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送人玫瑰花

天剛矇矇亮,麥葉就醒了,這些日子她的生活很有規律,所以到了這個點就會自然醒來。

她習慣性的偏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另一張牀,鍾姨正背對着她熟睡,每天早醒的她都能聽到鍾姨這沉悶均勻的呼吸聲。

她隱約有一絲尿意,但是不急,所以也就沒有叫醒鍾姨,想着等鍾姨起牀再上廁所好了。

從昨天開始她就對鍾姨有了一絲排斥,她覺得鍾姨對自己的關心僅僅是因爲工作,甚至爲了討自己開心而說些虛情假意的話,她對此很失望。

她本以爲從鍾姨那裡可以得到一絲類似母親的溫暖,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這事讓她覺得難堪,就好像對自己喜歡的人表白卻遭到拒絕。

雖然才和鍾姨相處十幾天,但是麥葉就對她失去興趣了,並感到厭煩。

她想以後再也不會去主動擁抱鍾姨了,就算自己難過也躲起來哭不讓鍾姨看見,若是被鍾姨看見,也絕對不會接受她對自己的安慰……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偏激了,也知道或許是自己誤會鍾姨了,但她的世界裡是不允許別人冷落自己的,所以她不想原諒鍾姨。

想着以後要把鍾姨當做討厭的人一起生活,她就想離開這裡,去找衛天。

她想只有衛天才不會嫌棄和冷落自己,可衛天在哪裡呢……

她盼着自己的雙腿能快點好起來,並希望在身體痊癒前還能忍受這裡的一切,不然她真擔心自己因爲無法忍受,而要爬着離開這個陌生而討厭的房子……

她躺在牀上又生氣又無奈的想着,突然聽見窗外傳來聲聲清脆的“咔嚓咔嚓”剪刀聲,她立刻猜到是園藝工人在修剪花草,並隨即嗅到從窗戶外飄進一縷植物樹葉的清香。

她想還這麼早,就有人來院子裡幹活了嗎?

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幾天,還不曾見有人來打理這些花花草草。

好奇心驅使下,她很想去窗戶邊看看,可是因爲受傷的腿她沒辦法自己起身。

她正糾結痛苦無奈時,聽到窗外有人說話。

清脆的剪刀聲中,她聽見一箇中年男子和一個小男孩的對話。

“爸爸,這裡好多花,我能不能帶一朵回去送給妹妹啊?”聽男孩的聲音,年紀應該不超過十歲。

“不可以。”男人回答。

“爲什麼?就拿一朵,反正他們也不知道……”男孩不滿。

“因爲我們是來這裡工作的,沒有經過主人同意就帶走這裡的花,哪怕是一片花瓣也算是偷。如果主人知道我們偷了他的花,就不會再讓我們來這裡工作了……”男子想也沒想的回答。

“哦……知道了。”男孩懂事而無奈的回答,隨即又說道,“我去把水龍頭打開,我來給花澆水。”他說着就跑開了。

因爲父子正好在窗戶下,所以麥葉能很清楚的聽見他們說話。

這不鍾姨似乎被父子倆吵醒了,有些不高興的“嗯”了一聲,起身走到窗戶邊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麥葉,埋怨了一句:“大清早的,吵死了。”

麥葉見鍾姨醒了,於是坐了起來,鍾姨見了,連忙過來幫忙,將她扶到輪椅上,送她去上廁所。

像往常一樣,梳洗完後,鍾姨推着坐輪椅的麥葉下樓去吃早餐。

在電梯上時,麥葉看見了那對起先在窗外說話的父子,他們正坐在地板上整理剛剪下來的玫瑰花。

男孩皮膚偏黑,體形偏瘦,穿着一套藍色卡通夏裝,一雙大眼睛明亮有神,好奇地望着電梯這邊。

起身光着腳板走到電梯邊,驚訝好奇的看着移動中的電梯。

“幹嘛?過來……”孩子爸爸說了一句。

不過孩子似乎完全沒有聽見,怔怔的望着電梯。孩子爸爸的皮膚黑而粗糙,中長的頭髮亂糟糟的,非常麻利的幹着手裡的活兒。

當麥葉她們從電梯上下來時,感應電梯就停止了工作,麥葉從孩子眼中看到了好奇。

她衝孩子微微一笑,孩子卻不好意思的跑開了,繼續坐地上和爸爸一起整理玫瑰花,在他們身邊的三個敞口玻璃花瓶裡,都已經插滿了紅豔豔的玫瑰花。

鍾姨推着麥葉來到父子倆身邊,並說道:“師傅早啊,好多花啊,真漂亮。這樣放在花瓶裡裝一起,比長在地裡還好看。”

“是西老闆說把玫瑰花剪下來放家裡的……”男子擡頭看了一眼鍾姨和麥葉,接着又低頭幹活。

“不過要小心,有很多刺。”鍾姨體貼的說。

“沒事,我手上的皮厚,就算刺斷了也扎不進肉。”男子不以爲然的回答,並揮舞着手裡的剪刀修剪着玫瑰花的花刺和多餘的葉子。

聽男子這麼說,麥葉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雙手上,這是一雙結實有力而皮膚粗糙的大手,一枝枝玫瑰花在他手裡被整理的乾淨熨帖。

“那你是老師傅了,有套路了,還帶了個小師傅。”鍾姨打趣道。

“我這是勞動人民的手,就適合幹粗活,這點小花小刺兒不算什麼啦。這是我小孩,也是第一次帶他出來,叫阿姨和姐姐。”

“阿姨好,姐姐好。”小男孩忸怩的喊道,微微有些臉紅,所以趕緊低下頭。

麥葉笑着點點頭,並貓着腰伸手從花瓶裡,挑了最大的一朵玫瑰花,放鼻子前嗅了嗅,然後把玫瑰花遞給小男孩。

孩子把雙手背在身後,撲閃着大眼睛,看了看爸爸又看看麥葉,咬着嘴脣搖搖頭,說:“不要。”

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低下頭,似乎真的不想要。

麥葉卻固執的抓起孩子的手,將花遞到他手裡,男孩也固執把手掙開,說:“不要……”

鍾姨立刻明白了麥葉的意思,於是說道:“拿着吧,姐姐送給你的。”

孩子還是不敢伸手接,望着爸爸,等爸爸的回答,終於爸爸說:“姐姐給你的,你就拿着吧,快謝謝姐姐。”

“謝謝姐姐。”孩子這才笑着雙手接過玫瑰花,非常小心的拿着,然後依然笑着說,“我回去要把花送給妹妹。”麥葉微笑點頭。

“呀,你還有妹妹呀,妹妹多大啦?爲什麼要送花給妹妹呢?”鍾姨異常溫柔的問。

孩子脫口而出回答道:“我妹妹六歲了,她最喜歡花了。”

“那媽媽呢?也送給媽媽一朵好不好?你自己挑一朵吧。”鍾姨富有愛心地說道。

孩子搖搖頭,立刻收住笑,說:“不要了,媽媽不喜歡花……”

鍾姨見孩子的表情和回答,隱約猜到什麼,但仍然忍不住的問:“爲什麼呢?”

還不等孩子回答,莫妮卡從廚房出來了,大聲說:“可以吃早飯咯。哇,這麼多花,真漂亮啊。”

她說着就將其中一瓶抱起,放到茶几上,還美美的嗅了嗅。

男子已經將所有的花整理完,長吁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葉子,說:“我們也該回去了。”

“吃了早飯再走吧,你們忙一早上,應該餓了。”莫妮卡快言快語的說道。

“哦,沒事,我們回家吃,小的那個還在家裡等我們回去呢。”他的意思是說小女兒一個人在家,一邊說着一邊又蹲下來將廢棄的葉子裝進垃圾袋準備帶走。

“哦,這樣。那回去路上小心。你們以後還會來嗎?”莫妮卡似乎有些不捨。

“半個月以後,這園子一直是半個月打理一次的。”男子回答。

“哦,這樣,那下次見了。”莫妮卡用手蹭了蹭圍裙。

“跟阿姨姐姐說再見。”男子牽着兒子的手說。

孩子笑着,依舊忸怩的說道:“阿姨姐姐再見。”

“再見,有空來玩哦。”莫妮卡笑着揮手。

“下次帶妹妹一起來玩。”鍾姨笑着說。

麥葉看着父子倆離去的身影,也在心裡說着“再見”。

此時她覺得心情非常好,想着男孩的妹妹收到玫瑰花微笑的臉,她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哇,葉子小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哦。我去端早餐……”莫妮卡高興的哼着小曲而去。

麥葉心想,不能說話還真難受,自己要不要假裝恢復了一部分記憶,然後開口說話呢?

每天這麼憋着,舌頭似乎都不會動了。

早飯時,莫妮卡突發奇想的對鍾姨說:“其實我覺得找個這樣的老公也可以,人老實又實在,而且孩子又懂事……”

不等她說話,鍾姨打斷道:“你有神經吧,要找也要找個經濟好點的吧,他可是有兩個孩子,你不怕負擔重?”

“我說說而已嘛,你也太認真了,人家四口之家,哪裡有我的份呢。”莫妮卡爲自己解圍。

“我就怕你當真,找人結婚可不能太隨便,要找個對你好的。”鍾姨認真地說。

“對了,鍾姐,你老公對你好不好,怎麼沒有聽你說起呢?”莫妮卡好奇的問。

其實她早就想問了,只是不好問,鍾護士的家事,她是壓根兒一點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結婚而已。

“這有什麼好說的,還不就那樣。”鍾姨敷衍道。

“哦。”莫妮卡也就不再多問,她知道鍾護士是個謹慎的人,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麥葉聽着兩人談話,也覺得好奇,依她對鍾姨的感覺,她覺得鍾姨應該是離婚了。

因爲從不見鍾姨給家人打電話發短信,也沒有社交和應酬,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守着自己的……

她對自己的推測感到好笑卻又覺得自己邏輯推理還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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