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馮宛一行人絡繹從山腰間爬下,縱馬向都城駛去。
衆人這般大張旗鼓地前來,卻事也沒有幹,只是躲在草叢中呆了一陣,便又趕。這一下,便是曾秀,也摸不清馮宛打的是算盤。
隊伍來時匆匆,去的時候卻是慢慢而行,在衆漢子時不時盯來的目光中,馮宛卻出奇的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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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秀走到她身後,低聲說道,剛纔有幾個人形狀有異,不過都被我們及時制止。”
果然有內奸,馮宛擡起頭來,她淡淡說道把那些人悄悄殺了。”
曾秀一怔,好一會他才低聲提醒,“,他們都是衛將軍的親衛。”
馮宛回過頭來,她看了曾秀一會,點了點頭,道也是。趁他們不注意,全部控制下來,嘴裡塞上布條,放在我那幾輛馬車裡。”
“是。”
“不可掉以輕心,告訴陳管事和裡護衛長,今天晚上,如有任何人有異狀,可當場格殺。同時,不許任何人擅自離隊!”
“是。”
離城十里時,馮宛突然命令道停下來。”
衆騎停步,這時的馮宛,卻側過頭,看了看漸漸西沉的太陽。
慢慢的,她回過頭來,望着衆人,她的目光明澈之極。
目光一一從衆人身上掃過,馮宛徐徐說道你們分成四隊,前往東南西北四門。”她頓了頓,沉沉說道一到目的地,你們便前去山林中打柴,記着在戌時二刻,我要看到整個都城,東南西北四大城門,都被大火包圍。”
壯士們驚住了。
一時之間,他們面面相覷,直過了好一會,曾秀才低嘆道妙,妙計!”
前因後果,只有他明白,此刻,也只有他聽懂了馮宛的計劃。
馮宛微微一笑,目光從曾秀的身上移開,她聲音一提,極爲嚴厲地喝道切記,我們乃秘密行事,不可驚動他人。而且,不管走到哪裡,你們二十人一組,任何一人都不可擅自離隊,如有人有這種意圖,其餘之人,可以當場格殺,可有明白?”
衆人一凜,不由齊聲應道是。”
“去吧。”
“是。”
看着壯士們分成四隊,一一離去,曾秀走到馮宛身後。馮宛頭也不回,低聲說道我就在這裡吧。”
“願與在一起。”
馮宛點頭。
天空,最後一縷殘陽,完全陷入了地平線,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漸漸的,黑色的夜幕籠罩在天地間。
夏天的白晝總是很長,從太陽落山,到太陽完全沉入地平線,用了將近一個半時辰。當天空完全暗下來時,戌時到了。
這一個半時辰中,馮宛一直安靜的坐在馬車裡,而馬車,則是掩藏在樹林中,看到壯漢們用她放在馬車中的刀斧鋸子之類地砍下一根根樹枝,看到他們用她準備好的易燃物堆在樹枝下,看到樹枝漸漸的堆成了山,她一直動也不動。
腿邊,她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成功與否,盡在這一舉,她心裡實在緊張。
過得奇慢又奇快。
曾秀這時已經非常忙碌,眼看天黑了,他便指揮着衆人,把放在隱密處的柴火堆到了城門外。
當一切準備妥當時,戌時二刻也到了。
馮宛朝曾秀看去。
這時的曾秀,手舉着火把,他右手舉舉揚起,嘴裡清喝道點火——”
喝聲一落,他手中的火把,嘩地一聲呈弧形拋出,準確地落在柴堆上。
隨着那柴堆騰地一聲燃燒起來,每隔百步處的一個火堆前的壯士也動了,他們同時點燃火把,然後用火把點燃了柴堆。
幾乎是一瞬時,一堆又一堆的焰火燃燒起來。起先,那焰火還只是星星幾點,到得後來,那焰火越來越旺,越來越旺,通紅的火焰伴隨着滾滾濃煙,冉冉升上了天空。
這是黑夜,天空被雲罩着,沒有月光也星光,這紅豔豔的火焰,在黑暗中直是說不出的明亮,說不出的扎眼。
轉眼間,馮宛清楚地看到,遠處也燃起了騰騰火焰,同時,城中傳來了一陣兵荒馬亂的叫喊聲。
那些人,越來越靠近城門了,可惜,城門剛吱呀呀打開一角,卻又立刻關緊。饒是如此,一股濃煙伴隨着灼人的火焰,還是差點把那個城門衛的頭髮給燒着。
馮宛站在一側,靜靜地看着四周騰騰而起的火焰,不過一刻鐘,整個城,四五十道通紅的焰火,便點亮了整個夜空。
站在她這個角度看去,此刻的都城,便似被烈火給整個包圍了。城門外便燒着烈焰,裡面的人法出來,也就法弄清狀況。這種糊里糊塗的感覺,最讓人慌亂了,馮宛都可以聽到都城裡面,一聲又一聲,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哭喊聲。
曾秀還在指揮着衆人打柴,他忙碌了一陣後,轉眼看到站在角落處,衣袂飄飛,安靜得冷漠的馮宛,不由大步向她走近。
來到她身邊,曾秀朝衛子揚被圍的地方看了一眼,說道他們一定也看到了。”
“恩。”馮宛應了一聲,道吩咐大夥繼續砍柴點火,告訴他們,將軍能不能脫圍,就看這一把火了。”
“是。”
曾秀招來幾人,令他們騎上馬,把馮宛的話轉給另外三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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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宛搖頭,她低聲說道我要等着子揚。”
曾秀沉默了。他,她在想。
據馮宛的判斷,以衛子揚的善戰之名,新帝派來困殺他的,必是整個陳國最精良的部隊,更是他最信任的隊伍。而這個隊伍,便是新帝的近軍親衛!
據她想來,除了近軍親衛,新帝也不敢使用他人。做太子時,他的親信除了衛子揚,便沒有像樣的大將。現在繼了位,雖然有不少將領歸附,可他還沒有完全掌握,還不敢用來做這種大事。
而這支近軍親衛,家人都在都城,行事處事,一切以皇帝爲重。此刻,他們看到這滔滔火焰,看到這滾滾濃煙,定然會以爲,有大軍在攻打都城了。甚至,他們會做出都城危在旦夕,皇帝的性命危在旦夕的判斷。
皇帝性命不保,家人生死不知,不管他是誰,也會心戀戰。要麼,他們會慌亂,進而給衛子揚造成可乘之機,要麼,他們會放棄圍殺衛子揚,帶兵殺回都城救駕。
論哪種結果,都會是衛子揚的一個機會。
馮宛暗忖道:我的人手只有這麼多,子揚,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烈焰還在騰騰燃燒着,此刻的天空,已經是通紅通紅一片,滾滾的濃煙夾雜其中,混合着一陣陣因害怕和惶恐而傳來的嘶啞哭叫。
到了後來,這叫聲已是越來越響,慢慢的,還混合有鑼鼓地敲打聲。聽起來,似乎有人在裡面組織着救火。
可是,所有的城門,全部是精鐵所鑄,火焰堆着它燃燒,不過一會功夫,那鐵門已是炙熱一片。裡面的人雖然有心,可哪裡敢把它打開?而這麼一耽擱,鐵門的大鎖漸漸溶化,卻是打也打不開了。
烈火中,曾秀說道這鑼鼓喧天的,他們說不定也能聽到。”
馮宛沒有。
在一點一滴流逝。
雖然衆軍士忙着砍柴,可火焰,還是在一點一點的變小。
不過火焰雖然變小了,城裡的人卻依然出不來。因爲四大城門都已溶化了小半。裡面的人雖然用巨木強行撞開鐵門,可他們想到剛纔看到的,這鐵門外便是熊熊烈火,便又不敢了。
這時,曾秀走到馮宛身後,低聲道,子時過了。”
子時過了?
這麼快,這場大火便燃燒了近二個時辰了?
馮宛擡頭看去,她看得出,烈火雖在城門燃燒,可因火焰過大,又南風吹拂的緣故,城中邊郊的不少房屋,此時也着了火。不過那火是外面燒了一陣才燃起的,應該不至於傷到人了。
垂眸一會,馮宛命令道傳令下去,所有人退入附近的林中。”
“是。”
馮宛等人緩緩退入山林。
藏身林中,在一片蚊蟲嗡嗡聲中,馮宛低聲說道又過了一天了。”
曾秀不解地看向她。
馮宛沒有看他,而是仰望着天空,喃喃說道本來,是我們大婚的日子的。只希望今天,子揚就能夠平安。”
她想,如果他今天沒有,她真的會害怕……
就在馮宛如此想着的時候,一陣親衛大步向她走來,拱手說道,從信城方向傳來大隊馬蹄聲。”
信城方向?
馮宛騰地站直,她急聲道帶我去看看。”因爲激動,她的雙頰通紅通紅的:從信城方向來的,會不會是……
那親衛領着她向前走去。走到樹林外,那親衛見馮宛眺望着官道,他伏在地上又聽了一會,認真說道從這馬蹄聲可以聽出,來騎將近萬人。他們離這裡只有十里不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馮宛已低叫道我看到了。”
親衛詫異地擡頭看去,果然,前方蜿蜒如蛇的官道上,出現了一條長龍,那長龍奔馳而來,他們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顯得那麼扎眼。
馮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們,想道:衛子揚,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