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塊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多的了。是我賣奢侈品賣珠寶還來的錢,我想着先暫時填一下的肚子先。要不然如果一下子讓他拿走三十萬。我不敢想,接下來我的員工還活不活。
我以爲叔叔會消停,但我很快便發現。我以爲只是我以爲。我一說只有十萬不能馬上湊三十萬,他馬上就變了,他在那邊很兇狠的吼道:“臭表子,答應我的又反悔。這是跟我玩陰的呢?我告訴你。說好三十萬就是三十萬。一分都不能少,要不。我馬上就把你做的醜事告訴你爸。我要你爸來評評理。到底是錢重要。還是你的名聲尊嚴重要?”
我沒想到叔叔已經惡劣到髒話都罵的出口了,我嚇得一瑟縮,深深的喘了一口氣,我強壓下心頭怒氣,剛想說話。然而就在此時。我聽到了那邊沉悶的低哼聲。緊接着,是男人的尖叫聲。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拿着手機喂喂了好半天,結果叔叔一句都沒回我,甚至過了一會還把手機給關了。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只知道,他不找我要錢,正好讓我暫時的輕鬆了一會兒。
沒有任何猶豫,我給了自己破釜沉舟的決心,我只留了十萬,給叔叔的十萬,其他的錢,我一分不少的都投入了公司的賬戶。
我想得很簡單,只有留着公司在,才能錢生錢,要是公司都沒有了,那我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下午的時候沒有叔叔來麻煩我,我剛好靜下心來做事,我們公司裡一羣高管開了個緊急會議,最後,提煉出來三個方案。
第一個方案,是出售手裡的股份,尋求新的資金注入,只要有了資金的注入,我們纔能有錢去給公司洗白,去維持公司的正常運營和擴大公司規模。天歌從前的發展勢頭是很不錯的,老客戶衆多,是深圳同行業中的佼佼者,我們大家都覺得,只要成功洗白了,從那些醜聞中跳出來,那麼,公司以後大約會慢慢恢復,會重新將從前的老客戶抓到手中。
我不會承認,公司已經很久的沒有接到客戶的訂單了,事發以後,幾乎所有客戶都單方面與我終止了合約,而且,因爲合同上的漏洞,事情表面上出錯在我們身上,我連個要求賠償的理由都找不到。
目前的公司,就維持了這樣的狀態,沒錢,沒生意,還要有龐大的支出,而我這個老闆,也恰恰是半個銅板都不剩的窮逼。
霍黎希就這樣甩手不管我了,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是有怨氣的,從前我還撐着一口氣,我很想把天歌公司做好,想做給他看,想給他點顏色瞧瞧。
而現在我沒想到,短短的兩個月,我混到了這個地步,我想,到了真的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或許真的要出賣股份,尋求外力來幫助公司度過難關了。
第二個方案,則是尋求收購。公司的底子不錯,有前兩任老闆撐着,客戶資源什麼的都在這裡。只要能榜到一家有錢有勢的公司,對方也剛好同意投資收購,那麼,我剛好拿到一筆錢退隱山林,而公司同事的飯碗也保住了,說不定還能跟着新領導蒸蒸日上。
我知道,大部分同事都是同意被收購的,畢竟在他們心中,我是一個沒什麼能力的只會惹事的不稱職的老闆,而事實上,我的確就是個不稱職的老闆。
在會議上,收購方案一提出來,相當一大部分人躍躍欲試侃侃而談,勸我,懷着孩子還是拿一筆錢好好養胎去,別再出來混江湖了。這些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他們如何看不出公司裡發生這麼多事的原因,都是因爲我,都是我被人整了。
我想,如果我是外人,我也會覺得收購最好的,公司現在搖搖欲墜了一點錢都沒有了,我這個老闆拿點錢剛好樂得清閒。
可是,我不是外人啊,我是局內人啊!我不敢想象,這是霍黎希留給我的東西里面,最後的東西,車子房子票子,甚至是衣服包包珠寶,我能賣的都賣了,什麼都沒有了,要是連公司都沒有了,那我這段時間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而第三個方案,則是我去借高利貸,以我自己的名義。現在公司舉步維艱,繼續大量資金來重新打造,而我沒有錢,更是沒有可用用來作抵押的資產。沒有資產的話,銀行等正當渠道是不會借給我的,那麼,那就只有借錢的時候不問原因還錢的時候不問理由的高利貸了。
這個方案太兇殘,一提出來就被我否決了,我是個膽小的人,我不敢想象自己被高利貸追殺的日子。
或許是因爲我的優柔寡斷唯唯諾諾,這次的會議不歡而散,散會之後大家都出去了,我趴在我的座位上,只覺得自己腦袋痛,而肚子更是隱隱作痛。
我已經憂愁很久了,雖然我很想早早睡着保養自己的身體,但我根本就睡不着。我大把大把的掉頭髮,每天早上起來梳頭的時候自己都害怕。我懷孕四個多月了,整個人卻急速的瘦了下去,導致肚子顯得特別的大。我沒有錢,溫情也沒有錢,我借住在她家,雖然她竭力的想讓我吃好喝好,但兩個窮鬼也根本就改變不了我連吃頓肉都覺得奢侈的事實。
我拿起了手機,準備再打一個電話,我倒是還是試最後一次,試試霍家對我還有沒有同情心,試試他會不會打破我們老死不相往來的誓言,幫我度過這個難關。
然而,電話接通了,聽那聲音,卻是榮傾的。
榮傾在電話裡詭異的笑,比向華美笑得還恐怖。“蘇爾,是呀,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有什麼辦法?什麼?你說你答應永遠不見我老公的面,想和解?好啊,你求我,你來求我啊!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要你來北京,來到我面前,跪在我面前,當着我的面自己打掉你的孩子,然後告訴我你錯了,你不該給我爭男人,那麼,我就願意原諒你,怎麼樣?”
她哈哈哈的笑着,特麼猖狂,那樣的感覺,就好像全世界都會爲她開綠燈一樣。
我想我也真的是恨一個人恨到了極致,我不顧一切的罵道:“你心真狠,你爲什麼要這麼狠啊,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我給過你機會放手,但是,你沒抓住。我告訴你,我的人生信條就是,對於我的敵人,要是她早早識趣放棄,要麼等着被我玩死,因爲只有死人,纔沒有資格再繼續做我的敵人?當然,我不會自己動手,我知道法律,我想,有的是人要替我幹活,要以給我跑腿爲榮。”榮傾哈哈的笑着,像一隻黑暗裡嚎叫的野獸。“蘇爾,其實你可以選擇我的提議啊,我答應你,只要你打掉孩子,跪下來求我,我就會放過你。那些人會翻供,一切醜聞從此都是那幾個上不得檯面的小模特作出來的,是他們污衊你天歌,而事實上跟你天歌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的客戶會重新回頭來找你,他們會爲你帶來訂單,你的天歌會恢復到從前欣欣向榮的樣子,每個月你少說也有幾百萬的進賬,你可以過得很舒服很舒服,找男人,再生孩子,這些我都無所謂...”
榮傾越說越歡,越說越離譜了,“夠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粗暴的打斷了她。“我是人,不是畜生,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樣,就算是背上高利貸,就算是公司改姓他人,我也不會來求你的。”
說着,我便霸氣的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我又開始惆悵,我想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認識的土豪們遠離我,霍黎希接不到我的電話,榮傾還打壓我,我孤兒寡母的,還有什麼辦法?
想到這兒,我傷心的哭了起來。
這天之後的接連三天,叔叔都沒有再聯繫我,我本來還想給他打個電話的,但很快又放棄了這種愚蠢的想法。既然他沒有聯繫我,我爲什麼要去找他,難道找了他然後來給我壓力嗎?
這時候的我,一心撲在公司上,而等到不久後,我才深刻的明白,不打電話,纔是最愚蠢的。我,就在這一天,因爲我的害怕,因爲三十萬,失去了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一連三天,無論公關那邊怎樣努力,無論高管們如何開緊急會議,都挽救不了天歌的頹勢。
天歌沒有任何的進賬,同事們到我辦公室來要過幾次工資,也鬧過,這個節骨眼上,我連裝暈都不敢了,我深刻的感受到了在我身上的壓力。
文總每天都在外面跑,尋求投資,但三天下來,卻是一無所獲。願意投資入股的人沒有,有興趣考慮收購的倒是有一家。但收購畢竟不是我的第一選擇,所以我拖着了,我說再等等。
晚上回溫情那的時候,她在黑暗裡半摟着我直嘆氣,她說:“蘇爾,要不咱們不堅持了,輕鬆點,把公司賣掉了算了。”
她是最理解我的執着的人,可是此刻,她卻也說了這樣的話。很顯然,守着這麼個死了一般的公司,大家都是走投無路了。
我在黑暗裡喘着粗氣不敢作聲,我害怕一出聲便會出賣自己的軟弱,這些天我總是很想哭,但我都忍住了,不是我堅強,而是我害怕,萬一哭了,真的就停不下來了。
我沒有吭聲,溫情卻又嘆了一口氣,說:“那些模特們拿不到錢,大把大把的人要辭職,也有人沒有辭職卻迫不得已去夜場那些地方賺錢,照這樣下去,我們公司就真的成了傳聞中那樣,逼着手下人去陪酒賺錢,那就坐實了那個醜聞了。”
這些事我也不是沒有耳聞過,我在被窩裡用力的絞着自己的手指,咬緊了自己的嘴脣。
我的堅持,真的錯了嗎?真的害了很多人嗎?都有人因爲我走上我當初奮力掙扎也要離開的那條路,我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我真的錯了嗎?我不知道。
如果說這件事,只在我心裡敲了警鐘,那麼第二天發生的事,直接將我推向了妥協的邊緣。