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躺在廣場各個角落的人們還在睡覺,廣場上陸陸續續來了些老太太,她們手裡拿着布扇,準備跳廣場舞。
麥葉看着這些老太太,就好生羨慕,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過上這麼悠閒安逸的生活。
也不知道自己老了以後是什麼樣,或許就是一孤寡老人……
長嘆一口氣,起身離開廣場,繞進火車站附近的一條小巷。
巷子兩邊是各類小店,有包子店,粉館,麪館,餃子店,也有南雜店,服裝店,五金店。
一路上她都一直用手按着褲子被剪開的地方,並低頭在路上尋覓,希望能撿到一枚別針,或者大頭針之類的東西。
早餐店裡飄出來的食物香氣,實在太誘人,昨晚都還沒有吃飯的她,早就飢腸轆轆。
她捏着十塊錢,走到了包子店前,買了兩個饅頭。
她覺得饅頭比包子的個頭要大,雖然她很想吃包子。
她捧着兩個熱饅頭,驀地就落淚了。
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她不覺得難過,食物捧在手裡了,反而感慨到情緒難以控制。
她其實是高興,有吃的,當然高興,不過也有些心酸,因爲兩個饅頭是唯一的食物。
一邊走一邊啃着饅頭,只想慢慢吃。
看着饅頭吃一口少一口,心裡很不踏實,忐忑而着急地想,必須去工作。
吃完了饅頭,也走過了大半條街,肚子依然餓得慌。
四下張望,終於看到一家粉館的門上,貼着一張白紙:招洗碗工一名,包吃住,工資面議。
看到這一行字,心狂跳,暗暗竊喜卻又猶豫要不要去問問看。
粉館裡已經有客人在吃早餐,老闆娘一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麥葉裝作不經意地打量着粉館裡面,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
路過粉館而沒有去詢問,她暗暗有些後悔,幹嘛不去問問呢,怕什麼呢,有飯吃還怕什麼呢?
去試試看,去看看可以不。她自我暗示鼓勁。
這樣想着,腳步卻依然往前走着,走到十字路口,她才停下腳步,又站在那裡猶豫。
去唄,去看看唄,如果連洗碗工都應聘不上,那就去跳海好了,她孤注一擲地想。
她又往回走,硬着頭皮走到粉店門口,對粉店老闆娘說:“請問這裡招洗碗工嗎?”
她保持微笑,一隻手按着牛仔褲,一隻手指着牆上那張寫招洗碗工的紙。
老闆娘正在下粉,看了麥葉一眼,問:“是啊,是你要做嗎?”一邊繼續忙着手裡的活兒。
“是。”麥葉笑着連連點頭。
“你年紀不大吧,家裡同意你來這裡做事嗎?”老闆娘問。
“同意啊,當然同意。我做過的,洗碗的活兒我在行。”
“工作很辛苦,工資也不高,包吃包住四百塊,做不做?”
“可以,沒問題。”她高興極了,有吃有住還有四百塊工資。
“除了洗碗,還要給市場裡的一些做生意的老闆送粉,等他們吃完了,再去把碗收回來……”
老闆娘一邊說着,一邊端着粉給店裡的客人送去,之後又走出來,對麥葉說,“那什麼時候可以上班啊?”
“隨時啊,今天都可以,馬上。”
“那用肥皂洗洗手,準備幹活吧。”老闆娘指了指水龍頭旁邊的肥皂。
“哦。”麥葉伸出雙手看了看,又趕緊用右手按着褲子爛了的地方。
“褲子怎麼爛了?”老闆娘好心詢問。
“不小心掛爛的,掛釘子上了……不過,沒事,真的……”她說着就去洗手。
老闆娘見了,走進裡屋,找了一卷黑線和一枚繡花針,遞給麥葉說:“自己縫兩針吧。”
“好,謝謝。”麥葉感激地接過針和線,站在邊上就縫起來。
“你是住自己家,還是住店裡呀?”
“住店裡吧,方便。”
“那你今天去把行李什麼的,都搬過來吧,以後也省得跑。”
“不,不用了,我沒有行李。”
“那你也得有換洗的衣服吧。”
“裝衣服的箱子都掉了……”
“你是本地人嗎?”老闆娘謹慎問道。
“不……哦……是,是本地人。”麥葉低頭一邊縫褲子一邊說,站着縫褲子,這活兒不輕鬆。
“滿十六歲了嗎?看上去年紀很小啊。”
“我都十九歲了,馬上就二十了。”
“有身份證嗎?”
“身份證掉了。”
“怎麼啥都掉了?不行,小姑娘,我不能要你,如果你沒有滿十六歲,我這是犯法。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我沒有家,我被趕出來了。”她縫好了褲子,手裡捏着繡花針。
因爲是穿在身上縫的,褲子縫得皺皺巴巴,不過她已經很滿意了。
“你還是早點回家吧,說不定你的家人都在找你呢。聽阿姨的話,回去吧,回去吧。”粉店老闆娘勸道。
“就讓我給您打一個月的工吧,好不好?我洗碗洗得很好,我一定會很勤快……”
不等麥葉說完,老闆娘說,“不是我不收你,你連身份證都沒有,你看上去年紀太小了,招童工是違法的。你還是趕緊回家吧,外面壞人多,不安全。回家去吧,聽話。”
麥葉放下針和線,低頭默默走開,她知道再怎麼央求都無濟於事。生來就是娃娃臉的她,看上去年齡偏小。
茫然走在街頭,身上還剩九塊錢,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回酒店去取回東西應該很難吧。
本來不打算去酒店的,窮途末路的她打算還是去酒店試試,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只記得自己住的酒店的名字,卻並不知道在哪條路,一邊走一邊問,走了四五個小時,終於到了幾天前和衛天入住的酒店。
酒店是很便宜的三星級酒店,她完全沒有抱任何希望地走進去。
酒店大廳並不寬敞,也沒有奢華的裝飾,也沒有工作人員上來接待她。
她默默走至前臺,對前臺接待說:自己是入住酒店的客人,開了一個星期的房,因爲去海邊旅遊遇到搶劫,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搶了,這兩天一直流浪街頭……
她一邊說着一邊擔心,應該沒有人會相信自己說的這些鬼話吧?
不料酒店工作人員都被她逼真的演技所騙了,都信以爲真,並心生同情。
酒店經理聞訊趕來,詳細詢問了麥葉後,問,“你報警了嗎?”
“沒有。當時沒有電話,沒辦法報警,而且報警也沒有用,不可能挽回損失。”麥葉宿命嘆道。
酒店經理,看了看麥葉的入住信息,問了她幾個問題,她的回答和電腦記錄的信息完全一致。
“衛天和你什麼關係?”酒店經理好奇問道。
“朋友。”
“那他人呢?”
“我們走散了,也聯繫不上對方。他有回來嗎?我已經兩天沒有見他了。”她又長長嘆息。
“沒有……你們已經失散兩天了?我覺得報警比較好,萬一他有什麼意外怎麼辦?”經理關心而擔心地問。
“他……他不會有事,我們吵架了,他就賭氣走了,過兩天應該就會聯繫我吧。”
“哦,這樣,不好意思,或許我問得太多了。”經理有些尷尬,繼而繼續說道,“對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希望你的朋友能早些回來,現在我們將給您重新補辦一張房卡,希望你能在此住的愉快。”
“謝謝。”
“對了,你有空可以去派出所開一張身份證明,這樣對你比較好。”
“沒事,我過兩天就回去了,回去後,我再補辦身份證。”麥葉回答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她在撒謊。
“回家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一個小女孩在外面總是不好,家人該擔心了。你還是學生吧?”
“是,不過也快畢業了。”麥葉說着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房卡,說,“那我先回房了,麻煩你們了,感謝你們。”
回家?回家?回哪個家?她走想,一邊撇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