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金玉良緣(1)
“蘭蘭,你都知道了?夏雨和姍姍下個星期一訂婚的事。”王琴試探着問道,她知道瞞是瞞不住的。誰叫夏家和陳家都是國內知名的企業呢,所以乾脆過來直接問蘭蘭了。
“我知道啊。”蘭蘭關掉了QQ新聞,又摸索着打起文章來。
好半天,她都沒打出一串連貫的字來,王琴盯着她胡亂在鍵盤上敲出的那排字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蘭蘭,你就別撐着了,放下說說話吧。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呢?”
“唉!爲什麼,琴琴,我就學不會你們那彈鋼琴一樣快速的打字法呢?”蘭蘭也懊惱着自己爲什麼就是集中不起精神來做事:人家夏雨訂婚了,新娘又不是你,關你何事?憑什麼要巴巴地惦記着,害自己也對不起自己?
王琴出其不意是伸出手,摸了摸蘭蘭的額頭:“好像不燒啊!”
蘭蘭不得不被她逗笑了,一邊把她的手挪開,一邊故作不滿地反問:“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發燒了?”
“這還用問?你想啊,我的速度和你比也快不了多少,你卻說我是彈鋼琴一樣。要知道,你曾跟我說過真正打字快得像貝多芬彈鋼琴一樣的人,這普天下大概都只有一個。”王琴不客氣地伸過手去,在她的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上馬上出現了一個閃亮的名字:夏雨。
看着這個名字,蘭蘭忽然就剋制不住,抱着旁邊的王琴“嗚嗚”地哭出聲來:“琴琴,5555……”
王琴也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蘭蘭,哭吧,哭吧,把內心裡的鬱悶都給哭出來,然後,你就不會這麼傷心了。”
“琴琴,一葦跟我說過,我們在黃山上有過山盟,我們在大海邊也有過海誓,他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嗚嗚……”蘭蘭果真就變成了一個小小孩,嗚咽起來。
“55,我知道我知道。”除了這句話,王琴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好友了。
“琴琴,一葦還跟我說過,我是他第一次愛上的女孩,他會愛我一輩子的。嗚嗚……”蘭蘭抓着王琴腰間的衣服,似要把它拽下來了。
“55,我也知道,我也知道。”王琴緊緊地抱着好友,用自己的手給她傳遞着愛的力量。
“琴琴,一葦還跟我說過,男人的胸懷像大海一樣廣闊,他是不會跟我真正生氣,不會計較我的小家子氣的。嗚嗚嗚嗚……”癡情女子啊!
“蘭蘭,我知道,我都知道。”
“琴琴,一葦還說了,他給我的永遠會比一輩子還長,他要延續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55,蘭蘭,我知道,我也知道。”
“琴琴,一葦也說過了,他給我買的鑽石戒指和珍珠項鍊,即使我不戴,他也不會讓別人戴,他寧可把它們扔到大海里喂鯊魚,也不會給別的女人戴的。嗚嗚嗚嗚……”
“蘭蘭,夏雨會的,夏雨會的。只是,現在的他,是失憶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以做數的。蘭蘭,你要理解他,也要體諒他。”
“可是,琴琴,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也都懂,可是爲什麼我的心裡還這麼難受啊?嗚嗚嗚嗚……”
……
就這樣,蘭蘭一邊哭着,一邊細數着他們相愛的點點滴滴。
這一路上,原來有這麼多這麼多可供回憶的愛的回憶啊!蘭蘭越細數,就越發覺自己離真正的幸福是越來越遠了,遠得她像沉溺在茫茫大海底的一塊小小貝殼,隨着海浪的一起一伏,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固定停靠的珊瑚島,更別想看見彼岸的花開。
王琴首先是安慰着她,說着說着,她也哭到了一起。電腦屏幕上那兩個方方正正的字“夏雨”,似乎也是兩隻眼睛,在吃驚地看着這一對好得像一對親生姐妹一樣的女孩,又似在詢問她們: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你們在傷心什麼呢?
“人生本來苦惱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人在旅途》的主題歌,又在蘭蘭的耳邊響起。它那熟悉的旋律,卻教她揪心。從來沒有想到,欣賞一首歌與走進它的內容,是如此地不同!
“蘭蘭,睡一覺吧,睡一覺,就什麼都忘了。”終於等到蘭蘭不說了,也不大聲哭了,只小聲地抽噎着,王琴這才把她扶到牀上,勸她不要再寫作了,趕緊休息重要。
“不,琴琴,我想聽歌。”蘭蘭卻像個任性的小小孩,也耍起小性子來。
“聽什麼歌?”
“聽《枉凝眉》和《葬花吟》……”蘭蘭一抽一抽地說。
“不行!蘭蘭,今天晚上你必須聽我的,我會一直守候在你的身邊。不,今天晚上,我就睡你的牀上了。你可以跟我說話,就是不許聽那些鬼歌,它們會害死你的。”王琴卻不客氣地放下蘭蘭,先替她關了電腦,再回到牀上來陪她睡。
“爲什麼呢?琴琴,你自己不也說,這些歌曲很動聽嗎?”蘭蘭無力地要求着,“你知道嗎?琴琴,我只有在這兩首歌裡,才能夠找得到自己的位置與和夏雨在一起的感覺……”
“是的。蘭蘭,如果你在高興的時候聽它們,我絕不會反對,但你今天的情緒很不正常、很不正常,你知道嗎?如果,你再沉浸在這樣憂鬱的樂曲聲中,我怕你會走火入魔!”王琴抱緊了蘭蘭,替她把小白兔塞進懷裡,“抱着它,你就踏實了。”
“可是,琴琴,我心裡難受、難受啊!”一碰到小白兔,蘭蘭的記憶又被觸動了,“琴琴,你知道嗎?一葦曾經說過,他喜歡我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一樣的美……”
“難受?難受是正常的。每個人都會有難受的時刻,但,咬一咬牙,過去了就好了。真的。你也知道,上次我跟羅東鬧矛盾的時候,也是像到了世界末日似的。那時,還不是你和夏雨整天陪着我,給我分析,幫我們和解?現在,我們不也走過來了?可見,世上沒有翻過不去的山,也沒有趟不過去的河。”王琴努力地用自己與羅東的故事作現身說法,期望能夠轉移蘭蘭的視線。
一會兒後,王琴的話終於發揮效用了,蘭蘭小聲地說:“55,琴琴,我有點困。”
“那就好。你躺着,聽我給你唱首搖籃曲,你就睡着了。”
“我要聽《新鴛鴦蝴蝶夢》。”蘭蘭“點歌”了。
“不行,蘭蘭,這首歌也不好。”
“你不唱,我唱:昨日象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今日亂我心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說話間,蘭蘭已自己唱了起來。“我從山中來,帶着蘭花草……”王琴想起蘭蘭說過,夏雨曾經給她唱過《蘭花草》這首歌,於是,便輕輕地哼了起來。
在王琴的歌聲中,蘭蘭的情緒終於緩和下來。漸漸地,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蘭蘭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終於進ru了夢鄉。聽到蘭蘭輕微的鼾聲,王琴這才抽出被蘭蘭枕着的手臂,微微地舒了一口氣:蘭蘭,你幫過我這麼多大忙,我這個姐妹,也夠仗義吧?
在夢裡,蘭蘭又夢到了她第一次來到大海邊,差點被一個浪花打倒,夏雨伸出手把她攏在懷裡,一不小心吻到了她的脣的情景。天,還是那麼大,海,還是那麼藍,夏雨,也還是那麼多情。他們,在大海的岸邊,追逐着小小的浪花,跑啊跑啊,一邊跑,還一邊唱着那首她中學時最喜歡的《踏浪》:“小小的一片雲啊,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啊,暫時停下來……”
蘭蘭在夢裡幸福地笑了。這晚,是她自夏雨出事後,睡得最踏實也最香的一晚。
蘭蘭不知道,這一夜,夏雨也莫名地煩躁。他先來到陽臺上,看了一會兒天空與月色、星辰、銀河。只是,陽臺上,早已沒有了那些蘭花。只是,他也記不起來。
面對無垠奠空,夏雨的心裡也空蕩蕩的。他覺得,他好像有什麼人在牽引着他似的,讓他總想到什麼地方去,找一個什麼人,然而,他又不準確地知道那個人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他只是憑着一種自然的直覺,常常喜歡孤獨一人自處。
他甚至常常對着靜夜奠空,把它們想象成無邊的曠野,而曠野之中,似乎有一棵孤獨的大樹藏在月亮裡,他於是,就用心靈與那棵大樹對語。只是,他總覺得,在那棵樹上,似乎有片葉子,在傾心聆聽風吹樹葉的聲音。他很想找到那片葉子,然而,葉子卻藏在無數的葉片當中,令他分辨不出來,他要找的究竟是哪片樹葉……
一根菸,接一根菸地抽,直抽得夏雨的手都被菸頭燙了。後來,還是姍姍找到他,硬拉着他的手,逼他回去睡覺的。姍姍總是這樣關繡貼他,讓他也負疚,所以,雖然他內心總是對訂婚充滿恐懼,但卻又無由反對,再加上“母親林梅”的極力主張,他也就只好同意了下個星期一訂婚的決議。
只是,夏雨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所以,他就會打開電腦,到處找藏在裡面的東西。然而,他能找到的,是被姍姍安排成了桌面的他們倆人在紹興親吻的那張大照。還有存儲着的許多他們倆從小到大的合影,最多的是他們上次在浙江和北京的合影,顯得非常的親暱。看到它們,夏雨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倆的確是一對情侶,否則,他們在一起怎麼會那麼親密呢?
在姍姍的“保護”下,夏雨也終於熄了燈,吃了藥,關上門睡了。
姍姍直到確認夏雨真的睡熟了,她纔對着夏雨的門,輕輕地說了一句:“小雨,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不會讓別人把你搶走的,也只有我能照顧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