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看着臺下無數噤若寒蟬的郎中方士,用冷酷的聲音說;“你們這些人中有沒有人會醫治眼疾,如果有的話就站出來。[&g;”那些郎中方士都不敢站出來,誰知道這是不是個圈套。王竹的鷹眼掃視全場,眼神中的殺機和冷電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寒戰。
“誰能夠治好虞姬娘娘的眼疾,寡人賞賜他一千戶封邑,黃金五百斤。如果治不好,你們這些人統統都要死,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王竹威脅利誘。
一句話也不敢說的郎中們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支撐他們僥倖心理的柱子倒塌了,眼前的事實已經很明白了,可怕的大王的確是想要他們的命,所謂治病也許就是個藉口,殺人取樂纔是暴君的真正目的。大家抱定了橫豎是個死的念頭,膽子反而大起來了。當下就有三十幾個人聲稱能夠治療。王竹讓把這些人帶到虞姬的院子裡去,其餘的人都投入大牢,嚴加看管,如果出了問題,一起問斬。
虞姬根本就不見大夫,消極的拒絕治療。王竹站在她閨房之外,苦口婆心的規勸只是不起作用。紫環玉琅呂馬童也無計可施。最後還是王竹想了個破釜沉舟的辦法,把刀架在郎中們的脖子上,說是如果虞姬不讓看病留着這些郎中也沒什麼用處了,乾脆直接殺掉。房門外立即傳來幾十個郎中的求饒訴苦聲。“娘娘饒命,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親,未成年的孩子——”
虞姬沒辦法了,只能順着王竹的意思,讓郎中進來看病。郎中走馬燈似的,從虞姬的房間裡進去又出來。一個個的愁眉苦臉,都沒給王竹帶來好消息,王竹的火氣越來越大,眼看就要發怒殺人了。直到最後一個郎中搖頭晃腦唉聲嘆氣死了親爹一樣從屋子裡走出來,王竹就徹底的絕望了。郎中們一致裁定,虞姬中毒太深,眼睛已經沒救了。其實王竹心裡清楚的很,虞姬的眼睛並不是沒救了,而是這些傢伙的醫術實在不怎麼樣。華佗的醫術不錯,不過那是五六百年以後的事情了,現在還指望不上。秦朝有成就的大夫,王竹還真是不知道。這可怎麼辦,難道真的把所有的大夫都給殺了,那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滾吧,滾吧,把所有的大夫都放了!”王竹垂頭喪氣,坐在案几後,這麼大的動靜白折騰了,一點作用也沒有。張喜道;“是殺了,還是放了!”王竹不耐煩的嚷道;“你聾了,沒聽寡人說要把他們放了嗎?”
大夫放走了,咸陽城也恢復了平靜。不過留在咸陽城的百姓心中的陰影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大王喜怒無常,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王賁在河西一代攻略趙地,兵鋒已經突破上黨郡進入鉅鹿外圍,趙王張耳向燕王藏荼求救,可是藏荼此刻自身難保他正被韓信和張良打的沒有還手之力呢。遼東王韓廣樂得看藏荼倒黴,根本就想不到韓信的下一個目標會是他,對戰局採取旁觀的態度,不予過問。齊王田廣此刻正在兩難之中,彭越來信說明了投降秦國的意見,他拿不定主意,田橫也拿不定注意。齊國的三名使者此刻還在趕路中。
王熬已經多次催促王竹整頓兵馬,出武關、宛城,先奪取韓國,然後曲線攻滎陽。可是王竹根本沒心思,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撲在給虞姬找大夫上了。連續半個月,前方戰報雪片一樣飛來,王竹只是隨便看看就扔在一邊。根本沒有出兵攻韓的意思。
“虞姬,這是寡人讓太醫新近開的藥方,你試一試,此藥方清火明目,也許能夠有效。”王竹每天來了只是站在門口,說上兩句話就走了。他基本上每天都要來上兩三次,虞姬從來不讓他進門,王竹也不強求。
虞姬沒說話,紫環在屋子裡答道:“大王辛苦了,小姐說謝謝大王,大王請回,小姐要休息了。”話說的雖然是委婉,不過王竹還是能夠聽得出來,這就是逐客令,虞姬還是不願意見他。
王竹淡淡的說;“那好,我明天再來。”紫環連忙道;“小姐說,大王明天也不要來了,後天也不要來,大王有軍國大事要處理,不必擔心她了。”這是什麼話,王竹連續吃了二十幾次閉門羹,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耐心也越來越接近極限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生硬地說;“告訴你們小姐,寡人只想早日治好她的眼睛,並不像糾纏她——”
王竹拂袖而去,回到寢宮,張喜第三次來報告,丞相、御史大夫、少府、奉常,全都在殿外等候召見。王竹知道王熬他們來幹什麼的,調節了一下心火,皺着眉頭,說;“讓他們進來吧。”
“大王!”王熬等人一看到王竹就跪倒在地上。根本不容王竹問話就連珠炮一般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首先是蕭何說;“大王,關中糧草已經調配完畢,臣多方籌措,囤積軍糧兩百萬斛可供二十萬大軍食用三個月。另外,整編關中以及蜀中戶籍,加上從河內、睢陽一代的流民,共計補充兵源十萬人。都已經編入軍隊,隨時可以聽候調用。”
王熬接着說;“王賁老將軍勢如破竹兵圍鉅鹿,張耳將敗也!大王事不宜遲,請立即發兵吞併韓國,歸納三晉,隨後東進,在與項羽爭奪天下。”
公子嬰道;“秋收以來,秦國開採荒地數千頃,新生人口五十萬,賦稅比去年增加了兩成。加上從始皇帝陵墓中取得的財寶,足夠支撐大王爭霸天下重新恢復帝號。請大王不要遲疑,即刻發兵。”
王竹納悶:“蕭何,你從什麼地方搞到這麼多的病源?!”
蕭何道;“這多虧了丞相大人的支持,臣查閱了秦國的戶籍,還有很多刑徒的名單。關中加上蜀中現在還有人口百萬戶,這些人裡有很多人曾經犯法或者曾經在軍隊中服役。臣和丞相商量過了,把這些戶口全部編入‘士家’——”
王竹愕然道;“世家,什麼意思?”蕭何道;“士家說穿了就是‘軍戶’就是士兵的家庭。只要是編入了‘士家’的家庭,可以不納稅,不參加徭役,他們主要的人物就是終身服役,世代相承。這種戶籍,沒有大王下令永生永世都是不能夠更改的。他們的子女,一律稱爲‘士息’‘士女’意思就是爲軍隊而生的士兵。女的只能嫁給士兵,男的一律從軍。只有這樣才能夠減輕國內因爲大興牢獄而造成的勞動力、壯年士兵短缺和監獄人滿爲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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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拍案叫絕,雖然蕭何的這種做法有點缺德,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一旦這種制度形成了規模,估計那些士家子弟也就認命了,比拉壯丁的辦法強多了。他這一高興倒是把虞姬的事情放下來一點。
“既然大家準備的如此充分,那麼七天之後,大軍就向武關進發。對了,王賁那邊到底進行的如何了?!”
王賁帶領十萬大軍風餐露宿,日夜兼程抵達漳河南岸。這裡距離張耳堅守的鉅鹿城只有三十里不到。王賁命令全軍就地紮營,派出騎兵封鎖河道,嚴防張耳鋌而走險,狗急跳牆,渡河偷襲。
王賁來到漳河岸邊查看鉅鹿城的情況,聽探子報告說張耳竟然採取了王離和章邯當時用過的招數,他和齊國的田角田間分別駐守鉅鹿和棘原兩座城池,並且利用當年章邯留下來的甬道從西南面的棘原把軍糧源源不斷的輸送到鉅鹿城內。
十一月的時節,北風狂呼,漳河水蒙上一層薄薄的冰茬。
漳河,源起太行,水深湍急,寬有百餘米。流經左權、太行、從河間處流入黃河匯入渤海。王賁軍沿河而來,一路之上趙軍望風而逃,連續攻克了趙國的武安、臨漳、平鄉、沙丘等重鎮。秦軍並不急於渡河,連續在漳河停留了將近十天,一直等到十一月的中旬。
王賁和周勃登上南岸,一同站在高處,冷風吹起兩人染着血腥的戰裙袍角。之間四野茫茫,寒風曠野枯樹無邊,飽經戰火的鉅鹿城一片淒涼。自從前年章邯軍入趙以來,趙國的百姓就像經歷了永無休止的噩夢,戰爭一場接着一場,一次接着一次,沒完沒了,整天死人。上黨、長站、安陽、湯陰、內黃、中牟、長子等地被秦軍、楚軍、還有齊軍、燕軍加上本國的國防軍洗劫一空,人被殺了,東西被搶了,連牲畜都被吃光了。令人髮指的事情多如牛毛,根本無法述說。當兵的那裡有半個好人,趙國的軍隊一樣禍害趙國人,倖存下來的老百姓,也沒有一個支持張耳的。
王賁在安營的第一時間,已經命令大軍,迅速的肅清漳河南岸所有的趙軍據點。秦國大將駱申、鄂千秋、任敖、蔣濟,四路齊出,撲擊上黨、長站、安陽、湯陰四城。這四座城池的守將因爲阻隔在漳河南岸與鉅鹿失去了聯繫,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堅守七天之後,上黨、湯陰守將開城投降,九天之後,長站、安陽兩座城池被攻陷,郡守被殺,士兵星散逃亡。王賁等的就是這一天,現在南方已定,張耳龜縮在鉅鹿城內居然沒有半點反應,王賁料定他是無能之人,已經開始準備渡河。
王賁望着鉅鹿城一時之間感慨良多,心中也是隱隱作痛。他年輕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想當年他二十幾歲,風華正茂,少年得志,秦王政二十一年率領秦軍攻楚,一舉得到楚國半壁江山,長沙臨江一代,盡皆變成秦土;第二年取道趙國兵圍魏國都城大梁,俘獲魏王;二十五年經由鉅鹿北上攻取遼東滅掉燕國,一鼓作氣攻入代郡,俘獲代王趙嘉;二十六年東進滅齊,完成秦國統一,受封爲通武侯。有哪一次經過鉅鹿不是風風光光,威風八面。可是沒想到,就在十數年後,親生兒子王離,會飲恨鉅鹿城下,身首異處。這就不得不讓王賁對這座趙國名城,心懷怨憤了。
周勃在一旁看到王賁出神,忍不住問道;“老將軍,現在秦軍和張耳等人只有一河之隔,鉅鹿城在我強悍兵鋒下已經是搖搖欲墜,秦軍士氣高昂,老將軍何不立即過河。”
王賁還是比較欣賞眼前這個青年將領的,他好像是故意考驗周勃,迎着寒風,沉聲說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周勃左手扶着腰間古銅色劍柄,右手白皙粗大的手指在眼前畫了個半圓,朗聲說;“大將軍,目下有三件事要辦,一是,十萬秦軍要迅速渡過漳河。二是立刻派人瞭解鉅鹿趙軍佈防情況;三是想方設法把趙王張耳引出城外,一舉殲滅,省去攻城戰中大的傷亡。”
王賁銳利的眼神似乎能夠穿越時間空間穿透鉅鹿的城牆,凝神靜氣,厲聲說道;“將軍所言極是。不過,現在張耳採取當年章邯的戰術將糧草囤積在棘原。那是因爲他吸取了章邯失敗的原因,在甬道內外佈置了重兵,而且,本將軍斷定,這數十里的河岸上一定有張耳的大批伏兵,只要我軍貿然渡河,一定會有半渡之危。張耳一定是打算讓上黨、安陽一代的趙軍趁機對我軍造成夾攻。可是,本將軍偏偏就不上他的當,先穩定了後方,消滅了他的南岸四郡,讓他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面。”
周勃心想,王賁,天下名將,果然是名不虛傳,思慮細密,非常人可比。我還是嫩了點,以後還要多向老同志學習請教。
周勃心生一計,說道;“那不如我們直接攻打棘原,少了他的糧倉,張耳必定不戰而降了。”
王賁道;“田角和田間根本就是廢物,這一點張耳比誰都清楚。張耳這人素來有才子的美,並不是絕對的庸才,他不會讓田角和田間去看管糧倉的,依我看,這很有可能是個陰謀。還是不要上當。”
周勃嘴上不說,心裡不以爲然,心想,這老頭年紀太大,不敢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