然她不肯承認……
“咳……我喝醉了挺可怕的……”
凌筱筱突然覺得有點尷尬，但是好奇心害死貓，她還是忍不住嘴賤問出來了：“我毫無徵兆地對你動手動腳的嗎？那個照片上。”
白子航嘆了口氣，最後一張照片之後，給人無限的遐想空間，如果是別人看到這些的話，肯定會以爲他們順理成章地發生了關係，但是事實他心裡很清楚，他推開她直接穿了睡衣去陽臺上吹風，清醒了一個晚上。
“你以爲我是夜天佑。”
凌筱筱慢慢地擡手捂住臉，一臉扭曲的用頭一下下地磕在桌子上，發出“嘭嘭”的聲音，沉悶得讓人崩潰，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白子航不會對她撒謊，起碼在感情的事情上，他們都沒有撒過謊，所以她相信他說的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是最真實的！
可是，越接近真相，她的心就越痛，越難以呼吸，她欠了白子航的，不只是他的感情，還有他的付出和漫長的等待……
“別傻了！磕紅了。”
溫暖的手墊在她額頭上，順勢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椅背上，白子航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似乎剛纔那些抓狂的話題都沒有發生過，他們只是再談今天天氣真好之類的話題。
“對待我這麼沒良心又白癡的人，你怎麼不罵我？哪怕你罵我或者質問我，我也不會那麼難受……”
凌筱筱咬着脣，整個人都找不到正常的步調，如果她知道白子航的用心，她不會因爲害怕傷害他而不拒絕他，她會像對待江明城一樣，讓他早點遠離自己。
“因爲我比你更白癡，筱筱，你毫不猶豫地用二十三年的記憶去換我一條命，你覺得你還欠我什麼嗎？我覺得大概是我上輩子欠你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自責，一年之後，我們就兩清了。”
白子航自嘲地笑了下，他知道如果他死了，這輩子凌筱筱都忘不了他，她會記得他一輩子，即使她不愛他，對他的記憶也不可磨滅。
可是，一旦她捨棄二十三年的記憶，用最痛苦的方式挽回了他的命，他們之間就什麼都不剩了，她的世界裡自此再也沒有他，可是她和夜天佑之間卻仍然糾葛不清，因爲他們還有孩子。
“沒有人逼我這麼做，這件事是我自己決定的，白子航，只要能救你的命，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你不必自責什麼，一年之後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但是起碼，我現在知道真相了。”
凌筱筱嘆了口氣，五年前那個時候，她真的從沒想過和夜天佑之間會有未來，她彷徨迷茫孤獨膽怯，她甚至畏懼和夜天佑繼續發展下去，只希望她能離開他得到自由，過平靜地生活。
但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年之後，她根本沒辦法否認，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愛上了夜天佑，從他維護自己開始，從他對自己好開始，她心裡就只有他了……
所以，後來就算是白子航爲她傾盡一切，她也用孩子做藉口不接受他，她想用時間去撫平心裡的創傷，卻從來沒有給過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
當她聽到白子航說夜天佑自殺的時候，她的心都在抽痛，就算她表現得漠不關心麻木不仁，但是她一整夜都沒睡着，心口痛得她不能呼吸。
後來夜天佑找來了，恬不知恥地質問自己是否認爲白子航會拋棄一切娶她的時候，她怒憤得想殺人，但也因爲這個，她始終不肯接受白子航，因爲她不想毀了白子航，她知道自己不能給白子航純粹的愛，所以她不配這麼自私。
“筱筱，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吧，你跟夜天佑說一聲，如果他不聽你解釋，讓他來找我。”
白子航的語氣很淡，凌爵就是想毀了筱筱的婚禮，所以這件事情必須儘快處理，否則的話，牽扯出來的豪門恩怨變成醜聞，五年前他們之間傳得沸沸揚揚的三角戀也會再次被爆出來，再加上筱筱特別的身世，說不定還會爆出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想想就頭疼，不過凌爵他倒是真的活膩了！果然，凌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凌筱筱再一次捂上了臉，但是她也知道沉默不能解決問題，於是只是淡淡地道：“沒事，我會跟他說明這件事情，關於我們的傳言反正已經夠多了，我想多一件和多兩件沒有本質的區別。”
白子航笑了笑，想到雲家老爺子企圖把他們倆兒撮合在一起的事兒，突然道：“你知道雲老爺子爲什麼非要撮合你跟我嗎？”
“因爲他見不得別人好！”
說起來那個老變態凌筱筱心裡就不舒坦，雖然笑着她的父母已經自由了，但是想到他們因爲自己被禁足兩年多，她心裡就一陣陣的寒，這哪裡是親生的兒子，撿來的都比這個好！
“白家幾百年前和雲家是一家，後來因爲其中一支的嫡女嫁到了白家，後來生的孩子自然就姓白，雲家分裂成了兩家，再者就是因爲我母親是雲家人，雖然她是養女，但名義上也是不折不扣的雲家人。”
白子航嘆了口氣，雲家老爺子打得如意算盤，想利用這場婚姻重新收復白家罷了，他們這一脈畢竟也是直系，雖說不比雲慕錦這一脈血統純正，但是卻比雲慕鋒他們要正統，再加上筱筱是女兒……
“原來如此，說白了他們是擔心雲家變成夜家的吧？也難爲他們天天盯着我的兒子們，瞎操心了。”
凌筱筱冷着臉，凡是母親都是護犢子的，她的孩子不稀罕夜家的權利也不稀罕雲家的權利，他們理應自由地長大，選擇他們願意去做的事情，而不是家族傳承的傀儡！
天佑身上發生過的那些悲劇，他們的孩子都不需要再經歷一遍了，因爲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
夜氏，總裁辦公室。
半小時前，兩個包裹同時寄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包裹，發件地址人名和時間都是相同的，並且都寫着夜天佑收！
自打半小時前拆開包裹之後，夜天佑就一直沒說過話，吩咐秘書取消今天的一切安排之後，夜天佑已經坐在椅子裡半個小時了。
五年前，他正在四處飛來飛去，爭取收購夜氏股份的時候，白述在白子航生日那天給他發了一條彩信，他暴怒，立刻買了飛機票回來，第二天從白子航家裡帶走了穿着白子航衣服的凌筱筱。
往事一幕幕閃過，心情從暴怒到漸漸平息，他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個毛躁的小夥子，他現在是兩個孩子的爹，不會像以前那麼衝動了。
況且，眼見未必爲實。
五年前那天，他把她帶回去之後發生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她和白子航沒發生什麼，可是看到這寫照片，他還是忍不住會暴怒，會抓狂，她愛過白子航嗎？
眼睛狠狠地閉上又睜開，手裡的手機捏了半個小時，卻遲遲沒有撥出去，看着手機屏幕上她的笑臉，他心裡卻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因爲他怕，怕失去她。
從五年前的大火開始，知道她懷孕卻葬身火海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愛她已經超過了他所認知的程度，他自私地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卻把她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那樣的事情，他再也不會去做，因爲他們現在是夫妻，所以他想選擇無條件地相信她。
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熟悉的頭像跟着跳動，夜天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喂，筱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