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愛着的人

僅剩下最後的三天。

陸展顏所要做的事情卻還有很多。

第一件事情。

就是去回叔叔家看看。

今年的除夕,恐怕也要一個人過了。

陸展顏來到了近郊,瞧見了那一幢獨門獨院的三層高的小洋樓。

臨近年關,郊外總是要熱鬧一些,不比城市裡,哪怕是對門的鄰居,卻也是生疏的。

陸展顏一路這麼走着,一路就碰見了一些熟人。

瞧見了陸展顏,就紛紛呼喊,“啊,這個不是陸柏生家的孩子嗎?都長得這麼高了!”

陸展顏微笑,和遇見的那人打着招呼。

遙望當日,被陸柏生接來港城,距離今日,也有十幾年了吧。

從前那麼渴望的想要離開這座陌生城市,可是沒有想到,原來真得離開的時候,竟然會是不捨得。

陸展顏低頭瞧着那石板路,當年走過無數遍。

這麼走着,忽然聽見有人又喊,“喂!陸展顏!你是怎麼搞的?和以前一樣,走路不看的啊?”

那是熟悉的女聲,鏗鏘有力的,陸展顏一擡頭,就看見了陸曉潔。

陸曉潔穿着睡衣就這麼跑出來,手裡還提着一瓶醬油,大抵又是阿姨差遣她來買東西。

“喏,這個你拿着!真是討厭死了!我穿成這個樣子!”陸曉潔急忙將醬油瓶往她手中一塞,自己飛奔回前方的樓房。

陸曉潔一向都注重這些,其實她也和以前一樣。

陸展顏走近那幢樓房,大門敞開着,就聽見肖虹在嚷嚷,“陸曉潔!我讓你買的醬油呢?你怎麼人回來了,醬油沒見到?”

“哎喲,你煩死了,不是陸展顏拿着嗎?”陸曉潔已經奔上了樓,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

肖虹正在廚房裡炒菜,一聽這話,折出來一瞧。

果然看見陸展顏進了客廳。

肖虹立刻走過去,取過了她手中的醬油,轉身的時候問道,“公司開始放假了嗎?”

陸展顏跟着她走進了廚房,站在外邊道,“還沒有放假。”

“那怎麼回來了?”肖虹暗自算了算日子,今天可是工作日,陸展顏又不像陸曉潔,現在已經放寒假了。

“我……”陸展顏頓了頓道,“我最近要出遠門,所以回來看看。”

“出遠門?公司要出差?”肖虹回頭瞧了一眼。

陸展顏愣了下,而後點了頭,“恩,要出差。”

“要去很久嗎?”

“大概吧。”陸展顏輕聲說道。

“那是要去開發新公司吧?”肖虹隨口這麼一說,又嘮叨起來。諸如出門在外要小心,一個女孩子的跑那麼遠也不好,如果可以,不如向上邊說說,就不調走了之類的芸芸。而後說了一通,又是說道,“那你今年過年哪裡過?”

陸展顏委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只是知道要離開而已。

她默了下道,“外邊過吧。”

肖虹又罵罵咧咧起來,只說公司真是不體恤員工,太壓榨勞動力。而後陸曉潔也下來,問了幾句就知道了大概,只說被派去外地那是好事是好發展,過不過年都無所謂,只要有前途就行。於是這母女兩人又開始對立了,互相指責對方的觀點不對。

陸展顏在一旁靜靜瞧着,忍不住的,揚起了脣角。

※※※

夜裡邊吃過晚飯,肖虹在房間裡收着衣服,一件一件摺疊乾淨。

陸展顏敲了敲門,“阿姨。”

肖虹看了她一眼,繼續折衣服,一邊收拾着,一邊說道,“你明天回公司,還是和你的上級說一說,這大過年的,起碼也要回家過吧?”

陸展顏在她身邊坐下,替她一起折衣服,“沒事的,我一個人在外邊也不會有事的。而且……”她頓了頓道,“而且應該會有很多人。”

這個世界上,每個城市裡,總有許多孤單的身影。

又不是她一個。

肖虹皺眉,“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總歸是要反應一下的!”

陸展顏點了個頭,不再反駁了。

等到摺好衣服,陸展顏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卡,遞給了她。肖虹一瞧,目光從卡上轉移,對上了她,“你做什麼?”

“這裡有一些錢,密碼是我的生日。”陸展顏說着,就抓過肖虹的手,將卡放在了她的手中。

肖虹有些狐疑,“好好的,爲什麼給我?”

“沒什麼,就是要出遠門了,有什麼事情,也好應急。”陸展顏輕聲笑道。

肖虹沉默了一瞬,而後起身從衣櫃裡取出了一個鐵盒。她將鐵盒打開,裡面是一本存摺。

肖虹小心翼翼地取出存摺,將其打開,喃喃說道,“這裡有十萬塊,是你當年……”她咬了咬牙,繼續說道,“當年的錢。”

“其實那筆錢,你叔叔沒有賭掉,是我硬要。因爲,曉潔要念大學了。”肖虹提起這件事,十分難以啓齒,她說得很艱澀,“你叔叔臨終的時候,投了保險,所以賠了一筆錢下來。他說這些錢留給你,給你當嫁妝,以後用得着。”

“還有,你爸後來真的沒有留錢,真的。”肖虹望着陸展顏,緊張地說道。

陸展顏默然,拍了拍她的手。

“你叔叔告訴你有錢,是因爲怕我不讓你住下來,他撒的謊騙了我也騙了你。”

“這張卡,我替你留着。等你什麼時候嫁人了,我再一起給你。”肖虹呢喃數落着,又是將卡和存摺一起放好,“你們年輕人,總是沒有個打算,花錢都不考慮清楚。”

“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成天就是工作。什麼時候,也帶個男孩子回來給我看看。”肖虹說着,將鐵盒放回到衣櫃裡,“要是身邊沒有男孩子,那我找人給你介紹幾個。”

說到此處,肖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扭頭說道,“這次介紹的,一定是好的……”

“阿姨,我有喜歡的人了。”陸展顏微笑說道。

肖虹愣了下,而後說道,“喔,已經有了,那個男孩子是怎麼樣的?”

陸展顏試圖想要去描繪秦世錦,可是卻纔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只有三個字,“他很好。”

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會對她這麼好。

會讓她如此深愛的了。

※※※

離開的第二天,陸展顏找房東辦了退租手續。將東西理一理,而後打包寄回阿姨家。至於秦世錦的,她則是全部搬回了藍堡公寓。那把鑰匙,還在地毯下邊,她替他將東西理好,只怕他回來後就會找不到。

他的襯衣,他的西服,他的領帶。

陸展顏理着理着,坐在客廳裡,抱着他的襯衣突然就失了神。

留下些什麼吧。

照片呢?

秦世錦的照片呢?

陸展顏試圖想要找到一張和秦世錦的照片,卻發現怎麼找也沒有找到。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想到要去拍照。秦世錦素來不愛照相,陸展顏也同樣懶得拍。可是,明明記得有過的。

陸展顏拿出手機來翻找,終於找到了一張。

那是秦世錦的睡顏。

睡着了的秦世錦,那是她偷偷拍下來的。照片裡還有她的小半張臉,沒有拍全。

可是卻將秦世錦,拍的很好。

陸展顏想着,這下沒有遺憾了。

如果有人問起她,她有沒有愛着誰。那一定要告訴那人,她有。如果對方還問,那個人是怎麼樣的。她就拿出手機來給對方瞧,她愛着的人,就是這樣的。他睡着的側臉,睫毛很長很長,笑起來的時候,嘴邊有淺淺的梨渦,特別的好看。

陸展顏覺得這下沒有遺憾了,已經全都夠了。

離開前一天的晚上,陸展顏就睡在秦世錦的公寓裡。

醒來的時候,才瞧見了秦世錦發來的信息。

時差的原因,顯示收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許是怕吵到她,所以沒有直接打電話。

陸展顏按了閱讀鍵,果然還是那幾個字——在家裡等我,我回來了。

陸展顏盯着這則簡訊看了很久,手指觸着碰面,輕撫過每一個字。那每一個字,都彷彿要映入心裡去。

她這麼怔怔地瞧了半天,手指在鍵上按了幾個字,確定發送完畢,這纔將手機收好。

其他的,什麼都不帶走。

僅剩下的,就只有小型的行李箱。

公寓裡一切完好,陸展顏拖着行李箱而出,離開的時候,還是一切照舊,只是將那把鑰匙放在了地毯下面。

帶上門離開。

卻彷彿留下了無止盡的回憶。

攔下一輛計程車,司機在前方問她要去哪裡。

陸展顏卻沉默了,是啊,她要去哪裡呢。這個世界那麼大那麼大,然而她唯一想去的地方,不過就是那個人的身邊。

可是,可是怎麼捨得。

司機還在詢問,陸展顏半晌才說道,“車站吧。”

車子微微顛簸起來,朝着前方駛去,也駛離了這座公寓大樓。那些回憶開始氾濫,全都聚集在一起,開始泛白,讓她猶如重新置身一次。忽然之間,陸展顏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本書。

那本書裡女主角叫喜寶。

喜寶說,我一直希望得到很多愛,如果沒有愛,很多錢也是好的。

而此時此刻,如果遇見了喜寶,我要告訴她,我不要很多錢。

我只要,他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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