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喘着粗氣一把推開門,他們同時用不解的眼神向我望來。我誰也不理,徑直來到棋桌前。看樣子他們剛剛結束一局,新的殘局剛剛擺好,我前後左右圍着棋桌轉了幾圈,眼睛始終盯着棋盤。?
“秦非,你做什麼?”中島美雪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我還是閉口不言,又看了半分鐘,一指中島美雪然後手向上一擡,示意她站起來。?
中島美雪猶猶豫豫地站起身,她可沒想到,我會“騰”地一下跳到椅子上,然後居高臨下審視着棋局。?
“你、你到底要幹什麼?”中島美雪忍無可忍了。?
“我看秦先生好像是有所發現。”宮本龍藏一直看着我的舉動,此時嘴角lou出一絲笑容。?
中島美雪一怔:“發現?秦非,你不是不懂棋麼?”?
我跳下椅子,也不答話,從棋盒裡抓起棋子,開始向盤中落子。一顆、兩顆、三顆……我的棋子下得極快,轉眼間便在棋盤上布了二十餘子,左看看右看看又補了兩個子。?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我託着下巴,皺眉又想了一.會兒,聳聳肩對中島美雪說:“對不起,可能是我想錯了。”?
“你呀,別在這兒搗亂了。”中島美雪.又好氣又好笑,向外推了我一把。?
“好、好,我幫你把棋子收起來。”我.心裡埋怨自己冒失,伸手去拿剛纔補下的棋子,誰知一拿之下,那顆黑色棋子居然紋絲不動。?
中島美雪見我臉上表情乍然間變得似驚似喜,捏.着棋盤上的棋子不收回來,微嗔道:“又怎麼了?”?
我不理她,伸出右手去拿另一顆方纔佈下的白子,.依舊還是不動。?
這時候室內的其他兩人都看出蹊蹺,宮本龍藏.眼裡發出異樣的光,彎腰探向棋盤。與此同時,我捏住兩顆棋子,再次用力向上一提,就見棋盤突然無聲無息地分成了薄薄的兩片,上面這一半連同一坪的棋子都被我提了起來。?
“啊!”中島美雪掩住嘴,驚訝得目瞪口呆。?
宮本龍藏身形.一挫,向後坐回椅中,口中連連道:“不可思議。”?
我提着棋盤也不知如何是好,中島美雪忽然又發出一聲驚呼,向還留在桌上的那半片棋盤指去。?
棋盤上竟然有凹下的暗格!?
那暗格當然也極薄,大概只有五、六張撲克牌的厚度,其中赫然放着一束絹冊。?
一時間室內寂然無聲,我們都靜靜地看着那放在棋盤裡的絹冊,甚至忘了伸手去取。過了好半天,中島美雪才伸出顫抖的手將絹冊輕輕拿起,只翻開一頁身子便搖晃了一下,喃喃道:“是祖父的親筆。”?
我探首看去,只見那上面用日文寫滿了工工整整的蠅頭小字,看樣子絹冊儘管不到十折,卻記了不少的事情。?
中島美雪鎮靜着心神,用半是感激半是好奇的眼光看着我:“秦非,你怎麼能解開這棋局,難道說你發現我祖父留下的其他線索。”?
我先將手裡的棋盤放下,攤了攤手道:“我哪裡有什麼其他的線索,其實你祖父留下的這個謎,根本就和圍棋沒有半點關係。”?
“這不可能!”中島美雪大惑不解。?
“哈,我也是直到今天才弄明白,所謂的先入爲主竟然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中島弘太明明已經答案雙手奉上,然而你居然殫精竭慮也無法弄清擺在眼前的謎底。”我悠然說道。?
中島美雪將絹冊合在掌中,認真道:“秦非,如果你不快一點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真的要急瘋了。”就連一向淡定的宮本龍藏也在一旁直視着我。?
我不無得意地笑道:“其實這裡面的秘密說破不值半文錢。我方纔出去到附近的山村中,恰好見到一夥藝人表演飛刀雜技,十幾把飛刀在木板上釘出了一個‘大’字。這時候我忽然想到,將圍棋的棋子擺在棋盤上不是也可以擺出圖案或者文字的效果嗎。有了這個想法,我再將殘棋的棋形在腦中過了一遍,發覺……”?
說到這裡,我將棋盤一立,上面的棋子紛紛滾落而下,卻仍有數十個棋子“粘”在棋盤上。?
棋盤在中島美雪面前只一晃,她的眼睛立時瞪圓,一伸手抓住棋盤的下端,我鬆開手讓她將棋盤拿了過去,她撫着棋盤,訝聲道:“這、這不是……”?
“這些粘在棋盤上的棋子,黑色的棋子排成‘生’字,白色的棋子排成‘死’字。在原本的殘局上黑白相間的棋子中本就隱藏着半個‘生’字和半個‘死’字,只是混雜在一盤棋之中難以辨認,所謂的‘看破生死’就是要找出這兩個殘字並用相同顏色的棋子將其續全。”?
“這是個詭計!解開的方法根本就和圍棋無關!”中島美雪不自覺間重複了一遍我剛纔說的話。?
我用手指彈了彈棋盤:“那是當然,這根本就是拼圖遊戲嘛!”?
宮本龍藏聽到這裡,從中島美雪手中接過棋盤,反覆琢磨了一陣,方纔嘆道:“這東西做得真是真是巧奪天工了!”?
中島美雪問道:“您是說這副棋盤裡的機關?”?
宮本龍藏不置可否,反問道:“美雪小姐,你認爲如果沒有秦先生無意中發現機關,我們誤打誤撞填上這‘生死’二字的機會有多大?”?
中島美雪想了想,搖頭道:“從概率上來看,幾乎不可能。”?
“是了。”宮本龍藏一撫掌:“我說的巧奪天工,一半就是指老會長設下的這個謎局!你想想看,稍懂圍棋的人見到這副殘局,又聽到那句似是而非的提示,都會被引入歧路而無法自拔,又有誰能想到謎底竟會如此的簡單,不是極聰明的人絕設不下這樣大智若愚的機關。”?
“真是個狡猾的圈套!”我拖口而出,換來的是中島美雪的一記白眼,她當然是不滿意我如此評價中島家的長輩。?
中島美雪問:“長老,您精於機械設計,可是看出了這棋盤的玄妙?”?
宮本龍撫着棋盤,帶了一種欽佩的神情頷首道:“這副棋名爲千年寒玉棋,實則是用雪山上挖出的隕鐵所制,隕鐵大多帶有磁性,我猜高手匠人便是利用了這個特性製作出了這個機關。你們看,棋盤分爲上下兩層,正常情況下,超強的磁性將它們緊緊吸在一起無法分開,而只要按照秦先生髮現的這個訣竅擺好棋子,兩層棋盤之間的磁力線便會發生變化,磁性相互抵消,可以毫不費力的分離開來。?
當年的匠人早已不在人世,這樣的隕鐵也是可遇不可求,因此它的製作工藝大概也會永遠成謎了。”?
我雖然破解了棋盤上隱藏的秘密,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此刻聽宮本龍藏剖說明白,才又重對這中島家祖傳的寶物刮目相看。?
拋開作爲載器的棋盤,我們三人都將目光落在中島美雪手上的絹冊,我見中島美雪的手仍在微微發顫,頗有些患得患失的樣子,便道:“我看這樣吧,這畢竟是你祖父留下的記錄,美雪你就先自己看看,然後將不保密的內容告訴我們。”?
宮本龍藏明顯怔了一下,不知何故將眉頭皺了起來,像是沒想到我會作此提議,但緊接着也附和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中島美雪猶豫了一下,緩緩搖頭:“我想還是大家一起看吧,我怕自己沒有勇氣將它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