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有意他們一樣,楚安若的辯證和方子都用筆寫在了紙上。
寫好後,楚海燕先看了一眼,然後將之傳給楚衛民,楚衛民只是掃了一下,畢竟治病的事情他不是很懂,然後就將紙直接的遞給了杜有意他們。
杜有意拿着楚安若寫的東西,戴上眼鏡,看的很認真。宋嬌就坐在杜有意的後側,稍微伸長一下脖子就看得到紙上的內容,她也如此做了,看了二眼後,她帶着驚疑提出一個問題。
“咦,怎麼開的都是中成藥,西藥不需要配合着用嗎?”宋嬌看着楚安若,眨巴着迷人的眼睛。
杜有意也注意到了,確實,楚安若寫的辯證問題不算太大,但是用藥上卻僅僅一方,而且真的沒有用到西藥。
楚安若的嘴角微微的帶着笑,看着宋嬌,隨着話語,目光又落在杜有意的身上,“老實說,西醫的那一些,我不懂!之前的那些檢驗化驗單什麼的,我都沒有看懂,所以,我還需要聽聽你們的意見呢。也虧得有你們能幫我,不然……所以說,我們是一個團隊。真要治好了樑校長,還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我們大家的功勞!”
楚安若的話,圓滑裡透着世故,真不像是十八歲的小姑娘能有的。
“於觀音沒有教你西醫上的事情?”杜有意將東西往宋嬌那一遞,雙手一合,故作驚訝的問,“鬼醫鬼醫,高明的不僅僅是他的中醫之術,還在於他在西醫上也成就不俗啊,他就半分不教你西醫事!”
“師傅爲什麼不教我真不清楚!”楚安若一句不清楚撇的乾淨,然後緊着又看了杜有意問,“杜師傅能不能給我說說化驗單的含義?”說話的時候,楚安若站起身,很有禮貌的對着杜有意一鞠躬。並離開自己的位置走到杜有意的身邊去。
如此一來,杜有意想要推給旁人說都不行了。
杜有意就拿過化驗單,清了清嗓子,就要給楚安若解釋起來。
“不如這樣好了。安若負責中醫上治療這一塊,老師負責西醫治療這一塊,大家一起努力,總能將樑校長治好的!”宋嬌笑嘻嘻的開了口。
“這是個辦法,好辦法!”楚海燕點頭贊同,“就是具體怎麼用藥,你們到時候再討論討論!”
“也好,那我就再細細看看你的方子,看看在西藥上還有沒有需要配一點的!”杜有意側轉頭看看楚安若,道。
楚安若只能先又會到剛纔的位置上。宋嬌瞥了楚安若一眼。勾脣淺淺一笑。
楚安若只寫了一個方子,所以杜有意很快的就看完了。他將紙往楚安若那一推,手指在方子上一點,另外一隻收摘了眼睛,看着楚安若問。“你這個是什麼方子?”
“枳殼湯”楚安若答道。
“針對的是什麼?下大便?”杜有意又問。
“對,下大便!”
“你這個方子根本就不對!”杜有意又戴上眼睛,仔細的瞧了又瞧,“你的方子看着更像是桔梗枳殼湯,但根本上就又不對,胡亂搞。我知道的桔梗枳殼湯有三種,明方賢的《奇效良方》裡有。《得效》卷裡有,《直指》卷裡也有。但是你看看你的,用藥上又哪一個都對不上,又說是枳殼湯,《聖濟總錄裡》也有下大便的枳殼湯,跟你的沒有幾味是對的上的。《保命集》裡的枳殼湯裡的藥材你到是都用進了,治療久痰的話沒有錯,加了生大黃來下大便也沒有問題,但是你怎麼加了那麼重的生大黃?”杜有意的每一句都說的很語重心長的,說的最後生大黃的時候。連連的搖頭嘆息。
“你個小丫頭就是不懂,一般的人用生大黃1-5克就足夠了,12克就是個極限了,而脾胃虛弱的人,根本就是忌服的,因爲生大黃本就性寒,樑校長咳嗽那麼長時間,脾胃自然虛了,這生大黃你怎麼能用,又怎麼能用那麼多,20克啊,你就不怕樑校長的身體受不了?!”杜有意手裡的紙嘩啦嘩啦的抖了抖,然後拍到了桌面上,“這個方子不行,不能用!”說最後那一句話,杜有意邊摘下眼睛邊看向楚海燕。
他身後的專家都竊竊的討論起來,意思也是生大黃用的太多了。
“方子再給我看看!”楚海燕伸手要過了方子去。
細細的又看了看方子後,楚海燕也皺起眉頭來,實際上,她剛纔已經注意到生大黃的用量了。楚家是世代行醫,到楚海燕這裡的醫術雖然不濟,但是對方子的眼力界總是有幾分的。論道理,杜有意說的沒有錯,這個方子不適合給梁麗貞用,因爲梁麗貞的脾胃都已經久咳而虛了,再用如此重的生大黃,大便固然能下來,但是後期恢復起來更難。要知道脾是生氣之源啊,生氣之源難得恢復,這咳嗽,如何好的了?
“安若……!”楚海燕要開口說話,但才喚了名字,楚安若卻是站了起來。
楚安若環顧了一下衆人,最後目光落在杜有意的身上,她微微一笑,郎聲道,“我剛剛說過,如今樑校長的病,久咳不是最主要的,咳是病因的表現形式。如今,身體裡的毛病纔是最主要的。若不分清楚主次,用藥的時候是鬍子眉毛一把抓,想要既養好了臟器,又治了咳嗽,想法很好,那是絕對行不通的。杜師傅,我來問你,樑校長的咳嗽若總結起來,大方向是不是上實下虛之證?”
“是!”杜有意肯定了楚安若的話。
“所以你們用了蘇子降氣湯爲主治,想法是降氣祛痰,溫腎納氣,對不對?”楚安若再問。
“沒錯,病人氣血皆虛,腎是人之根本,病人的久咳也好,大便乾燥也好,都是腎氣虧損,火炎水涸的表現,所以最重要的,是溫腎納氣!並輔佐旁的藥方補氣血,補之斂之!”杜有意說的聲音朗朗,他是對自己的方子和辯證很有信心的。
“杜師傅的話沒有錯,我也認可,只是杜師傅你也應該知道,肺與大腸通過靜脈的相互絡屬而構成了表裡關係,肺氣肅降有助於大便排泄,大腸傳化功能有助於肺氣肅降。只如今,肺氣虛弱,大腸傳化無力,所以病人氣虛,大便堅澀不行……!”
“那也不一定,大腸傳化是能導致大便乾結不出,但是腎的問題也是其中之原因啊。而腎的病變是化驗單上就有的,你說的大腸傳化無力,檢驗單上可沒有顯示!”宋嬌插嘴道。她能插這個嘴,只因爲她是宋神醫的孫女。
“病人怕是好久沒有正常進食了吧?”楚安若咪咪笑起來,問了這樣一句,“腸胃裡沒有正常的食物,傳化有力無力,你們有關注麼?”
杜有意沒有立刻回答,因爲確實他們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
楚安若繼續道,“再說,我剛纔說的是正向的問題,但是治病卻是要方向的來。不管是腎的問題還是大腸的問題或者是肺的問題,如今歸根到底,只要大便出不來,毒素就會堆積在身體裡不得消失,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一步一步的來,不看那麼高那麼遠,就看最眼前的,讓病人下出大便!生大黃的用量確實超過了限制的數目,對脾胃有一定的損傷,我相信你們也用?...
過生大黃,我只問一句,你們在限制裡的用量讓病人大便順利下來了嗎?”
杜有意等人,再一次的沉默起來。但宋嬌道,“老師們也是擔心病人的身體,你不是正經的醫生,自然不需要考慮很多,但是老師們卻不同了,他們方方面面的都要考慮進去的!”
“我學醫的時候,第一天學的不是方子,認的不是草藥穴位,背誦的也不是什麼醫典。我第一天學的,是……!”楚安若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目光磊落的掃過衆人,話語堅定而驕傲的說出四字,“醫者,仁心!”
宋嬌忙的一笑,“你別誤會,我也是就事說事,沒有針對指責你的意思!”
楚安若沒有迴應,宋嬌是怎麼樣的意思她不難猜出來。
“楚院長,方子呢,我已經開了,我堅持用我的方子用藥,而我也知道,杜師傅必然有反對的意見。不僅僅是現在,恐怕接下來我用的方子用的藥量,都會有人提出反對……!”楚安若不想自己治療起來被人制約束縛,最後弄的裡外不是人,就索性的在沒有正式開始治療前,要將一些事情定下來。剛纔她是提出合作的意思的,但是顯然,合作的可能不大。
她說到這裡,杜有意就覺得有些氣了,插斷楚安若的話語,惱道,“你這個小丫頭說話沒有道理,你的藥方子要是能用的,我爲什麼要反對?我要是反對,自然是因爲你的方子不合理用不得了。用宋嬌的話說,我們是對事不對人,歸根結底到最後,也都是爲了樑校長好!”
“我知道!”楚安若歉意的對杜有意微微的垂了下頭致歉,然後又看向楚海燕,“但是分歧存在,雙方堅持自己的方子纔是對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底是要聽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