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肖聽蘭現在也沒法上課,她不能把自己的視線從景馳身上移開。
給全部的學生簽完名之後,景馳找了第三排的空位坐下來,那個位置正對着講臺上的肖聽蘭。而肖聽蘭則只能儘量避免去看那個位置,就算偶爾看到,也以最快的速度轉開目光。
景馳試着聽明白她在講什麼,但他做不到,他看着肖聽蘭,就想起在聖蒂斯時,她教他們欣賞和畫畫,想起他們一起揮灑煙火,想起那個雨夜他們的彼此相擁,他貪婪而癡迷地看着法小藍,就像要把着四年遺失的時光全找回來。
肖聽蘭沒有辦法忽視他。她已經出現三次口誤了,有的學生已經意識到今天的肖聽蘭老師似乎有些不對勁。
肖聽蘭從未覺得一次課程有這麼長過,她好不容易捱到下課,在警衛的陪同下回自己的辦公室,心裡祈禱着景馳不要追出來。
“肖老師!”
熟悉的聲音讓肖聽蘭腳步一頓,她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轉回身對上景馳的目光。
肖聽蘭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景馳看着她的眼神,只感覺那是一道深淵幾乎將她吸進去,她在邊緣徒勞地垂死掙扎。
“有事嗎?”她聽見自己乾巴巴地問。
景馳向她走過來,這個警衛並不知道前段時間景馳企圖闖入趙宅的事,所以沒有攔住他。
“你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景馳的眼神鎖定她,不讓她有任何躲藏的縫隙,“她叫法小藍,你認識她嗎?”
肖聽蘭垂下眼眸。
這樣看似水波不驚的對話下,兩人的心在經歷的掙扎,是外人無法想象的,道是無情卻有情總是最傷人。
“對不起,我不認識。”
肖聽蘭說,她往自己千瘡百孔的心上又刺了一箭,只希望這樣面目全非的自己能讓他完全放棄。
景馳看出她已經有逃走的想法,恨不得一下子抓住她,問問她到底怎麼了,怎麼能忍得住不認他?!她不知道他這些年想她已經想得病入膏肓了嗎?!
彷彿爲了將戲演得更逼真,肖聽蘭將懷裡筆記本取出來遞給他:“我也很喜歡你的設計,能給我簽名嗎?”
景馳看着遞過來的空白紙張,那就像他的腦袋一樣空空如也,他接過來寫上自己的名字,在下方寫了自己的品牌名字——J&L。
“我以前騙過她,”景馳說,“這兩個字母不是七月的縮寫,而是我和她的名字,我找了她四年,這不算什麼。下一個四年,十年,我都會繼續找。”
肖聽蘭已經雙眼溼潤,只能不去看景馳,再次勸他:“我也看過新聞,死者已矣,就讓她入土爲安,也是對彼此的成全啊。”
景馳笑了,他笑得很苦澀,卻又那樣真誠,他只問了一句話。
“她入土爲安了,那我們的愛情就要曝屍荒野嗎?”
“別太殘忍。”景馳盯着她說。
肖聽蘭肺部的空氣在那短短几秒鐘似乎全被抽走,她懷裡的書散落一地,又開始咳嗽起來,警衛慌忙去找藥,卻發現
藥瓶被放在肖聽蘭的辦公室了。
“聽蘭小姐,我現在立刻去拿藥,”警衛又對景馳說,“請你照顧一下聽蘭小姐,這個噴霧交給你!”
景馳看到肖聽蘭蒼白脆弱的臉色,心裡早已慌了,他不知道她病得這樣重,連忙跪下來抱住她,試圖用噴霧給她緩解,但肖聽蘭艱難地推開他的手,怎麼也不配合。
景馳急得眼睛都紅了,他捧住法小藍的臉,低聲怒吼:“你還要我怎麼辦!藍兒!這次你別想再甩開我,就算你去了地獄我也會跟着你!這該死的四年我受夠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是什麼滋味你知道嗎!”
肖聽蘭呼吸困難,眼角的淚水順勢滑落,她看着景馳,艱難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
景馳將她抱得更緊,瘋狂了一般:“我不會放手的!我死都不會放手的!”
肖聽蘭想起他這些年因爲她遭受的苦楚,又想起那些掙不開的繩索,更加心如刀絞,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居然吐出了血絲!
“藍兒!”
景馳被嚇得六神無主,將她打橫抱起來就往外跑,跑到門口時終於被警衛發現,也被許多學生和老師看到。景馳將法小藍小心地放在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自己隨後上車往最近的醫院趕去!
他連闖了幾道紅燈,用最快的速度將法小藍送進醫院,附近的醫生都認識肖聽蘭,立刻安排最好的醫生進行治療。景馳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徘徊,卻不能知道法小藍的情況究竟怎樣了。
警衛後腳趕到,本來要對景馳興師問罪,但看在他只是將肖聽蘭送到急救室才勉強作罷,景馳問他肖聽蘭的哮喘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在認識少爺之前就有了,又不是天生帶來的,好像是某次火災吸入了大量有毒氣體損傷了肺部和喉嚨,所以才這樣嚴重……”
……火災?!
當年將“法小藍”燒沒了的那場火災!
難道他錯怪了哈爾,是他在法小藍真的被燒死之前,將她救了出來?
景馳扶住額頭思緒萬千的時候,醫生已經從急救室出來,對他們兩人說送得及時,沒什麼大問題。但肖聽蘭現在已經睡過去了,暫時不要去打擾。
景馳點點頭,隔着門上的窗玻璃看向病牀上的法小藍,她臉上帶着呼吸罩,在偌大的病房裡顯得更加瘦小。
警衛立刻給阿正彙報了這次情況。阿正一般來說是直接負責趙子宸的事,但自從肖聽蘭出現後,他也負責肖聽蘭的事情。
“哎,聽蘭小姐也真是個病西施,前段時間剛剛好一點,現在又進了醫院,話說起來,也不知道前段時間惹得她吐血的那個小子被少爺收拾了沒有,話說你——”
那個警衛看了景馳一眼,“你雖然是個人物,但在少爺面前還是不夠看的,這次看在你送聽蘭小姐來醫院的份兒上,我就沒說你惹她吐血的事情,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景馳根本沒理這個警衛的碎碎念,而是癡癡地看着近
乎透明的法小藍躺在白色的病牀上,就像是冰雕的人兒一樣,隨時都可能化去,想到剛纔說的那幾句話竟將她逼成這樣,更是心痛難當。
警衛提醒他:“你快點走吧!要是被別人發現你就慘了!”
景馳還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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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將他往外頭推:“想想待會兒聽蘭小姐醒了,看到你還在外面,不是又得吐血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和我有十個腦袋都不頂用的!”
景馳知道自己剛纔說的話可能傷了法小藍的心,他該能想到法小藍是有苦楚的,可他只一味想着自己,害怕再被她拋棄。或許他暫時離開,的確更能讓她快點好起來。
他回到自己車裡,卻沒有立即離開。副駕駛的座位上還留着法小藍之前拿的書和筆記本。筆記本的前幾頁是月曆,景馳看到三月份外婆生日的那天做了標記,往後翻了一頁,看到七月的最後一天也做了一樣的標記。
那是他的生日。
景馳咬住自己的指關節,纔沒像以前一樣大哭出聲。法小藍根本沒有忘記過他,可他剛纔還讓她不要太殘忍?
“我TM就是個混蛋大傻子!”他重重揍了一拳方向盤。
可是藍兒爲什麼不認他?
現在的景馳還想不明白,但趙子宸卻能想到一二。
景馳和肖聽蘭今天發生的事他一清二楚。心中那個若隱若現的猜測也終於浮出水面——聽蘭就是法小藍。
幾年前,她和景馳就互生情愫,但沒能在一起,時至今日,兩人也沒有彼此忘記。唯一不同的是,肖聽蘭因爲答應了他祖父的囑託,或者有別的隱情,她並不能和他在一起。
阿正看着趙子宸冷漠的面孔,心裡有點拿不準他在想什麼。趙子宸對什麼功名利祿不放在眼裡,不代表他心裡沒有勝負欲。相反,跟着他長大的阿正很清楚,趙子宸的勝負欲非常強,尤其是對於真正想要的東西,和人。
“阿正留下,其他人出去。”趙子宸說。
其他人識趣地出去,阿正往前走了一步。
“平心而論,你覺得景馳怎麼樣?”他問。
阿正愣了一下,這個怎麼說都不太好,說景馳不咋的,違背良心不說,還有把趙子宸當傻子的嫌疑,可要是說景馳不錯,那趙子宸無疑是會不高興的。
“啊,衝動有餘,理智不足,感情用事,不能擔當重任,不過在設計方面有幾分才華,長得也比較對大衆女生的胃口,還有個小王子的身份在,不過卻是個私生子,這就要大打折扣了……”
趙子宸看着他避重就輕地說,直接問:“如果你是個女生,那你覺得我好還是他好?”
阿正被噎了一下。他一個五大三粗的爺們兒,怎麼知道女生怎麼想?但看少爺的臉色,他知道怎麼回答。
“當然是少爺您更好了!您又聰明又專情,還很懂得尊敬和信任對方,細心起來更是了不得,而且您這麼強大,一般的女孩都喜歡能夠保護自己的男人。”
“‘一般的女孩’?”趙子宸不悅地擡起眉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