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之後,謝安領着陳驀來到了街上一家茶館的二樓,坐在臨近陽臺的桌子旁,望着樓底下街道上那些衛尉寺巡防司的衛兵,望着他們將一具又一具的屍首轉移他處。
由於茶樓外的巡防司衛兵已經封鎖了整條廣安街,使得整個茶樓內,就只有謝安與陳驀這兩位客人,如此,謝安倒也不怕與陳驀交談的事被他人聽到。
目視着奉上茶水的店夥計順着樓梯走回樓下,謝安拿過茶壺來,替陳驀倒了一杯,猶豫說道,“大舅哥,暫時還不打算離開冀京麼?”
此時陳驀也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表情有些籌措不安,與其說是顧慮北軍宿衛因昨夜的事前來抓捕他,到不如說,他擔心這件事連累到東公府樑丘家。
沉默了半響後,他猶豫說道,“倘若可行的話,爲兄想在冀京多呆些日子……”
謝安聞言手中的動作一頓,瞥了一眼陳驀,彷彿是看穿了陳驀心中的想法,語氣莫名地問道,“大舅哥這般在意樑丘家……爲何不與樑丘公還有舞相認呢?”
“……”陳驀默默舉起茶盞,飲盡了杯中的茶水,搖搖頭說道,“這件事,不行……”
“爲什麼?”
“因爲……”
“因爲大舅哥是太平軍第三代統帥,是麼?”見茶館二樓並無外人,謝安也不像方纔在荀正面前那樣藏着掖着,說得很是直白。
“……”瞥了一眼表情嚴肅的謝安,陳驀拿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繼而端着茶杯喃喃說道,“兄弟說的不錯,爲兄乃太平軍第三代統帥,肩負着數萬太平軍將士振興大業……”
“振興大業?——振興南唐?爲此不惜與大周朝廷對立?甚至於,不惜與東公府樑丘家對立?大舅哥,你可是樑丘家的嫡子啊!——樑丘公是你的爺爺。舞是你的妹妹!你希望有朝一日,與自己親人兵戎相見麼?——眼下回頭,還來得及!”
望了一眼神色略有些激動的謝安,陳驀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兄弟莫要再勸了,樑丘皓已死,爲兄如今叫做陳驀。再不是東公府樑丘家的嫡子,而是一名太平軍的士兵……爲兄看得出來,我那堂妹極有天賦,她一定能夠很好地肩負起樑丘家的擔子……”
謝安心中不禁滋生幾分氣惱,不悅說道,“大舅哥,你何等自私!——舞根本就不想肩負起那樣的重擔!她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陳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在長長嘆了口氣後,搖頭說道。“兄弟莫要再勸了,有朝一日。爲兄定會親自赴家門謝罪,但眼下還不是時候,希望兄弟替爲兄隱瞞,爲兄……眼下只想在冀京住些日子,遠遠地瞧瞧爺爺與堂妹,不想節外生枝!——拜託了!”
“……”望着陳驀懇求的眼神,謝安默然良久。終究緩緩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謝安十分希望陳驀能返回樑丘家,並且恢復樑丘家嫡子的身份。這樣一來,樑丘舞便不需要再時刻勉強自己,能像她所希望的那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可惜的是,陳驀絲毫沒有要返回樑丘家、繼承家業的意思。
謝安不是沒想過將陳驀來到冀京的消息告訴樑丘舞,但是在衡量利弊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爲他知道,如果他這麼做,那麼必定會有人受傷。
畢竟樑丘舞是絕對不會放任他的堂兄再與太平軍有任何往來的,而陳驀顯然也不會束手就擒,最糟糕的結果,恐怕就是這兩位流淌着相同血脈堂兄妹,像在長安戰場時那樣,兵戎相見。
要知道在長安戰場時,樑丘舞由於徹夜急急趕路,體力與精力都處在低谷,沒有把握拿下她的堂兄陳驀,因而才眼睜睜地看着陳驀離去,而眼下若是再遇到呢?
顯而易見,樑丘舞絕對不會像上一次那樣好說話!
可陳驀是好對付的人麼?
在漢函谷關時,謝安動用了兩萬餘人在營地內搜捕他的大舅子陳驀,可人家照樣是在軍營中來去自如,縱然是長孫湘雨機關算盡,動用了一支萬人的弓弩手圍住陳驀,陳驀照樣殺出一條血路,險些將謝安、李壽等人當場格殺。
他的武力,遠遠要在樑丘舞之上,似這等天縱奇才,百年不遇。
端着茶盞思忖了半響,謝安沉聲說道,“大舅哥,若是你打算出城的話,小弟可以幫你,大舅哥也看到了,小弟與衛尉寺卿荀正荀大人關係不錯,此人出身東軍,亦屬東公府樑丘家在京勢力之一,只要小弟出面,值守冀京九門的衛尉寺城防司士兵以及東軍,自然會給小弟面子……然而大舅哥卻說要暫時留在冀京,這樣的話……大舅哥需先答應小弟幾個條件,否則,小弟實在不敢留大舅哥在城中!”
陳驀微微一愣,擡手說道,“什麼條件,兄弟但說無妨!”
謝安點了點頭,正色說道,“首先,大舅哥不得離開小弟目視範圍之外……小弟並不想約束大舅哥,只是……大舅哥你也知道,昨夜你鬧出那麼大的事,眼下北軍[背嵬]上萬人依然在皇宮大肆搜捕你,一旦在皇宮內搜不到你,他們遲早會將搜查的範圍擴大到整個冀京……”
“唔!——此事爲兄應下了!”
“其次,大舅哥不得在外人面前施展任何武藝!——大舅哥你也看到了,方纔荀大人瞧你的目光,那是何等的驚異!——區區千人將,能有那般實力麼?”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猶豫說道,“爲兄方纔見你等要抓捕昨夜在大街上滋事的犯人,是故……”
“小弟知道大舅哥是好意,但是這太危險了,只要是有點眼力點,都能看出大舅哥絕非一般人……絕不可叫人對你心生懷疑!——下次若在遇到這種事,縱然是叫那人跑了,大舅哥也莫要出手,以免惹人懷疑!”
陳驀聞言思忖了一番,點點頭說道。“好吧,下次爲兄絕不出手便是!——不過若是兄弟有何爲難之處,儘管對爲兄言及,爲兄別的本事沒有,武力方面還是較爲自負的,多少能幫到兄弟一些!”
謝安聞言笑了笑,眨眨眼說道,“大舅哥太謙虛了。你可是小弟所見過的人中,武力最強的!——你知道麼,在漢函谷關時,小弟甚至還給你取了個外號,叫[一人軍]!”
“一人軍?——此話怎講?”陳驀好奇問道。
謝安聳了聳肩,笑着解釋道,“一人軍,一人成軍!”
陳驀聞言愣了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拍着桌案連連說道。“好,好!——借兄弟美言。當真是個絕妙的名號!”
見陳驀面色大喜,謝安陪着笑了幾聲,繼續說道,“其三,大舅哥暫時住在小弟府上吧……小弟府上來往之人不多,數來數去也不過那麼幾個人,小弟的好友。[安平王]李壽、曾經指揮長安戰事的長孫湘雨、舞,以及舞的貼身侍女,亦是小弟的侍妾伊伊……都是信得過的人。就算大舅哥的行蹤不慎暴露,小弟也可以說服他們代爲隱瞞,哦,舞不算,她太固執,所以,大舅哥最好避開舞……”
陳驀本來就只是想遠遠地觀瞧樑丘家的人,並不想直接與樑丘公以及樑丘舞二人照面,聞言點了點頭,說道,“爲兄記下了,不過……並非爲兄矯情,只是,希望兄弟替爲兄準備一間寬敞的屋子,爲兄……”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
“這個大舅哥放心,小弟自然安排的!”謝安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他早就知道自己這位大舅子身患幽閉恐懼症這種心理上的病狀,在處於空間狹隘的環境時,會出現神智混亂、心律失調等跡象,非但脾氣與性格會變得極其暴躁,甚至會喪失理智。
從這一點上不難猜測,當初陳驀獨自一人被誤關在樑丘家的祖陵內時,年僅七歲的他是何等的恐懼與驚慌。
此後,謝安又叮囑了陳驀一些注意事項,倒不是說他杞人憂天,只能說,陳驀的實力太過於強大,而身份卻又太過於敏感,一個不慎,後果不堪設想,非但樑丘家會有麻煩,就連他謝安恐怕也要搭進去。
雖說有陳驀這位天下無雙的猛將在,謝安絕不會有任何的性命危險,但話說回來,擺着大好前程在,謝安可不想自己下半輩子跟着自己這位大舅哥混跡太平軍,成爲大周朝廷通緝的要犯。
可能是與樑丘舞居住的日子多了吧,謝安也漸漸感染了她喋喋不休的習慣,以至於整整花了將近一刻時辰來叮囑陳驀,幸虧陳驀的神經與樑丘舞有地一拼,聽了謝安那麼多話,他竟絲毫不覺得煩躁。
不得不說,平日裡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陳驀,確實是一位極好的聽衆。
就在這時,茶樓的掌櫃領着幾個夥計蹬蹬蹬跑上樓來,那幾個夥計手中,每人託着一個木盤,盤中裝滿了一疊疊的酒菜。
“大人,按您的吩咐,小的已叫夥計從街上名爲[匯仙居]的酒樓買來了酒菜……”說着,掌櫃便吩咐一干夥計將手中木盤內的那一疊疊酒菜逐一擺在桌上。
“有勞諸位了!”謝安起身抱了抱拳。
由於嫌出茶樓找酒館用飯太麻煩,謝安此前便吩咐了茶樓的掌櫃,給了他十兩銀子,叫他派人去街上的酒館買來酒菜。
眼瞅着謝安身上那明晃晃的大獄寺少卿官服,茶樓的掌櫃哪裡敢說個不字,點頭哈腰,慌忙應下。
不得不說,到茶樓吃酒點菜這種事,也只有謝安做得出來。
“豈敢豈敢,大人言重了……”見謝安起身道謝,掌櫃與衆夥計連忙還禮,期間,茶樓掌櫃從袖口摸出幾兩碎銀子,恭敬說道,“大人,這些是剩下的……”
謝安揮了揮手,笑着說道,“不必了,掌櫃就賞給替本官跑腿的一干夥計吧……”
“這……”掌櫃愣了愣,見謝安態度堅決,連忙說道,“還不謝過大人!”
衆夥計一聽這跑次腿便能分得幾兩銀子的賞賜,面色大喜。紛紛像謝安道謝,畢竟他們一天的工錢,也只有數十文罷了,少的甚至只有十幾文,而這番謝安的賞賜,足足抵他們大半月的工錢。
望着那掌櫃與衆夥計順着樓梯走回樓下,陳驀輕笑着說道,“兄弟好慷慨啊。七八兩銀子,就這麼賞給了他們……”
此時謝安正提着酒壺替陳驀斟酒,聞言笑着說道,“總不能叫他們白辛苦一趟,多少得給他們一點好處,對吧?——請!”
陳驀微微一笑,舉起酒盞,感慨說道,“兄弟身居高位,卻這般爲底下的人考慮。堪稱君子風範!——請!”
見陳驀竟然對自己做出這麼高的評價,謝安錯愕之餘。亦感覺有點好笑,與陳驀對飲一杯後,眨眨眼說道,“小弟可當不起大舅哥這般讚譽!——不瞞大舅哥,小弟可是貪財如命的,只不過這回朝廷賞了小弟一筆五十萬兩的鉅款,是故小弟才這般揮霍……”
陳驀微微一笑。搖頭說道,“在外漂泊的這十幾年,爲兄見過不少人。有的人,家中越是富有,爲人卻越發貪婪,對待底下人的也越發苛刻……兄弟口口聲聲說貪財如命,但是在爲兄看下,兄弟其實並不在乎銀子的多寡!——只要尚有吃酒的銀子,兄弟便不會去想別的,與那些儘管家中堆積金銀如山,卻依然要從窮苦百姓手中斂財的人不同……”
“……”謝安錯愕地望着陳驀。
“怎麼?爲兄說得不對麼?”
“也不能說是不對吧,怎麼說呢,應該是被大舅子看穿了小弟的性格,有些出乎意料吧,小弟還以爲,大舅哥與舞一樣,武藝高強,頭腦卻……”
“頭腦卻不甚靈活,是麼?”
“咳咳……”謝安尷尬地咳嗽一聲。
見此,陳驀也不氣惱,反而哈哈一笑,說道,“兄弟說的不錯,爲兄空有一身武藝,頭腦卻遠遠不如兄弟……”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好奇問道,“方纔兄弟說,爲兄與堂妹相似……她也是這般麼?”
“唔,笨得很!”謝安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你若是初見她呀,根本想象不到,她僅僅只有十八歲……每日雞鳴時分起來,到後院習武一個時辰,然後沐浴更衣,用飯,順便叫醒小弟……咳!然後去東軍軍營點卯……中午一般不回府用飯,在軍營與士卒同吃,大概傍晚吧,她回到府上,到書房看會兵法,然後用晚飯,晚飯後繼續看兵法,大概戌時前後,到小弟房中……不,不是,是到自己房內歇息……”
望着謝安尷尬的表情,陳驀微微一笑,由衷讚道,“堂妹是個很出色的人呢……[炎虎姬]樑丘舞,爲兄尚在江南漂泊時,便對這個名字耳聞能詳,真是想不到,堂堂[四姬]之首的[炎虎姬],竟會是我的堂妹……怎麼說呢,有點受寵若驚了!”
“不是吧?”謝安眨了眨眼,誇張地說道,“大舅哥要是這麼說,那小弟豈不是受寵若驚地無以復加?——妻室乃東軍上將,大舅子乃太平軍主帥……有你兩人罩着,誰能奈我何?”
“哈哈哈哈,”望着謝安作怪的表情,陳驀忍俊不禁,笑着說道,“當初是爲兄眼拙,不認得兄弟,諸般誤會,望兄弟莫要在意……他日有兄弟有何爲難之處,儘管告知爲兄,倘若有人與兄弟爲難,爲兄定不叫他好過!”說到這裡,他面色一變,眼中露出幾分兇意。
謝安心中微微一驚,他隱約察覺到,儘管陳驀與樑丘舞乃是堂兄妹,但是性格卻有些出入,樑丘舞受世俗教條約束甚深,雖然在乎謝安,卻始終受禮法束縛,相比較而言,陳驀[私心]更重一些,只要是他認可的人,便甘願爲其兩肋插刀,爲此不惜與整個國家爲敵,與世間禮法對立。
毫不懷疑,眼下的謝安只需說個厭惡的人名,陳驀立馬便會提刀將其殺死。
這個男人,他並非活在大周律法之下!
從某種角度上說,比起長孫湘雨,謝安這位大舅哥更加可怕,更加危險,因爲這柄名爲[陳驀]的利劍,早在八年前便已失去了與其匹配的、能夠約束他的劍鞘……
想到這裡,謝安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將談話的重點,轉向有關於樑丘家的事物,他希望藉此能夠拉近陳驀與樑丘家之間的親情。
效果如何且無從得知,只不過,當陳驀聽說謝安與樑丘舞的初次相見,謝安竟被她的氣勢嚇地雙腿發軟時,陳驀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起來,氣地謝安連連瞪眼。卻也不管用。
“兄弟,不是爲兄說你,你真得好好練練武藝……儘管以堂妹的武學造詣,兄弟拍馬追趕不及,但好歹不會再那般不堪,對吧?——兄弟總歸是男兒,被一介女流嚇地雙腿發軟,這不像話!”
“大舅哥,你這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一介女流?這話天底下也就大舅哥有這個資格說!——尋常人哪是她對手!”謝安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陳驀笑了笑,擡手摸了摸臉頰。點頭說道,“確實。當初在長安時,爲兄着實也嚇了一挑,沒想到我那堂妹三丈之外,竟然亦能傷到爲兄,並非爲兄誇口,近些年來能傷到爲兄的,寥寥無幾!”
見陳驀一臉自負。謝安忍不住想打擊他,眨眨眼揶揄說道,“嘿!還記得在漢函谷關我軍營內麼?也就是小弟與大舅哥除此相遇的那一晚。大舅哥可是差點就身首異處了喲!”
陳驀聞言一愣,繼而面色微驚,凝重說道,“兄弟不提,爲兄倒是還忘了,那個使鐵絲的傢伙,究竟何許人?——從未有人將爲兄逼到那般絕境!”
“嘿嘿!——就不告訴你!”謝安詭異笑了笑,繼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來,喃喃說道,“差不多是時候了……走吧,大舅哥!”
“去何處?”
“衛尉寺,巡防司!”
二人走出茶樓,當即瞧見廖立與馬聃二人抱劍站在一輛馬車旁,等候着謝安。
由於方纔已見過陳驀,廖立與馬聃二人倒也不覺奇怪,說白了,他們之所以這般放心地侯在茶樓外,無非是知道謝安身邊有陳驀在,畢竟作爲謝安的心腹,他二人早已從謝安口中得知,陳驀就是樑丘舞的堂兄,樑丘皓。
“走,去衛尉寺!”吩咐二將一句,謝安與陳驀登上馬車。
“是!”廖立與馬聃二將點了點頭,一揚馬鞭,駕駛着馬車緩緩往朝陽街而去。
畢竟朝陽街街道沿途北側,匯聚着冀京大大小小諸多的官署,謝安當差的大獄寺也在這邊,算算路程,大獄寺距離衛尉寺也不過四、五里地,在冀京這算是比較近的。
估摸過了小半個時辰,馬車緩緩停在衛尉寺官署門前。
由於方纔謝安已隨荀正來過一次,守衛在官署門前的衛兵也認得謝安,自是不敢阻攔,在謝安吩咐後,當即領着謝安朝拷問犯人的屋子而去。
穿過一扇又一扇的門,謝安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彷彿監牢般的建築,毋庸置疑,這便是衛尉寺用來關押城內犯事的地痞無賴的地方。
如此一直走到了最後那間屋子裡,謝安擡眼觀瞧,當即發現方纔被抓到的那人,眼下被繩索綁在一個木架上,赤裸着上半身,奄奄一息地垂着腦袋,溼漉漉的身體上,到處都是皮鞭、木棒抽打的痕跡。
而讓謝安皺眉的是,此人的左側腰間,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端地是慘不忍睹。
這幫人下手可真黑啊!
謝安不悅地望了一眼屋內手持皮鞭、木棍的衛尉寺衛兵,在微微吸了口氣後,問道,“本官乃大獄寺少卿謝安……他招認了麼?”
見進來的是一位大官,屋內衆衛兵連忙行禮,期間,有一人慚愧說道,“這賊人甚是頑固,死活不開口!——大人放心,我等定會想辦法撬開他的嘴!”
“想辦法?如何想辦法?繼續嚴刑拷打?”謝安走上前一撥那人低垂的腦袋,冷冷說道,“再打下去,這傢伙就死了!——都下去,本官來問他!”
“這……”屋內衆侍衛面面相覷之餘,有些遲疑。
見此,廖立眉頭一皺,沉聲喝道,“沒聽到我家大人的話麼?——我家大人與你衛尉寺荀大人交情可不淺……還不滾出去?!”
“是是……”衆衛兵一聽,連滾帶爬離開了屋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愕然的目光,廖立嘿嘿一笑,說道,“有些時候,就是得這般嚇唬他們!”
“呵呵!”謝安微微一笑,轉過頭來望向那名刺客,心中感慨不已。
這般嚴刑拷打都不曾透露半個字,此人,着實是一條硬漢!
“喂,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