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泠離開不久,南城又出了大事。
聞說韶華大人身中劇毒,一日又一日只增不減,此無藥可解。唯獨的是,換血即可救韶華大人一命。可此血,並非普通的血,需身嘗百毒,飲過毒汁,方可解毒。可是,天下之大,哪可尋得此人,更何況,無人敢用自身性命作賭注。
一日之際,南城便處處張貼皇榜,懸賞又加封,說若此人願以己之命換韶華大人一命,黃金白銀各一千兩,並加封爲重臣,並可得要求一個。世人紅眼,卻無功而返,賞金雖多,可自己哪裡有過身嘗百毒的經歷呢?此人難尋,所以,至今皇榜仍無人敢揭下。
世人皆笑,說這韶華大人命不久矣,說這尋人也只不過是做做樣子,雖這樣說,卻也不敢亂提。便曾有一道士路過,看着皇榜喃喃自語:”這乃韶華大人孽緣甚多,老天開眼懲罰了他,再救也是無濟於事,與其如此浪費時間,還不如早準備喪事。”這話一傳到官兵耳根子裡,當日這道士便被砍下了頭。這不過是殺雞儆猴而已,若是再有人說如此,便當斬不例,此後再無人敢亂嚼舌根了。
不久過後,這貼出不久的皇榜便被一女子給揭下了。
世人皆笑,這世上真有如此癡傻之人。
此女子長相醜陋,面部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恐怖的疤痕,雖有面紗遮住,卻不難看到。世人皆嘆,此女子倒有幾分似韶華大人以前的正妃。
她卻充耳不聞,只當想着快些見到那心心念唸的心上人,爲他換血,救他一命。她自小便是孤兒,吃過不少珍草異獸,曾也把毒草當飯吃,卻不想積少成多,這根便慢慢溶入了她血液裡,成了她致命的因素。
她曾以爲自己得了怪病,卻不曾想到過這怪病來生之日可以救她心上人。
她跟隨着士兵一路進了府內,那大堂之上,等待着她的卻是當今王爺滄落和舞夕。
“輕泠姑娘,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滄落冷冷一笑。
她挑開面紗,顯現了真容。
若這副樣子被世人看到,豈不是大驚失色。而對滄落來講,根本不值一提。
“可想,多日不見,大人竟成了這個樣子。”她面無表情,瞥了一眼那無語的舞夕。“我終究不清楚,你們爲何下毒?”
滄落只笑不語,聽她如此一問,微微一愣,“他若是不該死,本王怎會下毒?”他反問她,卻把事實一一講了出來。
“不過你怎可能會知道,你在大人眼裡,也只不過是賤人。”一直默默不語的舞夕開了口,冷冷的斥罵。
她有些恨韶華,當初爲何不殺了她,讓她隱隱感覺,大人是喜歡上了她。
她不幸,大人不知有多厭惡眼前的女人。
輕泠朝她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如今之際,能救他也不過只有我。”她神色淡淡,“只不過,我想知道,你們下了毒,又爲何大力張貼皇榜又是爲了什麼?”
似是不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滄落微微一頓,又笑起來,甚是好看,“你怎知道是爲了什麼?那命符不是在你手裡?時機不到他不會死,若是毒不下得狠了些,你又怎會出現?”
“你怎知道那命符在我手裡?”
滄落似是聽到了如世上最有意思的笑話,笑得幾乎不能自已,“你可知,這天底下,唯有你如此傻。他不愛你,你卻爲了他不惜犧牲性命。我欣賞你的真情,可是,我也及其厭惡你的真情!”
他似乎融入了,忘了所有人,自言自語地:“舞夕是我喜歡的女子,他卻強搶奪取,把她圈禁起來,你可知心愛的人被無故搶奪有多恨?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用盡真心,也許在他眼裡,你的真心不過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不知他講了多久,他眼中滲出了淚,“想當初我與他是如何好的兄弟,如今他要死了我不得更開心!……”
滄落突然笑了更加暢快,站起身來,嗤笑一聲:“你不會知道,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喜歡你半分。”他轉過身,“不管如何,今日你是走不出這府門了。我且帶你去看他,今日你必當將你的血換給他,從今以後,他是生是死與我無關。”
她跟隨着滄落,來到了那熟悉的房間。他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身子冰涼,她第一次見他如此,沒有了那該死的嚴肅和狠戾。
“他死了多好,就不用在這裡如此備受煎熬了!”滄落似是自嘲,那眼裡沒有了所謂的仇恨。
輕泠坐在韶華身邊,想要捂熱那雙冰涼的大手,”給我點時間。”
“呵!”滄落哧笑,“他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說完,他便出了房門。
她終於可以在他身邊,看着他那好看的容顏,聽着他的心跳,對他講她一直想要對他講的話了。
”韶華,韶華,原諒我一直在心裡這樣喚你。”輕泠微微一笑,將頭往他的心一靠,聽着他的心怦怦直跳,“你可知道,我好早好早就喜歡上了你,早到你還不認識我的時候。”
“在軍營的時候,你問我,爲什麼總是讓你三番兩次被抓到,你可曾知道,我那時候就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從來不信一見鍾情的我,居然見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歡上了你。”
“我知道你一直討厭我,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恨得想要殺了我。”
“原諒我一直在騙你,我天生沒有命符,那只是虛假的。我只是想要在你身邊,纔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曾問過我,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愛我,我會不會後悔,我只是想說,不後悔,到如今要爲你換血也不後悔。”
“你可知道當初我許了什麼願望嗎?我求上神,若是有一天你將面臨死亡,且將我一命換你一命。你看,老天終究待我不薄,他許是看我癡心,能換你一命也是值得的……”
輕泠輕笑,唸叨着:“曾經煙消雲散,更那堪冷落回眸。了卻幾生浮雲,眸然惆悵,痛也不痛……”
“願來生不再遇見君,纔可免了這相思痛,多情痛。”
她用匕首割裂手腕,任血直流,傾身倒在他牀頭,用另一隻手不捨地摸了摸他俊俏的臉,感覺到周圍的力氣漸漸消散,她扯開一抹笑容,眼睛重重地閉上了。
傾我一生一世念,來如飛花散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