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臺電梯現在都在二十樓以下。
顧雲正在等候的時候,看到外面進來一個帶着墨鏡的高大男子,來勢洶洶地進來,二話不說就來拉她,顧雲厲聲責問他要做什麼,那男子也不回答,只一味拖拽着她往外走,而她毫無還手之力,最後她把自己的包向那男人腦袋上扔過去,才擺脫了他,她趕緊往樓上跑。
景馳、景馳馬上就會來找她了!
顧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道爬了幾層樓梯,正打算到了這一層就去看看,擡頭卻看到一個極俊美的外國男子站在這層臺階之上。
顧雲扶着扶手,站住腳:“……哈爾?”
哈爾斜靠在扶手上,雙手揣在褲兜裡,俯視着她一笑:“顧雲小姐,要和你見一面真不容易呢。”
顧雲往後退了一步,她隱約覺察到剛纔電梯口的南哥男人或許和哈爾有關係。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鼓起勇氣問。
哈爾一步步向她走來,還是笑着,卻讓她不寒而慄:“最後一次機會,那天我提出的要求,你接受嗎?”
顧雲冷笑一聲:“我當然不會答應。別忘了,我手裡可有你的——”
“我沒空聽你廢話。”
哈爾伸出一隻手抓住顧雲的手臂,作勢將她往外推了一把:“我不怕你的威脅。何況,你口口聲聲喜歡景馳,其實一直在騙他不是嗎?你肚子裡沒有孩子。”
顧雲雙眼瞪大一些,驚愕地看着他:“你胡說!”
“你能找到人弄虛作假,我就不能找私家偵探解開謎團?”
顧雲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片刻才哈哈一笑:“你要是已經有了證據,找的就該是景馳,而不是我。”
“聰明。”哈爾皮笑肉不笑地將她又往外推了一點,顧雲嚇得攥緊他衣服和手臂,“我雖然還沒拿到確切的針具,但你已經露出馬腳,你懷孕的事根本子虛烏有,所以我也就沒必要有罪惡感了。”
顧雲的一隻高跟鞋已經順着樓梯滾落下去,她嚇得呼吸不勻,只能死死扣住哈爾的手臂,留下許多抓痕,卻還嘴硬着:“景馳馬上就來了,他要是知道你害死了他的孩子,知道你推了我,你就當真一點也無所謂嗎?!”
“哈哈哈哈,”哈爾目測了一下她身下的臺階數量,確定她摔下去不會摔死,卻也不會好過,才說,“回敬你一句,他要是知道你對法小藍和他做的那些事,你當真一點也無所謂嗎?”
“他不會信你的!”顧雲的雙眼幾乎噴出怒火。
“他會信你說的,就會信我說的。但無論他相信誰,他愛着的女人也只有法小藍一個。”
顧雲還要掙扎,哈爾已經伸出另一隻手扯開她的手,將她順着重力往下一推——
顧雲感覺到身體陡然傾斜,她來不及抓住任何東西,就直直往後倒去。
但在落地之前,她掉進了一個厚實的胸膛,儘管被撞得生疼,但她畢竟沒有真的順着樓梯滾下去。
景馳扶住臉色蒼白的顧雲,仰面怒氣衝衝地瞪着他的哥哥,哈爾。
“哈爾,你在做什麼?”他質問道。
哈爾看了看手臂上的抓痕,雲淡風
輕地說:“嗯,爲民除害?”
“……顧雲她現在已經是我的未婚妻,算是你的半個弟媳,而且她現在還——懷着我的孩子,你這樣做考慮過我嗎?”
哈爾依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當然。你要是知道她的真面目,估計也會像我這麼做。”
景馳對此橫眉冷對:“是不是隻要我選的女人,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都要下場悽慘?”
“你可以這麼認爲。”哈爾看出景馳在和他生氣,現在指望他突然醍醐灌頂,醒悟他即將要娶的這個女人有一副蛇蠍心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也受夠了老是要幫他留心這些破事兒。
“你走。短時間內我不想再看到你,婚禮你也不必來了。”
景馳冷冷地看着哈爾,哈爾也用冰涼的視線盯着他。
良久, 哈爾轉身,“你最好以後不要後悔今天的決定”,憤憤離開。
顧雲全身發抖,鞋也掉了一隻,緊靠在景馳的懷裡小聲抽泣,景馳無奈,雖然還不習慣和她有親密動作,但還是象徵性地輕拍着她的背,表示安慰。
顧雲擡起滿面淚痕,楚楚可憐地問他:“景馳,我們可不可以把婚期提前?今天我爸爸媽媽找我回去,就是爲了阻止我嫁給你,你哥哥現在也這樣,我實在是好害怕……”
景馳看着她嚇壞了的樣子,想起當年法小藍被困在火場,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心裡軟了一半,“你想什麼時候?”
“越早越好,好不好?”顧雲將臉貼在他胸口。
景馳沉默了一會兒,說:“好,我們和小藍老師同一天吧。”
法小藍在牀上輾轉反側,實在無心睡眠,就起來開了燈,好在現在夜深人靜,她就拿出之前看的那些書來,細細閱讀關於抑鬱症的內容。
如果抑鬱症是天生的,那將有很大的可能遺傳。外婆說,外公以前就有抑鬱症,所以她媽媽纔會有,同理,如果法小藍遇到很大的刺激,那麼她也極大的可能也會患上抑鬱症。
經歷過之前的種種,她真的已經不怕死。但她遭遇變故,和自殺,對外婆來說,絕對是後者的打擊更大。
而更糟糕的是,她現在尚且清醒理智,已經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和景馳將在同一天分別爲人妻爲人夫的打擊,她的意識會出現一陣一陣的空白,她開始越來越健忘,經常出現記憶混亂。
可是她親口承諾要嫁給他,她能看到趙子宸這段時間有多開心,而且距離婚期只有三天。
大局已定。
不過就是結婚後接受抗抑鬱症的治療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一想,法小藍放下書,轉而打開書桌下一個鎖着的抽屜,抽屜裡只放了三樣東西,一本剪報,一摞信,還有幾張照片。
她將他們一一拿出來。先拿起那本剪報細細地看,那是從她搬來B市起,她開始蒐集的關於景馳的所有報道,事無鉅細,哪怕只是在某一篇報道中提到一兩句,她都會剪下來,仔細地貼在本子上。那時她甚至還不敢給外婆打電話。
現在一頁一頁看着,雖然也有關於景馳作爲設計師的報道,但更多的確實與他有關的花邊新聞,她看着收藏這些的自
己,覺得自己真像是一個腦殘粉。
然後是那幾張照片。她和景馳重逢兩年有餘,雖然說過幾句話,但真正在一起的時刻恐怕除了在梅里的船上那次,就再無其他。這幾張照片是景馳穿着她改造過的衣服自拍的照片,爽朗笑着的他,還像是多年以前的那個大男孩,每每看到她就會覺得恍惚,彷彿那苦難的一切只是障眼法,她還是他的輔導老師。
最後,是那一摞信,大約有五六十封。
在對趙子宸坦白前,她從未寫過信。這些全是那之後開始寫的,但也不過是些不能貼上郵票寄出去的心事,所以就一直塵封在書桌底下,不得見天日。
每一封信,都以“親愛的匹諾曹”開頭。
法小藍拆開最早的一封,拿出信紙,但還沒展開就頓住了動作,隨後又將信疊好,重新放回去。
有些心緒,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是輕易觸碰不得的。
那件高定的婚紗就放在旁邊,雪白的絲綢和輕紗,像是冬天的夢一樣純潔美麗,但法小藍始終背對着它,坐在桌邊覺得自己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完。
她發了一會兒呆,拿出一個新的信封,一張信紙,還有一支筆。
她伏在案前,認真地在信封上寫下當天的日期,心裡某處驟然涼涼嘆息一聲——這是最後一封信了。
她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看看四周,卻又什麼都沒有,就攤開信紙開始寫下——
“親愛的匹諾曹,
你好啊。還有三天,我就要迎來我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日子。我要和別人結婚了。婚紗很漂亮,婚戒我也很喜歡,子宸說舉行婚禮的教堂不遠,有復古的彩虹玫瑰窗,他還說因爲我不喜歡吵鬧,所以當天不會有太多人。
你也要結婚了,是嗎?真遺憾,我竟然不能到現場來看你,你穿上西服一定很帥氣。你會重新修剪頭髮嗎?也是穿純白的西裝?領帶,你會乖乖用紅色,還是會用藍色呢?我喜歡你用藍色。如果造型師說要塗粉底什麼的,你可千萬別聽他的。你就這樣挺好的,你脖子和額頭上那些沒有完全平復的傷疤,會有人好好珍愛的。
嗯,還有,我很高興你能有一個小朋友。真的,我一點不生氣,也不嫉妒,你別以爲我是隨便說說的。我光是想想,這個小孩可能有你這樣漂亮的頭髮,像你一樣單純開朗,我就覺得喜歡。就算不是這樣,想到ta是在你的陪伴下長大的,我也覺得可愛。這和ta的母親是誰沒關係,僅僅是因爲你。
最後,說句可能冒犯的話,你全可以把它當成我的個人偏見。但我真的不喜歡顧雲,她或許是真的自以爲愛你,但她的所作所爲最終會傷害你。我只願你小心一點,多多地照顧自己。
最後的最後,我想說,你的一切我都喜歡,包括你總是不太開竅的腦袋,我不願你功成名就,唯願你快樂平安。
法小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