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害怕的原因

車子在賈民的龍灣別墅前停下, 西山帶着雲兒下了車。

雲兒和麥葉道別後跟着西山進了別墅的院子。

麥葉坐在車上等着西山出來,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她不由有些煩亂了, 心想怎麼要這麼久呢。

半天, 纔看到西山神色凝重的出來了, 無精打采的上了車, 又垂頭喪氣的說道:“走吧, 是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麥葉揣測着他怎麼了,剛下車時還嬉皮笑臉的呢, 怎麼出來就變成苦瓜臉了呢。

她幽幽的回答道:“我要回懋園。”

“好。”西山雙手緊握方向盤連連點頭,然後專注的開車,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吭聲, 這和起先有說有笑的他還真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麥葉暗暗思忖着他怎麼會突然就不高興了呢, 難道因爲雲兒被黑玫瑰訓斥了?

還是因爲別的事情和繼父吵架了?

抑或是工作上的不開心?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麥葉問道:“你怎麼了?幹嘛苦着個臉?”

西山扭過頭看了麥葉一眼, 又繼續注視着前方,沉默不語,專注的開車。

麥葉心裡不滿了,竟然不跟自己說話?

她想你不跟我說話,我還懶得跟你說呢, 於是她想也沉默不言好了, 但隨即她又想, 不行, 非要問出來不可, 你不跟我說話,我就偏要跟你說。

她就這脾氣, 非要贏不可。

於是她面帶笑意,繼續哄他說話道:“你剛纔吃飯的時候,許的什麼願望啊?”

西山微微閉目,然後扯了扯嘴角,回答:“你想知道?”

“嗯,不然幹嘛問你。”麥葉白了他一眼。

“不是說了就不靈了嗎?”

“不說拉倒。”麥葉佯裝不屑,心裡卻氣死了,心想懶得理你了,浪費我的表情。

見麥葉面有不豫之色,西山連忙說道:“好啦,我說。我的願望是想和你馬上結婚。”

“暈,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就這願望?這也是願望?”麥葉聽了一點也不興奮,反倒火冒三丈。

“你幹嘛這麼大火氣?不願意?”西山也口氣不好的說道。

“誰要嫁給你了,你和宋千柳不是打的挺火熱的嗎?幹嘛把我扯進去?”麥葉想着西山和宋千柳不清不楚的就煩躁。

“我和她?怎麼可能,你要我怎麼解釋,我就當他是個男人而已,你真是,你瞎想什麼呢……”西山急了。

“算了,別說了,我不想和你吵。”麥葉不想倆人這莫名的戰火升級。

“誰想跟你吵,真不懂你在想什麼,眼睛白長了,真搞不懂你。”西山咬着嘴脣,非常不滿。

“你什麼意思,你不要人身攻擊好不好,你的眼睛才白長了。停車——我要下車——”麥葉大叫道。

西山哪裡會聽麥葉的,反倒加快車速,連紅燈都衝了過去,險些釀成車禍。

車子一路狂奔,在夢澤園的別墅前停下。

“到了,下車。”西山冷冷的說道。

“你幹嘛?我要回懋園,我不想呆這裡。”麥葉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西山聽了也不理會她,自己獨自下車,站在路邊吹着冷風,然後點燃一根香菸,非常鬱悶的抽起來。

他只穿了一件醬色的襯衣,站在風中,一會兒就凍僵了,他哆哆嗦嗦的抽着煙,連牙齒都在打架了,手指凍得連菸頭都捉不住了。

麥葉在車上,沒有看到西山進屋,這才發現他在車外抽着香菸,看他在風裡哆嗦的樣子,知道他被凍着了。

她看到汽車後座上西山扔着的外套,心裡又急又氣,急他這麼冷不知道穿外套,氣他總是和自己鬥氣,倆人總是好了一會兒就要吵架,原因就是因爲他要跟自己結婚。

她伸手拿過他的外套,想要下車去送給他,但,手指摳進車門鎖槽的時候,她又猶豫的了。

她想就讓他靜一靜好了,自己煩心的時候不希望有人來煩自己,他應該也一樣,他冷的受不住了的話,會自己穿衣服的。

接着她又狠心的想頂多是凍感冒,又不會被凍死。

她關掉車頂的照明燈,搖下座椅靠背,半躺着,望着車窗外的夜空發呆。

她想,如果他不跟自己提結婚的事,自己也就不會這麼氣惱,至少可以裝出嬉皮笑臉的樣子和他說話,就算不笑,她也不會變成一個壞脾氣的女人。

可,現在她就是個怪脾氣的女人,她就是聽不得他跟自己說結婚的事,聽起來就煩,這事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要聽到西山說結婚的事,她的脾氣就隨着血壓一起來了。

她每次都恨不得和他吵個天翻地覆,山崩地裂,水落石出,恩斷義絕。

吵得倆人關係徹底崩潰、瓦解,變成陌生人,變得無話可說,無話可吵。

她想如果可以那樣,未必不好,至少心裡不會再被他煩了,心裡就不會再有煩心的事了,不會再有人逼着自己結婚了。

她真的害怕結婚,莫名的恐懼,關於家庭的各種擔憂,變成她抗拒婚姻的導火線。

其實她知道自己心裡並不討厭西山,也不想和他吵,但就是唯一不想跟他談結婚的事。

連和他的牀笫之事都有了,要說討厭他恨他,她心裡還真不是這麼想的。

她也不是不想和他結婚,她當然想,可她想到這事就是煩亂。

之所以煩亂,其實是因爲她自卑自己的出生,她覺得自己一無所有,這樣的自己怎麼可以配得上西山呢。

沒有好的出生不算,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沒有,沒有爹媽,沒有可以投奔的親戚,這樣的自己怎麼可以嫁給西山呢。

沒有學歷,沒有專業技能,甚至連一分錢嫁妝都沒有,兩手空空的寒酸的嫁入豪門,天下人都會恥笑她的愛慕虛榮和好吃懶做。

更重要的是,她認爲自己沒有責任心。

她不想被家庭和婚姻束縛,想着以後要相夫教子,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她呼吸困難。

她自己都無時無刻不在索求別人的愛,她自己都這麼缺愛,又怎麼去愛西山呢,怎麼去愛他的家人呢。

她知道自己的心理有一定的缺陷,那就是沒有安全感,病態的心理讓她的性格都已經扭曲,她深深明白自己是怎樣一個人,一個有嚴重心理疾病的人。

她常想自己是不是要去看心理醫生了呢,但是看了有用嗎?而且她也不願意跟所謂的心理醫生們說自己心底的隱私。

她怕自己嫁給西山,給他帶來的只會是厄運和麻煩,怕自己會糟糕到毀了他的人生。

她對自己的極度否認,讓她害怕婚姻,所以只要西山一提起,她的大腦就因爲排斥而微微脹痛,渾身開始不舒服,甚至有些頭暈目眩,那種無助、無奈和慌亂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到。

可西山卻從來都不在乎她的想法,從來都不體諒她,只是一味的說要結婚要結婚,聽得她都覺得,“結婚”一詞都變成了咒語。

而她也不懂西山跟自己結婚的目的,是真愛嗎,還是玩弄自己呢,還是因爲他對生活不滿,纔要破罐子破摔,找自己這樣的女人結婚呢。

要是把宋千柳和她比,她覺得自己比宋千柳差了一大截,宋小姐是千金小姐,洋氣,漂亮,有學識,有膽量……

就說愛西山的程度上來講,自己對西山的愛也比不上宋千柳對西山的十分之一。

自己憑什麼和她搶,自己有什麼資格和西山結婚。

她當然明白沒有感情的倆人結婚,那將是一家人的痛苦,不僅僅是倆人的痛苦。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關於賈民,這個男人她只見過一面,但是卻再沒有勇氣見第二面了。

在她的潛意識裡了,賈民就是害死媽媽的那個男人,那個□□了媽媽的畜生,她怎麼可以和這個畜生生活在一起呢,不,不能,不可以,絕對不行……

想到賈民,她又想到了媽媽自殺時的情景,她心裡害怕極了,她想要找地方躲起來,卻不知道躲哪裡纔好。

想到這些,她就各種凌亂了,甚至想要嚎啕大哭來宣泄心中的恐懼,她慌亂的打開車門,雙手抱胸,大步的朝前走。

夜裡的寒氣,立刻驅散了她身上了熱氣,她全身變得冰冷了,接着血脈似乎都被凍住了,凝固了,她感覺到冷,徹骨的冷,從頭頂要腳尖,從眼皮到心底,從尾椎到鼻尖的冷。

她大步的走着,她不知道要到哪裡去,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要如何是好。

她的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她連自己哭竟然都不知道是爲什麼。

現在她好想能夠靠在媽媽的腿上,握着媽媽的手,聽聽媽媽的聲音,再靠在媽媽的懷裡好好的睡一覺。

淚水在冷風中凝結成了冰花掛在眼眶裡,模糊了她的視線,那一顆顆冰花滑過臉頰,滴到手背上,她感覺到如冰塊一般的冷意,她的心已經是一個冰窖了,絕望的痛苦的冰窖。

她的口鼻間冒着白色的霧氣,鼻頭已經凍僵了,她用手掌心捂在鼻頭上,希望能把鼻頭暖一暖。

張開嘴呼進又吐出那一股股的冷氣,讓她無法自控的哆嗦,牙齒像上了發條般停不住的上下亂跳。

今年冬天,她還沒有在這麼晚的時候走在街頭,今年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冬夜的寒冷,這是年底的最後一天……

馬上就要到新年第一天了,明天的生活是怎樣的?她想或許是在牀上睡一整天吧。

西山站在路邊一根接一根的抽菸,擾人的心事讓他少有的如此失控,他就像系統紊亂的機器,進入了抽風狀態,無法恢復正常。

他任憑寒風吹打着自己單薄的身子骨,想要把自己冷清醒,想要用寒冷來平息心中的怒火和不滿,有一刻他都覺得冷得要昏倒過去了。

看着麥葉下車揚長而去,他傻傻的看着,表情沮喪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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