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既白中午的時候給沈殿青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幾聲沒有人接,他只好給他發了短信,心裡頭還是有點擔心。
不會有事吧,應該只是忙去了,那頭的事情好像也是焦頭爛額的。姜既白明白這點,發完了之後也就算了,下午的時候就開始了,現在已經有好幾個聲優已經提前到了,此刻正安靜地坐在會客室裡做準備。
爲了公平起見,等到三點的時候會按時間發放臺本,確保每個人看的時間一樣長,基本上來說還是相對公平的。
姜既白打了電話沒有人接他也就去忙去了,等到快三點的時候,裴冥跑去喊他,說是讓他當評委,姜既白怔了一下,立刻答應了。
幾個人進了監聽室,夏桑也在,姜既白衝他點點頭,大約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看來是要一起討論出個結果來。
當初可是上面直接欽點他做秦律的,沒想到他的荼與還是要自己來找。
果然這是註定的嗎?姜既白心想着,就看到有人已經進來了。這是個年輕人,年紀大約是和荼與相仿,不對,荼與是冥神,已經不能算做人類了。
青年拿着臺本,站在話筒前,看上去還是有點緊張,姜既白眨眨眼,工作人員很快打了個手勢,可以開始了。
“阿律,安心睡吧,這裡一切有我。”
“阿律!!!這邊,到我身邊來。”
“我不是叫你不要亂跑的嗎?每一次都不聽。”
大家都聽出了青年的問題所在了,從一開始他認定了秦律之後就是以一個守護者的身份一直守護在秦律的身邊,即使是秦律再三調侃他,甚至不聽他的勸告貿然行動,荼與仍然是堅定地握着自己手中的長戟,他失去過他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儘管這個時候的秦律,什麼都不知道。
由於轉換的太快,這個青年還沒有及時掌握住語調的轉變,所以感情上還不到位,很快就讓他出去了。
姜既白看着走進來的下一個人,決定還是背過身去。他是一個用聲音來工作的人,外貌並不會對他的判斷產生什麼影響,有時候他還需要看着對方的口型來做出評價,但這次他希望用盲聽來找到那個眼底執着,心中帶着狠勁的少年。
一個又一個人進來,有的聲音磕絆,緊張到不行,也有的人語速過快,嘶吼的時候用力過猛,雖說荼與是個少年,但寡言少語的他還是要壓低了聲音來說的,但聲音必須要偏向少年化,帶着點古老的腔調,這是一個寂寞的神仙,他已經好多年都不曾和別的人說過話了。
聽了好幾個人,大家都不是很滿意,中途休息了一下,姜既白笑着問夏桑,“如果你推薦的人今天不來怎麼辦?”
夏桑眼睛睜大了一弧,“你……你們不是說打電話了嗎?”
姜既白翻了翻自己的衣領,房間裡是密閉的,不開空調暖氣,可是這會兒他總是感覺心頭惴惴的,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把衣服理舒服了,姜既白這纔開口,“萬一趕不及呢?”
夏桑睜着迷惑的眼睛,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下面一個人的名字拿過來看了,然後託着腮等着。
季長笙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屋子裡背對着的那個人影,他這次來參加試音就是想來見一見白裙子的姜既白。自從他第一次配了少俠安闌之後,他就一腳踏進了這個圈子,雖說基礎功夫還不算紮實,但是每次出去參加試音都能讓他有所收穫。這就足夠了。
季長笙展開自己要念的臺詞,看到裡面的人仍然沒有轉過臉來,屏幕上的少年一身是血,把另外一個人攬在懷裡,他咬着下脣,看來已經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呼嗬……”季長笙對着嘴型微微喘着氣,畫面裡荼與低頭看了秦律一眼,“阿律,你給我撐住,我們就快要到了。”
季長笙控制着自己的聲音,儘管表現得不那麼焦灼,因爲荼與很是關心秦律的狀況,但他還是堅信自己可以來得及救秦律一命的,他不會就此死去。荼與自己尚且還好,但是身爲凡人之體的秦律居然替他擋住了大風的一擊,一想到這,荼與眼眶都要紅了。
將秦律帶回家裡,荼與才鬆了一口氣,他自己什麼都顧不上,先兌了符水給秦律喝下。秦律的眉頭一直皺着,額角都滲出汗來。
荼與在他額上試了一下,這才動手開始扒他的衣服。
難怪討論的時候,大家都不忍直視,原來都在這一段了。
姜既白仍舊聽着,仔細辨別季長笙語氣中的表達。他從第一句話開始一早就聽出來這個人就是當初想的那個面癱少俠,這麼一聽果然還是不錯的,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製片早就不耐煩了,直接讓他們自己討論決定,然後自己就先溜了。
畫面裡的荼與扒衣服的動作忽然就停了。原來的秦律,全身他可都是看過了的,並沒有什麼痕跡,可是現在看着他右邊小腹上隨着汗水隱隱出現的清淺胎記,再一次紅了眼眶。
這一次,他可是要真正成爲他的兄弟了。
荼與攥着他的手,喊出了另外一個名字,鬱壘。
“還記得嗎?我們一起在度朔山的日子。”荼與說着臉上現出少有的表情,“你最愛攀上三千里高的大桃樹,一定要摘最上面的那顆桃子。那時候你法力不高,我每次都擔心你從上面掉下來,可是你一次都沒有。”
這一段算是荼與少有的表達自己感情的地方,也是話說的最多的地方,全是和自己兄弟一起相處的一些小細節。神荼和鬱壘,度朔山上兩大冥神,自從他們有記憶以來,他們就一直生活在度朔山,抓抓鬼,摘摘桃,日子過得愜意無比,直到後來兄弟離散,天譴降下,一個被困仙山,一個丟下了凡,失了記憶。
可身上的胎記是決計騙不了人的,只有在特殊的時候,右邊的胎記纔會顯形。
荼與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可是這個兄弟,卻一點都記不起他來。
直到季長笙配完了,姜既白這才直起了身子,前面他一向很好把握,只是在敘述往事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姜既白的錯覺,總感覺他好像在和自己的情人對話,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
夏桑在一邊也是沉默不語,黃導難得地誇讚了一句“很不錯”,然後就等着下一個了。
姜既白打起精神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麼可能就定季長笙了。
很快下一個人走了進來,腳步很沉穩,姜既白皺了皺眉,沒有動。
下一刻聲音響起,只是一個簡單的稱呼,“阿律。”話一出口,姜既白眼睛都睜大了。他猛地轉身,身邊的夏桑被他嚇了一跳。那個站在話筒前的挺拔身影果然是沈殿青,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立領風衣,腰帶斜斜繫着,鬆鬆的並沒有妨礙他的配音。
他站在話筒前,眼睛也看着姜既白的方向,從姜既白的角度,只看到他微微開合的嘴脣,“阿律,我帶你去找回記憶,好嗎?你不要再傷心了。”
一句話說得人胸口鈍痛,滿滿的都是心疼。荼與心疼的是失去親人的秦律,他們心疼的是說這話的荼與。這兩個人,當真是讓人疼到骨子裡去。
這一段選的試音詞是秦律接到通知自己的父母親在老家出了事,於是他們兩人回了鄉下。沒想到還是來晚了,秦律最終沒有看到父母最後一眼。
荼與作爲神,不是很理解現在的鬱壘,他雖然還是喊他阿律,就好像以前那樣。可是他覺得阿律變了,哭泣不是他們應該做的行爲。以前的鬱壘從來都沒有哭過,即使自己當初差點死在冥河,他也沒有哭,神是沒有眼淚的。
可是現在那像仙桃上的露水一般的東西是什麼?荼與伸手去接,喉頭哽了哽,“你還有我。”
“等我們找回了記憶,你就可以有能力去抗衡黑暗,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阿律,你相信我嗎?”
秦律看着眼前的少年,這個人原來也可以看透別人,他在笨拙地表達自己的關心嗎?
“讓我哭一晚行嗎?明天……只要明天就好了。”
荼與借了半個肩膀給他,兩個人蹲在老舊的破房子門口,荼與手中握着戟,雙眼睜着,一直都沒有鬆開。
第二天一早,累極了的荼與才稍稍閉了閉眼,最後還是秦律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嘿,少年,醒來啦。”
荼與眼睛一睜,看到的又是一個全新的阿律。
姜既白屏息聽着沈殿青的配音,他知道自己看上的人絕對是最好的,不僅是前後氣息的轉換或者是感情的吐露,甚至是他的一聲嘆息,聽上去都惹得人心臟麻酥酥的。
沈殿青自從配音以來,除了早些時候配過少年音之外就都沒有再嘗試過了,可是這一次竟然意外的順利。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更關鍵的是其他人只要不是荼與的,都是全部都跳過去的,可是沈殿青他居然僞聲了。姜既白驚訝得差點叫了出來,他表演秦律的聲音的時候語氣像了姜既白五分,這也足夠使姜既白驚訝了。
天了嚕,這傢伙該不會是附了小裴冥的身,跟着他來偷學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