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希望和痛苦

下了幾天幾夜的大雪終於停了, 低沉的天空似乎也變高了,變遼闊了,變明亮了。

縱然眼睛裡滿世界依然是白雪覆蓋, 不過麥葉的心情卻變的晴朗了。

她是哼着小調來到醫院的, 因爲聽水管家說, 醫藥費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她心裡懸着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她先來到舅舅的病房, 舅媽正在喂湯藥給舅舅吃。

“舅舅,舅媽。”麥葉臉上泛着容光,似乎看到了希望, 甚至覺得舅舅完全沒事,或許就是感冒罷了。

“葉子, 來, 坐。”舅媽笑着起身, 招呼麥葉坐下。

“好。舅舅好些沒?”麥葉微笑着在牀沿邊坐下。

舅舅今天的臉色好多了,大概因爲醫藥費的事情解決了, 所以心裡輕鬆暢然了不少,氣色自然好了。

“葉子啊,謝謝你了,真了,我這個做舅舅的……”舅舅原本面帶笑容的, 一說話就感慨了, 神情變得感傷了。

“好了, 舅舅, 你就別說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以後你放心,我會爲你們養老的, 讓你們晚年過的幸福。”麥葉真誠的說道。

“嗯,有你這份心,舅舅就已經很感動了,謝謝,真的謝謝了。以前我對不起你,真的。沒有好好待你,讓你吃了很多苦。沒想到你不但不計較,還這麼慷慨的幫助我,我真的感動,非常感謝。”舅舅激動的說道。

麥葉聽見舅舅這麼說,覺得甚是過意不去,其實自己並沒有做什麼,錢都是西山給的,自己並沒有幫上什麼實際有用的忙,她心裡甚至覺得自己無能無用,看着親人生病,只能望天。

若不是因爲西山的幫助,竭了她心中憂慮,殆了她的燃眉之急,恐怕現在的她已經內疚身亡了。

“唉,舅舅。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就好好養病。努力治療,打倒病魔,重獲新生。舅舅,你可以的……”麥葉非常不習慣舅舅對自己這麼謙卑。

“好,好,我也希望能夠治好啊。只怕我這病是沒希望了,難啊……哪裡有癌症能活着出院的?我現在都是黃土到脖子的人了,過一天是一天了。倒是你,以後要好好生活,永遠幸福快樂。從前舅舅對你不好,虧欠你的,只有等下輩子再還了。”舅舅悲哀不已。

“哎呀,舅舅,你瞎說什麼啊。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們沒有誰欠誰,我只知道你是我舅舅。還有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要有堅強的意志 。醫學上有奇蹟的啊,很多病人因爲意志堅強,最後都重獲新生了。舅舅,你要做個意志堅定的人,不可以被病魔嚇倒。我和舅媽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難啊,只怕是沒有希望了,其實現在的治療恐怕都沒有用了,都是在浪費錢了,倒不如讓我痛痛快快好吃好喝幾天。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舅舅意志消沉,這些話他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說出來的,不然怕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

“唉,舅舅,你就別瞎想了,你這樣煩死人了。現在的醫學是有奇蹟的,你要相信奇蹟,知道嗎?你這樣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會讓舅媽和我難過。你要好好治療,好好活着,以後我們……”麥葉聽見舅舅這麼說又急又氣,她真討厭聽到這樣的話。

在一旁的舅媽早就因爲舅舅的病而哭幹了眼淚,現在她站在一旁聽見他這麼說,又要落淚了,爲了不讓人看出來,她連忙拿起桌上的報紙將自己的臉擋起來,佯裝看報紙。

在報紙的醫藥版塊,她無意中看到一條新聞,於是仔細研讀起來,然後驚呼道:“天啊,太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有希望了!”

“怎麼了?”麥葉連忙走到舅媽身邊,湊報紙面前讀起來。

“這真是上帝送給我們的禮物,這是上帝的恩賜,終於看見希望的曙光了。”舅媽臉上泛着希望的光芒。

“是啊,那麼就是說舅舅有希望了。舅舅你看,報紙上說國外已經研製出一種疫苗,專門治療肺癌的,就算是肺癌晚期也是可以治好的,而且是完全徹底的治好。也已經通過了臨牀試驗,現在已經在投入生產了,世界各地的肺癌患者都可以有機會接種疫苗……”麥葉說着將報紙遞給了舅舅。

半躺在牀上的舅舅接過報紙,默默的看了好久,他反覆讀了好幾遍,心裡似乎也感覺到了希望,求生的本能讓他非常想接種這種疫苗,但他也知道,這種疫苗造價昂貴,怎麼可以用的上呢。

於是他微微嘆息:“這種疫苗比鑽石還貴,生產的數量也有限,國內要用到這樣的藥,估計很難。”

“舅舅,只要有這種藥,我們就有希望,你放心,我會努力爭取買到藥的,我一定會努力的,舅舅,請相信我。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承諾能否兌現,但是我覺得是有希望的。”麥葉爲了讓舅舅寬心治療,於是許下了希望的諾言。

“是啊,這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帶給人希望。如果真的能用上藥就好了,但這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舅媽也擔心的說道。

“舅舅舅媽,你們放心,我會竭盡全力的。這是我們的唯一希望,不可以放棄。”麥葉站起身似宣誓般鄭重的說道。

從舅舅的病房出來,麥葉的心既輕鬆愉悅,又沉重無奈。

有藥當然有希望,但是要去哪裡弄藥呢?

爲了給舅舅希望,自己竟然許下了諾言,如果弄不到藥,讓舅舅舅媽失望了怎麼辦?

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可以這麼草率的就說出輕許諾言的話呢,這樣根本沒有任何用啊,得有行動,有人脈弄到藥才行啊。

可,自己有什麼呢,自己一無所有啊。

唉,她深深嘆息,心裡惴惴不安。

隱隱的她又犯拗了,抱怨自己的人生太悲慘了,本來就已經夠悲慘的人生,還要碰到得癌症的親戚和朋友,這樣的人生,幾乎要讓她崩潰了。

她一直以爲自己不夠強大,不夠有正能量,沒想到碰到這麼多凌亂舛錯的事情,都挺了過來,看來自己還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

那麼就繼續努力堅強的活下去吧,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微笑面對。

上帝給了什麼,就享受什麼,麥葉,你行的。

她一邊朝丸子的病房走去,一邊給自己暗暗加油打氣,她希望能給丸子也傳遞正能量。

可,她走到丸子的病房裡,卻見丸子,正一個人嚶嚶落淚呢。

“怎麼了?”麥葉見了既心疼又驚訝。

“葉子……”丸子哭的梨花帶雨的望着麥葉。

“咋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叫醫生來啊?”她說着連忙坐到牀沿兒上。

丸子抿着嘴角,可憐巴巴的望着麥葉,委屈的說:“葉子,我失戀了。小彬彬他不理我了……”

“怎麼會呢,不是吧,你們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嗎?”麥葉有些不敢相信。

“纔沒有呢,我這麼肥這麼醜又得了病,誰會喜歡我呢?我不怪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啊,我心裡很痛啊,我快要死了。如果沒有了他,我還不如就這樣死掉好了,反正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我真希望自己得的是癌症,馬上死掉。我這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到底是爲什麼呢?”丸子忿忿不平的說道,一邊說一邊哭,一邊搖頭。

“傻瓜,你想多了吧,什麼癌症,你敢得癌症,我跟你沒完。越彬不會不要你啦,他很喜歡你的啊,你們纔開始啊,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唉,我是不抱希望了,根本就不可能了。他都兩天沒有來看我了,也不打電話給我,也不發信息給我。我打他不接,我發信息他都不回。你說他是不是想把我甩了呢,唉,不存在甩我吧,或許我根本就不算他的女朋友。”丸子無奈的搖頭。

“你啊,簡直是疑心太重了。或許他太忙了呢,等他忙完了,肯定會來看你的了。你多理解一下他,體諒體諒他,相信我,他不會不要你的。他敢不要你,我跟他沒完。乖,好了,不哭了。今天感覺怎麼樣啊,醫生怎麼說啊?”麥葉一邊安撫,一邊把話題轉移開。

丸子用紙巾抹了抹眼淚,又擤了擤鼻涕,夾着很重的鼻音說道:“我還好啊,沒有覺得哪裡不好啊,可是醫生怎麼就是不要我出院啊,還要我吃那麼多藥,每天還要打吊針。麥葉,我到底得了什麼病啊,不會死不治之症吧,還是醫院拿藥在我身上做活體實驗啊。我好怕啊,怕得病,怕呆在醫院裡,葉子,我好想出院。我都好多天沒有去逛過街了,沒有吃發胖食品了……”

麥葉聽丸子喃喃而無奈的說着,眼淚無法自控的流了下來,卻微笑着說:“那你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我陪你逛街,陪你吃發胖食品,再不會要你減肥了,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有什麼願望我都滿足你。”

“可是,能不能讓醫生告訴我,我得了什麼病,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就算是死,也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不然……不會是絕症吧?還是什麼怪病?難道不來大姨媽這麼恐怖嗎?以前只知道不來大姨媽對身體不好,還不相信,現在看來是真的了。唉,早知道我就該去看病……我該控制體重,不該長這麼胖……”丸子後悔而無奈的說道,她以爲自己的病還是因爲肥胖和不來大姨媽引起的。

麥葉聽了,心裡難過至極,這是丸子第一在她面前抱怨了。

之前丸子在她面前一直是開朗的馬大哈一樣,根本不怕什麼病什麼痛,現在看着丸子如此灰心和沮喪,她的心都碎了。

她當然明白丸子的心情,明白病人的痛苦,那時她出車禍躺在醫院裡時,每天擔心的都是自己會不會死掉,那種對死亡的恐懼她是深有體會的。

麥葉咬着嘴角,留着淚,將丸子攬入懷中,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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